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夜幕重重之中,这种特殊的压境方式更是让人一时之间难以辨认出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又到底有多少武力。
休屠王只能看到的是他那些试图从包围圈中冲出的同胞,在撞上这些样子平平的兵卒时,意图脱身的殊死一搏,竟还不如对方战意高昂。
这实在是一出他绝没想到过会出现的场面。
可他又哪里知道,这些白波贼此时所想的不过是尽力拿下匈奴人的人头,来替自己争取到一个赎死,而后加入乐平的机会。
那么这些看似凶残的匈奴人,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跳板而已。
杀便是了!
也正是随着这些白波贼的靠近,休屠王终于在此时看到了在这队伍之中最为醒目的存在。
比起先前出现的骑兵,这劲装少女虽然骑乘于马上,却只是随同着这些步兵缓缓推进,表现出了好一派领头之人的气定神闲。
她不在这篝火火光的映照范围内,却置身于月下星辉之间。
纵使休屠王此前没有从汉人中见过女人作为领袖,也并不妨碍他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到底谁才是这支奇兵的领导者。
她静静地看着这休屠王在三次逃过了死难灾劫后终于又聚拢了一点人手,而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身上。
正如那些个匈奴人大多听不懂她所说的那一句“随我杀敌”,她也同样听不懂这休屠王有若狼嚎一般发出的这一声号令。
但想来无外乎也就是擒贼先擒王的意思。
可他真能做到此事吗?
乔琰对着徐晃又下达了一条指令后重新抬起了手中的弓箭。
以休屠王的目力,以那白羽翎箭的特别颜色,足以让他判断出,这正是那支先前射断过外围旗杆的箭矢。
那支箭一度作为对方进攻的信号而来,现在则遥遥对准了他的头颅。
麻烦的是,他此时的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些手持盾牌的亲卫,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凭着直觉,从这等凛冽且精准的羿射面前逃出生天。
何况此时对他造成威胁的可不只有这一支箭。
周遭为推进而来的汉军。
这些以步兵身份推进的兵卒,丝毫也不比那些骑兵带来的威胁小到哪里去。
甚至奇怪的是,他和重新聚集起的部从都感觉到,在对方身上同样有一种野性未经驯化的匪气。
以至于这种厮杀碰撞里,他根本察觉不到多少己方在体力或者是气势上的优势。
也让他那擒杀对方首领的盘算,竟好像是在一个严实封锁的笼子中上蹿下跳一般。
而此刻,那个被他说成是“王”的领头之人,弯弓搭箭已到了弓弦绷紧的状态。
休屠王直觉不妙。
情势已至此,二者之间却还间隔着典韦所率领的近身护持阵列!
特别是典韦。
他这手持长戟,劈砍声势如魔的表现,足以让人觉得他必然能将乔琰的周遭守护成铁桶一块,绝无让任何人攻破的可能。
于是当那支箭的锋芒在月光中凝结的时候,他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错觉。
此前他对着那固阳城中的汉人所做的岂不正是这样的举动!
他们四面合围让其无法脱困,其中倒也有几个颇具胆魄和勇力的,试图来袭击他这位头领,却被阻拦在远处,而他一箭箭射出,像是在猎场狩猎一般夺去了这些人的性命。
只是现在反过来了——
他成了这个被锁定的猎物!
这种颠倒过来的关系让他感觉到一种极端的羞辱。
可这也正是乔琰所希望看到的。
她朝着赵云、张辽和张杨看去,见这三人在此等情形之下都默契地将这击杀休屠王之事交给她来做,俨然是觉以王杀王才是在此时最合适的行动,便也并未犹豫于手中的动作。
箭在弦上。
弓在手中。
这休屠王并非是她实践羿射之术的头一号人。
她先前射断旗杆的举动更足以证明在此时这夜间庆典的环境下,也绝不会出现什么射偏的行为。
而先前在固阳城中所见的惨案,在固阳道上所见的壁画,随同着这两日行军之中将怒火在她的心中发酵,正合该在此时爆发出来!
她指尖的玉韘勾着弓弦,眼睛则时刻锁定在这试图躲避箭矢的休屠王身上。
但在这一瞬,她的头脑依然清醒异常,更是驱使着她的身体,在休屠王意图做出什么挪移举动的刹那,这才果断地将箭脱手急射而出。
于是无论是乔琰这一方还是匈奴一方看到的,都是那休屠王仿佛专程送到这箭矢尖端上的一幕。
白羽翎箭穿透头颅而出,只剩下箭羽还扎在他的前额上。
箭过头颅,这是足以致命的一箭。
在休屠王倒下去的同时,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一句话。
一汉当五胡。
周遭的拼杀之声渐渐弱了下去。
在休屠王都已经殒命在此地的时候,这些匈奴人越发处在胆魄尽丧的状态,偏偏他们的对手却是个越战越勇的样子。
这便更让他们在来势汹汹的敌人面前再无还手之力。
直到最后一个匈奴人倒地,乔琰缓缓策马行到了休屠王的尸体边上。
这从梦想顶端被人掀了下来的休屠王,在死去的面容之上还残留着极度的绝望和惊惧之色。
但比起那些在固阳城中罹难,甚至是被他们当做玩物,当做食物的汉人来说,他死得倒是有些便宜了。
一想到此,乔琰又旋即朝着高台之上的沸火炉鼎看去。
她有一瞬间有些遗憾没能让对方也体验一番被置身于滚水之中,如同鱼肉一般烹煮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但她心中提起了警铃,又反复提醒着自己,人到底是人,绝不能把自己的底线给掀了!
