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江风
绝没有!
这出一个要杀,一群要救的戏码,分明就是拿出来表演给外人看的,又哪里是什么真被规劝回来的感人画面。
有此一遭,什么徐州民众听闻有人要为刘使君报仇便开城迎接,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刘备身在长安,做那长安朝廷大汉宗室可担任的闲职,已算是落败者最好的下场了,若是徐州再生变故还是因他而起,那么别管他有多么贤德,都绝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
这些深受他恩德的百姓不会冒着坑害他的风险做出这样的举动。
而扬州那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倘若徐州那边的求情是假,扬州那边由蔡邕发起的对于吴郡四姓的求情,难道就是真的吗?
这个求情所引发的结果,依然在朝着最有利于乔琰而最不利于袁绍的方向发展了!
吴郡四姓被人连根拔起地朝着海外丢出去,远比乔琰将其尽数诛杀,在扬州地界上所引发的反响好得多,倘若她再在此时重用周瑜等扬州其他各家的人才,甚至将其提拔到有些不按资历便抵达的位置上,极有可能还能给她拉到一批扬州势力的支持。
什么扬州局势不稳,根本就是他们先前做出的无端臆测。
而她既已对刘备和吴郡世家的处置考虑到了这等缜密无暇的地步,她又当真会对孙策的旧部和亲属无所考虑吗?
袁绍和许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答案。
绝无可能!
“不好!”许攸惊呼出声,“郭公则若是抵达扬州才知道此事,岂不麻烦?”
辛评那边的情况还好,一旦收到刘备未死的消息,以辛评的眼力必然知道,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进攻机会,会暂时收手,等待袁绍这边的下一步消息,但郭图那边呢?
万一他在抵达扬州后未曾意识到扬州的局势没有他们想象的动荡,直接找上了孙暠等人,极有可能会直接被上报到乔琰那里,到时候就真要重走辛毗或者田丰的老路了!
袁绍连忙喝道:“尽快让人南下快马追击郭公则,务必将其给我拦截回来。”
不能让他去扬州了,无论是落到乔琰的手上还是因劝说无用直接被诛杀,到时候他袁绍的脸面往哪里搁!
可若是让乔琰知道袁绍此刻的心理反应,她大概会觉得,袁本初他实在不需要抱有这样的担忧。
郭图和田丰可不一样。
后者是人才,前者却是披着个人才皮囊的蠢材。
乔琰一不图郭图家传的律法典籍,不图他那一门七廷尉的家世背景——反正长安那边的制定律法团队已经完善到了让袁绍这边无法想象的地步。
她二不图对方这等逢迎拍马的本事——毕竟那山河录中实实在在记载的战绩,已经随着这本书的印刷被送到了五湖四海之地,可要比郭图那张嘴有用得多。
虽然和郭嘉一样都姓郭,但此郭和彼郭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想到郭图那些在袁绍阵营中宛如敌方卧底一样的表现,她可能都不打算像是交还辛毗高览一样让袁绍出出血。
直接将人丢回去,可能还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利益。
这么一看,袁绍实在不用担心郭图安危,最多需要担心一下,郭图在带着扬州地界上的稳定现状回返邺城后,会不会对袁绍再做出更多的刺激。
让乔琰更为在意的,还是长安那边的反应。
以防徐、扬二州之地还会出现变故,加上她需要在长安那头的敕封指令抵达后再做出一番布局调整,她没打算直接返回长安一趟,而是在孙策的葬礼之后,先将要前往乐平书院的那一批人送上了路,而后将回返长安的队伍给谋划了起来。
陈登要前往洛阳,必然是要去回长安的队伍同行一段的。
即将回长安述职的前徐州牧张懿得带上。
自称自己很适合在长安这个富贵之地居住的虞翻被捎带在了其中。
刘备这个至关重要的俘虏,在先被她带来了扬州后,也应当要送往长安去了。
但为防关羽、关平等人在侧,可能会在半道上搞出什么千里走单骑的奇迹,乔琰决定先将这二人留在身边关押,等将刘备安全送到长安之后再安排这两人的去留。
