作者:千里江风
郭嘉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这还真是个不到并州来便无法知道的消息。
至于为何这些河东贼在遭逢过了这般的围追堵截之后,还要选择对着过往商队甚至是并州地界的民户动手……
郭嘉并非是那等高门大户里出来的清谈之士,自然猜得出其中缘由。
显然除却这种劫掠的路子,对这些人来说也没别的方法可活了。
他心中转圜,却只语气轻松地回道:“照这样说来,嘉倒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糜竺笑了笑,对郭嘉这种突然闻听有意外情况还能稳如泰山的气度,他实在是很欣赏的,也不知道这位颍川士子前往乐平,所说的什么投奔亲戚到底有多少可信程度。
但显然,这些话在如今的交谈中没有必要问出来。
第二日这一行车马便如乔琰彼时前往并州的路线一般,因要先往晋阳卸货,故而还是走的轵关陉。
郭嘉此前顶多只在兖豫境内游历过,对并州的风土山川景象仅在戏志才的信中看过个一鳞半爪,此刻亲自得见,不免也觉出几分新鲜感来。
糜竺其人庄重雍容之余也不乏幽默,加之他此前没少走南闯北地跑,在此刻与郭嘉并肩策马而行中的交谈里,着实言之有物,让人觉得旅途中乐趣不少。
只是——
两人的运气好像稍微有点不太好。
这商队行过临汾不久,已是黄昏时分,众人便准备下马扎营。
大约是因为白日里行路的顺遂,以至于大伙在此时都稍有几分松懈。
尤其是那几个负责商队安全的扈从,在将马栓系在了树下后,便聚众朝着溪流的方向行去接水。
然而正在他们刚走出这马队的范围七八十步,队伍里的众人又正在将货物卸下,预备将帐篷给支起的时候,却忽有喊杀之声从山坡上传来,正是朝着他们这一群人所在的方向。
郭嘉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数百人组成的山贼队伍从山间门小径急冲而下。
因这周遭正是个缓坡,故而那伙人来势极快,眼看着就要扑到面前。
郭嘉额角一跳。
先前既有糜竺对他的解说,他在看到眼前一幕之时便毫不怀疑,来人正是那些个河东山贼!
而在他与糜竺快速对视一眼中,也足以看出他这判断并未出错。
真是好运气,河东贼来袭!
但这等危机面前,着实没必要去问,为何糜竺所说的河东贼往往不对小商队动手的情况会出现改变,保全住自己才是更为要紧的。
那领头的山贼手中一把环首刀上尤带血迹,凶神恶煞的面容在这黄昏暮色里更显残酷异常。
这便显然不是一伙能给他们发挥游说功夫来保全性命的贼寇!
若真如糜竺所说,在他们的后面始终有一伙人在做出围追堵截行动的当下,他们此时最该做的就是快速杀人,而后将货物带走,以保效率。
也几乎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在当先的匪徒冲下山来,与河谷一侧的商队只有数步之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给那试图与他们打个商量的领队任何一点开口的机会,上来便是一刀。
可怜那领队直接倒了下去,更是被随后下山的河东贼从他的尸体上踩踏了过去。
“动作快一点!”
领头之人朝着这支看起来油水不丰的商队扫视了一圈,心中颇有几分嫌弃的意思,却也知道这是他此时最好的选择。
今日他们之中的另一支队伍被褚燕那厮给盯上了,不得不与他在山中玩起了捉迷藏,却到此时还没能将他给甩掉。
但好在,听说赵云前日返回乐平去了,褚燕又分身乏术,他正可以别管今日这河谷之中所来商队是大是小,先给吞了总没错。
然而这队伍之中倒也不尽然都是坐以待毙之人。
比如糜竺,他虽是跟着小商队在行动,但身边跟随的侍从俱是他从糜氏门客中遴选出的以一当十好手。
而郭嘉,他虽是平生头一遭面对这等场面,却大约是因为胆魄本就过人,在此时所想,并不是他要如何依托于糜竺的侍从,从这动乱中谋求生路,而是——
他要如何拖延住这些山贼的行动。
他目光清明,心思急转,深知此时快速解开捆系在树上的马匹缰绳,骑马而逃,绝不是什么最优解。
因为那些个山贼对此等情况显然有数。
他们在砍杀了那领队后直奔马匹而去,径直砍断了栓系的绳索。
说是说的山贼,可在临近并州地界上不会骑马的着实是少数,他们本身不骑马只是为了行动自如而已,并不妨碍此时已有十数人翻身上马,并一把夺过了马匹侧边悬系着的弓箭。
这也正是那些原本前去取水的人所用的武器!
郭嘉眼见这一幕,也并未露出什么惊惧之色。
他留意到,这一伙山贼中原本佩弓的不过几人而已,而上马持弓的几人在行动中隐约露出了几分生涩来,可见他们充其量也不过是手执利器预防有人逃窜而已,真正负责拼杀的还是那些持刀的山贼。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不够有进攻性。
已有第一个试图上马驰骋而去的,被一通乱箭射倒了下来。
他当机立断扣住了腰间门佩囊之中的火石,朝着糜竺靠近后问道:“郎君手下可有擅射之人?”
