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更不可能是他行事怠惰,懒于回信。
想着田丰总不能就这么消失了,袁绍盘算着,若再过半月还收不到他的消息,就让手下往并州去找找他。
若是田丰能听到袁绍的这番念叨,大概得将苦水给吐个干净了。
眼下这个失联的情况还真不能怪他。
被张牛角直接逮到了这个“未来心腹”的位置上,他平日里的工作与识字课都是小组作业,少有跟大量人员混杂在一起的情况。
这也就意味着,他若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传递给自己的随从,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更为麻烦的是,因张牛角有意让他往科学院去学习术算,在他被提拔上来的七日后,他就被张牛角塞了批复,打包送去乐平了。
乐平书院,是个相对来说进出自由的地方,但乐平科学院不是。
考虑到马钧这位研究武器的大发明家也在此地,乐平科学院是严格按照军营制度管理的。
田丰还没来得及观察此地的院墙到底是什么特殊的材质,就被此地的管事告知,这里住宿工作娱乐就餐的地方一样不缺,所以进出此地需要登记出去的目的和时间,且不能从科学院中携带任何东西外出。
他本着不引人怀疑的想法,决定暂时按捺住和下属见面的冲动,等在此地学完了珠算后,他再跟张牛角申请个一天的假期,到时候一股脑将这些情报都给传送出去。
但倒霉的田丰撞上了一件大事。
在他于此地按部就班学习珠算的第十九天,眼看着明天就可以“刑满释放”,乐平这里收到了一条消息。
因刘虞继任天子之事,长安宫殿旧址需要重新进行测绘,原洛阳灵台需在长安重建,登基的日期和流程也需要太史令及其属官协助,所以,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需要去长安开工。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必牵扯到田丰的,毕竟他是属于农具制作部门的,又不归太史令管辖。
可教导他学习珠算的人是任鸿。
若按照太史令下属官员的具体划分,她现在的官职应该叫做灵台丞。
这个官职的月俸按照大汉官职条令只有一百石,却是太史令下的头一号从属,可领“灵台待诏”四十多人,监管日月星气。
自乔琰为任鸿改名到如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她在乐平专心跟随马伦学习,才有了今日的成果。
故而当马伦因冬日天气而偶感风寒后,这个去长安建设新灵台的工作就交给了任鸿。
骤然接到这样的要务,任鸿心中也是不免有点紧张的,于是她把自己能调度起来的人手都给带上了。
非要说的话,田丰在学习珠算的时候也没有拿出什么很惊人的表现,顶多就是按部就班而已。
但架不住……他这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学习。
所以任鸿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也是个可以协助她工作的可造之材,直接跑去找张牛角借人去了。
田丰觉得,他在并州找工作的时候就不应该说,他是要在并州多赚钱,好将家人也给接到并州来。
以至于当任鸿给他慷慨地开出了三倍工钱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一个可以拒绝的理由。
他总不能说自己在马车上会犯晕吧?
乐平还有个华佗在呢!
无奈的田丰甚至没有机会告知袁绍,他已经从一个从冀州前往并州的卧底,直接卧底到长安去了。
袁绍大概也是想不到这一点的。
毕竟在田丰离开邺城之前,他们再怎么考虑到此番刺探情报中可能发生的意外,也绝没想到会有如今的状况。
这让他跟谁说理去!
偏偏按照并州人的评判逻辑,他这还得算是天降福运,得到了重用。
田丰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棉衣。
据说是出于此行长安人员衣着体面的考虑,连他也被分发到了一件。
他在农具生产部门的书籍中,看到了棉籽分离机器的一部分构件和弹棉弓的图样,可惜没能见到棉花的种植之处。
但他就算看到了也没用,反正他的消息又没法传送回去。
只是当田丰感受着这件棉衣的保暖防寒能力的时候,他心中不免为冀州那头又忧心了几分。
他想的倒不是并州在这种防寒之物的影响下,能在冬日多保存出多少人力,而是另一个同样严肃的问题。
在往日的认知之中,北方环境下的交战,往往不会在冬日发生。
即便是有的话,攻守双方也处在同样的恶劣环境困扰之下。
但现在并州有了这等丝毫不讲道理的防寒之物,岂不是意味着,除了武器上的差异之外,又多了另外一个影响因素。
他不由望着马车露出一线透气窗扇的方向发起了呆,总觉得自己此番探查的责任越来越重大。
所幸他此时这种异样的表现并未被人留意到。
这间不小的车厢内坐着十数个人,也包括了任鸿。
她此时全部心神都用在回顾马伦教导她的知识上了,哪里还会去留意田丰的举动。
想到她们抵达长安之后不久,乔琰也会到来,她便不免又紧张了几分。
她既要证明老师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教会她的东西,足能让她以灵台丞的身份行走在人前,而非是貂蝉女官,又想证明,彼时乔琰对她那句“鸿羽不低飞”的寄望,也已在渐渐落到实处。
而她此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既然乔琰布置下来了这个差事,她就必须替她完成。