尤其是,她不能开出这种以同样野蛮的方式回报的先河。
她闭目沉思了片刻,等到重新睁开的时候,眸光中已经只剩了一片清明。
不过投身鼎镬的报复举动不可取,却不代表着她不能做出足够有震慑力度的举动。
尤其是一想到这固阳城外的内长城上人为破坏的痕迹,她眼中寒光便不由一闪而过。
她确实得让人惧怕!
不只是这阴山以北的匈奴势力,还有长城之内的动手动脚之人。
她朝着周遭扫了一眼,确定此地已再无休屠各胡的活口,众人的目光也都已集中在了她这个为首之人的身上,便沉声吩咐道:“将此地休屠各人的头颅割下来。”
割下头颅筑京观?
不!
受降城处在阴山之外,若只是铸京观在此地,如何能让有些特殊的观众看到这景象。
倘若她不曾猜错的话,这长城之上出现的破损出自那些已然归化的南匈奴部从!
他们既不满于朝廷征兵的敕令,意图对由护匈奴中郎将选出的单于羌渠动手,给那关外的休屠各胡势力带路,也着实是一件合理之事。
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加之他们已然“归附”了大汉,乔琰至多是因为休屠各胡的罪证昭彰,将他们此番聚集起来的队伍屠灭,却绝不能贸然对南匈奴动手。
但让他们看看同伴的下场以及汉人血性,又如何呢?
“将其躯体悬系于受降城之上,将其头颅——”
这些头颅的面貌足以认出是匈奴人而非汉人。
“将其头颅系于诸位马侧与肩头,我等载歌而还,打西河郡南匈奴部而过!”
第87章 心……
载歌而还?
刚听到乔琰这个安排的时候,张辽还愣了片刻。
可他旋即想到,比起休屠各胡对并州边境的袭掠,比起他们杀人烹煮还刻石铭记,乔侯只是让他们头身分家,尸体挂于受降城之上,已着实算得上是个仁善之举!
这有何妨!
唯一的问题只是——
他不会唱歌啊。
两年前他以武猛从事的身份,和郭缊联手戍守雁门郡的时候,在将军营之中那些个觉得他年少可欺的老兵给打服后,他又同那些人一道围火而叙,大快朵颐,期间便有人提议让他来给大家唱上一首激励士气的战歌。
最后的结果是郭缊拍了拍他的肩膀,跟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不要搞出这等无差别攻击。
这个委婉的表达,已经足够让张辽意识到,或许他的唱歌天赋着实是不太行,顶了天去也就是能喊个口号。
但在乔琰以他们三人虽都没能击杀休屠王,却都为其做出了一份贡献,而他确实是其中最需要此物之人的理由,将望远镜交到了他的手里后,张辽觉得自己大概不应该辜负乔琰的期待才对……吧?
他还在那儿纠结,深知他某些时候容易钻牛角尖的张杨就已经跟乔琰告了他的状,于是乔琰干脆给他额外安排了个差事。
先前被休屠王充当誓师之时祭品的固阳人现在已经被他们给救了下来,这些人虽然对固阳故地充满了恐惧,却也想找回家人的尸体,重新安葬入土为安。
给固阳县民收拾的事情是张辽带人去做的,那么现在将这件事情的尾声也交给他来做更为合适。
张辽也说不上来这算不算是另类的解脱,但起码张杨觉得自己的耳朵保住了。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震慑的问题了。
不过在经由西河郡之前,他们还得重新经过云中郡和五原郡。
云中郡在这一线上并无多少居民,途径五原的时候却难免遭来围观。
要知三千余人的行军队伍,已经是一出格外醒目的阵仗,尤其是当其中骑兵队伍不在少数,又显然是刚经历了一番战事的情况下,这就更是让人为之侧目。
那么,如果这三千人中还几乎人手一个匈奴头颅呢。
被泥土胡乱包裹了一番断口的头颅,依然有血色从泥土缝隙之中沁染出来,也虽然沾染了一些泥灰,还是不难让人从这些个死人头颅的五官面貌上认出,这可不是他们汉人,而是那些个塞外胡人。
先前还被这场面吓了一跳的五原郡人,在确认这只是一派出征塞外得胜而还的情景后,又一个个簇拥成群,围拢着来看这一列慷慨而行的士卒。
将近三千胡人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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