若论擅射,麋竺自己就可以算是一个,他随身佩戴着的短弓此时正在身边,也可造成些杀伤。
可在此时人人奔走以求从刀下得到一条活路的时候,他们手中握刀还好,若是将弓拿出来,除了让自己成为山贼的头号目标之外并无好处。
郭嘉见麋竺指了指自己,心中有了数,他小声说道,“那么我替郎君制造个机会,我们试试射杀那为首之人。”
杀了为首之人能否将其他人吓退是个未知数,但起码要先将士气给找回来。
这商队确实不大,可也有个一百来人,对方又有所顾虑不能久战的样子,必有反击的可能。
但要制造机会,只能让对方先陷入混乱,起码——
不能让他们继续处在这等乘胜追击的状态下!
他手边可用的东西确实不多,好在贵精不贵多,倒也足够了!
比如说,人不能在此时上马而逃,难道还不能让有几匹还拖着空车的马匹朝着对方所在的方向驱赶吗?
郭嘉心中有了盘算,却也不免在此时心中慨叹,让他这么个与身体强健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人去放火,可着实是有点难为他。
可再怎么艰难也得去做。
否则若是将小命丟在这连并州都还没正式进入的地方,岂不是等消息传到了乐平,得被戏志才给笑掉了大牙。
他一把捡起了地上的几根枯枝,预备当做个点火的印子,在麋竺示意其中两位侍从跟随他行动后,他当即借着卸下的货箱遮挡飞快地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只是他刚把手中的枯枝引燃,预备冲过最后一段距离之时,便忽然听到了另外的一阵马蹄声,也让他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是一种着实有节奏的马蹄声。
比起寻常商队的车马响动,那好像更像是一支军队在疾行之中所发出的响动。
还不等蹄声到近处,已有一道强劲的破空之声径朝此地袭来。
在这一众呼喊拼杀之中,竟然也显得异常分明。
郭嘉从货箱之后探出了个头来,恰见风声蹄声传来的方向,一根结实的白羽翎箭横贯而来,在下一刻准确无误地扎入了那山贼头目的头颅,又自他的眉心猝然穿出。
这是夺命一箭!
其中的精准性与杀伤力也不由令人为之一震。
而这一箭的到来,无疑是昭示着另外一方的势力而来。
在这种强势迫近的宣告中,他紧跟着便看到,第二支白羽箭好像丝毫不曾有任何停滞地便已再度袭来,以同样精准且强横的方式夺去了第二人的性命。
好箭术!
骑射骑射,能同时兼具骑射的本就是如今的少数。
可这两支箭形如信手拈来,又带着何其强势的贯穿力道,足以宣告这到来的骑兵队伍绝不寻常!
那两人的倒地所留出的空当间门,郭嘉朝着这溪流河谷的北边望去。
在马蹄声的渐近里已能看清来人的样子。
自西南方向投来的昏昏日照,将这一支北来劲旅笼罩在一层异常潋滟的光影之中,尤其是为首一人。
也让他得以一眼看到,那竟是个年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
少女玄衣箭袖,足蹬窄靴,束发成冠,手握一把重量绝不轻的长弓。
以其随即于飞驰之间门再度挽弓搭箭的架势和弓上白羽箭的特征来看,这正是那先前两支箭的主人!
她眉眼间门恣意飞扬的神采随着弓弦拉紧的一瞬,化为了一抹凝定而锐利之色。
而后收手,箭出!
这一箭射出,将本已提刀朝着一人砍去的山贼当即射倒在地。
仅此三箭,声势尽夺!
更还不等那些个山贼还以箭矢,这支凶悍的骑兵已经冲到了阵前。
郭嘉清楚地瞧见,那玄衣少女一把将长弓挂在了马侧,取而代之握在她手中的乃是两支仅有半截的枪。
可在她提手抛掷之间门,另一手接住的半截回转而来,正拼凑在了一处,形成了一把完整的双尖长枪。
长枪横扫,将几支零散射向她的箭矢扫落在地,也犹自带着那突入而来的狂纵气场,维持着贯穿之势,一把将前方的一名山贼给扎了个对穿。
接连的得手并未让她勒马止步,只是让人听见在马蹄声响中一声清越的声音,在这山谷间门响起,也带着同样不容阻滞的气势——
“乐平乔烨舒在此,河东贼子安敢放肆!”
第72章 其势如火
乐平乔烨舒?
那是乐平侯!
中平二年九月起的禁足敕令,到如今这中平四年的九月,正好两年,确实到了解禁的时候。
但大约谁都不曾料到,两年前箭迫刺史先占声威的乐平侯,会在今时今日,正可以出来走动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悍然出现。
也或许……
这世上如乔琰这般给自己取字的,当真是心志所抒,绝无可能有取错的!
已早可预料到她能有此等烈火燎原之势!
这把尤其特殊的双尖之枪被扣在她的手中,右手拇指上射御之韘,正是这玄衣铁枪素色之中唯一的一点赤红。
此物又被落日晚霞流照所钟,几如一抹腾升在她指尖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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