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21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乔琰站在这些人的前方,而后踱着步子在他们面前来回走了一轮。

  在这些人里她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比如说田氏的大公子田彦——

  她原本以为田洮这位家主绝不会让儿子来冒险,却没想到他也出现在了此地。

  但此刻他的表情已与当日地牢会见之时,对她除之而后快的样子迥然有别。

  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田彦还是此地的其他人,都对她在黄巾军中的行事手腕有目共睹。

  这会儿就算她没找块石头站着,弥补自己的身高差距,也并不妨碍他们觉得,这面前的十岁孩童,分明有种让人望之如见高山的气场。

  当她停下了脚步,站定在前,似有话要说的时候,他们也几乎下意识地屏气凝神,只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些什么。

  乔琰缓缓开了口。

  “今日召诸位前来,只有几句话想说,听与不听全看诸位。”

  她语气平静,话中却好似隐有惊雷之变。

  她接下来的话,无疑证实了这种给人的直觉。

  “我幼年随父母读诗书兵法,见寰宇浩阔,生雄心壮志,欲成年后为国讨贼立功,经年之后,便于墓上题字云,汉故将军乔侯之墓。”

  “如今未有决战边关、杀鲜卑西羌大敌、建功封侯之机,然今日黄巾贼寇四起,汉室宗庙不安,若能讨黄巾平兖豫,未尝不能得现昔年之愿景!”

  她目光掠过了每一个人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如此,诸位也如此。”

  “汝等生于豪强之家,应知我大汉异姓不可封王,却可为自己挣出个亭侯县侯来,就此留书史册,而非仅留于乡党惊惧之言中。”

  在星月之下,她眸光中似有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蛊惑意味。

  但又或者,这只是她抓住了这些豪强不甘于只是豪强的那点野望,在此刻一把攥紧,点燃了起来。

  “乔琰不才,敢请诸位听我调配,搏一个青史留名!”

第16章

  在乔琰这番话里,让人意外的绝不是她的名字。

  早在她写给程立的信中就已经坦言了自己的身份,将姓名倒置作为假名并非是一件不能理解的事情。

  此外,她与田洮之间彼此心知肚明的交流其实也已经透露出了自己的来历。

  这等同于已经是“自己人”里的共同认识了,现在也不过是摊开在明面上说了而已。

  真正让闻声之人觉得心血沸腾的,是乔琰掷地有声的最后四字。

  青史留名!

  谁不想青史留名呢?

  汉以军功封侯,至东汉时期,将列侯划分为五等。

  在乔琰话中提到的县侯和亭侯分别是这五等中最高和最低的两等,加上夹在中间的都乡侯、乡侯和都亭侯,组成了这五等爵序。

  此时身在长社城中的右中郎将朱儁,此前就因为在交州刺史任上平定梁龙之乱,受封为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

  当爵位升迁到县侯位置后甚至可以立国。

  乔琰话中的意味已经足够分明了。

  我年纪虽小,却有以身报国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此时的确没有对阵西羌鲜卑,靠着击退外寇而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另一个机会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正是黄巾起义。

  现如今汉军与豫州黄巾对峙于长社,兖州黄巾在乔琰的暗中煽动之下,被引来了此地。

  他们若能在此番对峙局面下,以借力打力之法将这个僵持的局面解开,甚至一举协助汉军平定两州黄巾,未必不能因功封侯。

  若是能拿下波才这位黄巾悍将的头颅,更无疑是头号功臣!

  即便乔琰面前的这些人并不知道,同样以朱儁这位汉末名将为例,因击破黄巾之功,他被从都亭侯擢升为乡侯,次年,也就是中平二年,他又因击破黄巾余党的功劳而被封为县侯,但并不妨碍他们从近年来的亭侯至县侯封赏的数量看出一个征兆——

  朝廷正在重现光武一朝以列侯爵位来酬功赏能的旧例。

  这到底是王朝末年的自救之举,还是派系争斗中的平衡举措,对他们这些虽有豪强之名,却远无真正豪强之实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探究的必要。

  田氏薛氏都以货殖钱贷而起家,的确需要一个实名。

  倘若说此前他们能与她合作,更多还是出自一种乡党观念上的联手自保,那么现在,当以功封侯的诱惑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谁又能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明显的无疑是像田彦这样不太沉得住气的年轻人。

  当今豪强若有细分,光武朝“云台十八将”封侯封爵的贵族豪强,和以弘农杨氏和汝南袁氏为代表的官僚豪强,无疑是食物链的顶层,田彦在濮阳这种地方或许可以因豪族势力得到追捧,出了东郡却什么都不是。

  乔琰话中所提到的幼年展望,也正戳中了他的心思。

  他想出人头地吗?自然是想的!

  于是在乔琰话毕的第一时间,他便开了口:“你需要我们如何做?”

  系统:……

  它怎么看怎么觉得乔琰的那一番话里煽动意味浓厚,可这青史留名的目标背后,所需要的必然是个敢死队的支持,这田大公子是不是跳坑也未免跳得太过积极了?

  但连程立在一旁听出了乔琰的意思,也丝毫没有出声打断她计划的意思,更何况是系统。

  它还是继续看戏比较好。

  乔琰并未因为田彦的快速入套,露出任何喜形于色的表现,只是回问道:“你可还记得先前攻破田氏坞堡之战里,我曾经让人在坞壁之下装死?”