按理来说,往年的年号大多是出于天子的想法改的,尤其是新皇登基之后的那个年号。
可奇怪的是,在乔琰前往幽州居庸关前,她朝着乐平这边送来了一条消息。
她说,她希望以太史令观星推衍所得的说法,说服刘虞定年号为——
建安。
第224章 荀彧入关
若按照任鸿对乔琰的崇敬情绪来说,影响年号的修改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建安这个年号也远比他们现在还在用的光熹,以及邺城那边所用的昭宁,听起来更有一派实干主义的气质。
理解得简单粗暴一点,便是建设长安。
而就像民望乐平的“乐平”还有一语双关之意一样,长安二字也未尝不是如此。
但跟刘虞显然是不能这么说的。
这不是她们所属的灵台该说的话。
当任鸿身着灵台丞的官服踏入长安,与她所统领的灵台待诏一并穿过这座才经历过战乱不久的城市,往官署拜谒那位未来天子的时候,她心中还在反复斟酌着说辞。
在乔琰送来的书信中还有一句话,说的是让她们衡量对天时解读的尺度。
言外之意,这句天相所知,也不能太趋于怪力乱神的地步。
然而当任鸿见到刘虞后却发觉,他好像对于这个年号的制定并不十分热衷。
或许是因为病体尚未痊愈的缘故,任鸿甚至觉得他在言谈间还稍有几分恹恹之色。
在听到建安二字后,他并未接着往下听选择这个年号的理由,只说:“此番重建长安之事,烨舒应当给你们做过安排,长安为都城所在,乃是王朝之脸面,但年节如此,还是以简为上。朝廷宗祀、灵台观天之地,择风水地形俱佳之处建造便是,形式崇简。”
任鸿听到,在他说完这一句后,神情似有一瞬的怔楞,又小声说道:“建安这年号倒也好,民之所念,也不过是和乐安康而已。”
似乎是意识到还有人在此,刘虞收回了浮现在脸上的几分怅然,朝着任鸿看来,“劳驾诸位费心了,年号定夺之事告知于卢公他们就是。”
刘虞还未曾登临天子位,故而这个传递消息之事还是要由任鸿来做,汇报入卢植等人所主持的礼节程序之中。
她步出此地官署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昔年在汉宫之中她是曾经见过刘宏、刘协和刘辩的。
但如今这位被乔琰迎上天子之位的刘虞,好像和这三人都不太一样,和刘宏这位惯来混不吝的帝王相比,更像是处在另外一个极端。
任鸿没多少政治上的经验,顶多就是觉得,这或许是年岁渐长的沉稳,总归乔琰选择了他,也就自然有其必要的意义。
又或是——对如今的长安和天下来说,需要的也正是一个这样的天子,再配合上君侯这个收复疆土的股肱之臣?
她将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暂时压在了心里,前去寻了卢植将年号告知于他。
卢植摸着须髯叹道:“我本以为刘幽州会因长安初定的缘故以初平之类的名头为年号,没想到会是建安。”
任鸿问道:“建安不好吗?”
卢植笑了笑:“我说的不是建安不好,如今正是百废待兴诸事待建造之时,诚然需要这样一个务实之名。自刘幽州入长安后,虽因身在病中少有露面,但有天子在,城中浮躁之气便少了几分。再定建安之说,子龙与仲德他们的屯田之事操持起来,想来也要比先前容易得多。”
任鸿早年间身在宫闱,洛阳动乱事毕后就去了乐平,并不太能理解这种人心思汉的归属感。
不过卢植既为朝中重臣,又该算是君侯的半个老师,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想来事实确实如此。
再一想到,无论是长安救驾之举还是奉迎刘虞之事,甚至是确定年号,都是乔琰一手为之,任鸿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为之骄傲情绪。
刘虞登基的时间不会这么快到来,将会等到各项筹备事宜在年末完成,在明年的元月初一举办。
新皇登基与新春同时到来,自然是个好兆头。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该当叫做建安元年了!
但对方今时代的人来说,大概不能理解乔琰对建安这个年号的情怀。
建安实在是一个太出名的年号。
在汉献帝刘协所用过的若干个年号中,以建安这个长达二十多年的年号所用的时间最长,在三国时期令人耳熟能详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等战争都发生在建安年间,更有以建安七子为代表的建安文学流传到后世,便有了那一句“蓬莱文章建安骨”。
这个年号,便当做是对她曾经背诵过的诗歌的怀念好了。
不过话虽如此,她可没有让建安这个年号持续二三十年的意思。
乔琰想着长安那边的情况,又朝着系统问道:“说起来,有影响主公使用某一年号这样的成就吗?”
这次系统倒是没有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而卡壳了。
它毫不犹豫地回道:【没有,你想都不要想!哪里有正经谋士还需要负责建议用什么年号的!】
这才不是谋士需要负责的范围。
对于自己还想要薅一把系统的羊毛却没能成功,乔琰也没觉得有多可惜,顶多就是顺带价值没能激活而已。
反正她也已经跟系统交涉过了,在她将刘虞扶持上皇位的时候,她必然能得到不少的谋士点奖励,在随后以刘虞之名南征北讨的时候,也不乏成就到手的机会,总的来说她都已经不亏了。
别看她不是真要奔着谋士这个目标去的,在系统进度上她也绝不会漏下。
她只是又调侃了一句:“正经的谋士说不定还得会算卦推命呢,怎么就不能支持一下全方位发展,你应该考虑谋士系统的与时俱进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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