  田彦卡壳了一瞬。“……记得。”

  他领人来的时候,那些个佯装躺尸的家伙都已经爬起来,如狼似虎地侵入坞堡了,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后来从二叔的口中听到这过程,自己脑补出了当时的场面。

  虽然对方攻破坞堡的举动是为大局着想,为了取信于黄巾渠帅,可他到底还是吃了牢狱之灾的苦,完全没法让自己将这些尽数抛在脑后。

  乔琰仿佛并未察觉到田彦此时的尴尬,语气如常地说了下去,“我想请几位中派出几人,在黄巾攻长社之时,再做一次这样的事情。而后,趁夜色将一条消息送入城内。”

  她抬了抬手,典韦便将乔琰早先就已经准备好的锦囊分发到了各人的手中。

  她继续说道:“但我必须提前跟诸位说清楚,攻城战和袭击坞堡的作战是完全两码事,装死在战场上并非是保命之法,恰恰相反,这甚至要比跟随军队进攻要危险得多,战场上的流矢命中,撤军之时的踩踏都有可能轻而易举地让装死变成真死。”

  在提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乔琰的态度十成十的慎重。

  可也恰恰是这种将当前的危机和机遇都掰开来说清楚的态度,让这些人反而在此时少了几分退却之意。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古往今来的真理。

  在乔琰寥寥数语勾勒出的前景下,这种要命的危险也不能阻止这些人的一搏。

  若非危险,如何有可能一举挣脱原本的阶层,得到封侯拜将的际遇呢?

  在场几人互相朝着对方看了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味。

  而后,依然由田彦带头,在接过典韦递过来的锦囊后说道:“都听先生安排。”

  在做完了这个动员后,乔琰目送着这些人回返营地,自己却并未着急回去,而是在程立的陪同之下,慢慢踱步在这兖州野外。

  自濮阳往长社一行,正好穿陈留国而过,陈留与梁国接壤,在“乔琰”的记忆中,她虽然多年病体缠身,却也曾经前来过此处,现在途经,倒是无端有几分唏嘘。

  她走出一段距离,听得程立忽然开口说道:“我今日方知,足下不止善谋能断,在对人心的把控上,也实在很有本事。”

  他本就不是个什么会拘泥于常理的人,若以他日后的履历来看,他在事急从权这件事上的所作所为,远比乔琰所做的要惊人得多,所以此刻他话中并无暗讽,却是实打实的夸赞。

  乔琰闻言一笑,“以我的年纪要窥探人心还未免差了点火候,不过我幼年之时曾从祖父的书斋中见过一部名为权谋残卷的书籍,其作者已不可考,我对其中一句记忆犹新。”

  程立:“愿闻其详。”

  “攻心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示之以义,服之以威。”

  程立一哂,“可我观足下用词,倒像是动之以利,而非动之以情。”

  乔琰回道:“因为先前的理情义威都是对君子来说的,可如今这世道,君子总归是没那么多的,所以更有可行性的还是后面的一句——欲得其心,莫若投其所好。仲德先生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程立颔首道:“万变不离其宗,足下深得个中精髓。”

  程立看得很是清楚,乔琰可并不只是在进一步诱导这些兖州本土的豪强势力之时,很有洞察清明、投其所好的意思,在应对那位黄巾渠帅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作风。

  也包括她在这行军路上给梁仲宁上的课程。

  手握“重兵”,对行军方略自然有所求,乔琰在此时搬出了那些个很成套路体系的东西,同样是对症下药之举。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为了让黄巾军的布阵扎营更有章法,降低疫症传播的可能性,还是为了别的用途,程立站在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看得很清楚。

  他这么一联想便难免有些走神,忽听乔琰问道:“仲德先生似乎有话想说?”

  “算不上是有话,不过是想问问,足下指导梁仲宁安营扎寨之法,是否如我所想。”

  程立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干脆开了口,“兖州黄巾与豫州黄巾均为乱军,两乱相逢必有乱生,却不若——此为一正,彼为一乱。”

  “不错,仲德先生所言正是我之所想。”乔琰接话道:“这一正若是还不得其法,只知纸上谈兵,效果更佳。”

  程立回道:“那么我想我知道该当如何添这一把火了。”

  他话一说完,这年龄足有三十岁之差的一老一少相视一笑,神情中的狡诈算计说不出的相似。

  这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了。

  军队行过尉氏后不久就进了颍川境内。

  豫州八郡之一的颍川,以其地理资源和交通枢纽作用,在汉末已成中原大郡,更因其学术风气,在未来的群雄割据环境下涌现了大批的名士谋臣。

  颍川陈氏,颍阴荀氏,长社钟氏都是各中翘楚。

  只可惜现在的颍川正成黄巾与汉军对峙的第一道战线,这昔日夏朝定都之地为战火所波及,倒是暂时让乔琰无缘得见“汝颍多奇士”的盛景。

  在乔琰的提点下,梁仲宁将军队暂时驻扎在了鄢陵一带,而后让人往长社方向,给波才渠帅送了一封信。

  说实话此时送信的意义也不太大。

  鄢陵已属颍川郡地界,兖州黄巾不辞行路抵达此地,就显然不可能轻易撤回,就算波才对此地莫名其妙又多了一支队伍,还是极有可能不听他指挥的队伍有什么意见,大概也并不可能将人给驱赶回去。

  充其量也就是表达一下,他们并没有从后背搞偷袭的意思。

  波才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这种迟来的通知看似有礼,却还是难免让他有如鲠在喉之感。

  他送走了信使,沉默了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