随后乔琰将周泰和典韦塞进了队伍中充当护卫,这才觉得安心了几分。
而既然是回长安,走的便是她来时的那条路,也就是要从荆州过境,乔琰想了想,又让张允所统领的荆州水师和文聘的荆州陆军都一道启程回返,只将荆州的船只又给扣押下来了几条,用作徐州和扬州之间的往来。
至于刘表在收到了二州战报和被乔琰遣退回来的队伍,是会让这两路“保镖”赶紧重新回到她的手下办事,还是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对乔琰来说都无所谓。
随后,她又将被她革职查办的庐江太守陆康从不日启程出海的队伍中摘了出来,也塞进了这个队伍之中。
陆康得陆绩这个儿子的时候都已经算是老来得子了,现在又是数年过去,他的年龄也就更大了,要是在出海航行遇上风浪颠簸,上了夷洲岛遇上灾病,大概率是撑不过去的。
到时候她没法和陆家那几个交代。
反正将他送往长安也有理由好说。他这个庐江太守到底是大汉的委任,若是被乔琰随随便便地发配到夷洲去了,在律法上也说不动。
她这位大司马的权柄还没到这个地步,故而要先将这“罪人”送到长安去,由刘虞来决定他的去留。
周瑜眼睁睁地看到乔琰一边写信一边说道,若是要将陆康派遣戍边,就近派往凉州就是,如今凉州无有羌人之乱,不必担心流放犯人会同羌人勾结。
周瑜:“……”
把陆康流放到凉州,到底和送他去父女团圆有什么区别?
能将这等差别对待说到这等若无其事的地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乔琰的境界也是独一份的了。
而后他就见乔琰将这封信折叠了起来交到了典韦的手中。
“这批犯人务必给我平安送达长安,不容有失。这位刘使君承载着徐州民望,倘若出了什么事,公瑾在徐州的治理就多有不易了。”
典韦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我去护送这上长安去的队伍去了,您的安全不必担心吗?”
周瑜朝着典韦的脸上看去,惊觉对方这个对于乔琰的担心居然是真这么想的,想到她此番从徐州回扬州配备的随从,和几乎从不离身的两截三驳枪,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当对此做出何种反应。
他只觉得,大概在乔琰的身上绝不会出现孙策那等“白龙鱼服,困于豫且”之事。
乔琰摆了摆手,“不必担心,下去吧,我这边的护卫力量够多了。”
她身边何止是人的护卫呢……
在典韦和周瑜都退下去后,她便听到系统在脑海里嘀嘀咕咕:【就算那些侍从靠不住,还有我这个警戒员呢。】
乔琰忍不住笑了出来:“是是是,你已经长进了。”
从闹钟变成警卫,怎么不是一种长进呢?
就是好像依然和谋士系统没有太多关系就是了。
系统可不知道乔琰此刻在心中的调侃,谁让它也没装载读心术这样的东西,它只是对这个听起来有点敷衍的夸赞照单全收后问道:【你还是不打算把最近积累的点数都点在气运上吗?】
“不了,”乔琰抬眼看了看窗外,像是在看向远方的长安,“我怕我点得太高,他们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可不希望,再出现一次毒蛇入锅的景象了。
那多无趣啊。
毕竟,她已经把所有的东风都送到长安去了……
第352章 刘备入关
前往长安去的这一行人可算是成分复杂至极了。
而就算是归属于囚徒的刘备和陆康,在心态上也是截然不同的状态。
对于陆康而言,扬州易主,吴郡四姓被乔琰来上了一出一锅端,可能是在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并不打算配合孙策举动的时候就已经能见到端倪的事情,现在只是执行此事的人从孙策换成了乔琰而已。
至多就是想到孙策这英年早逝的情况,想到昔年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陆康也不免在心中有一番唏嘘叹惋。
但对华亭陆氏的前途,陆康并没有特别担忧。
且不说陆氏的族人早就在当年陆苑前来扬州的时候就已经接走了几人了,就说……惯例以来,家族的地位往往都是由身份最高的几人决定的,光看这一点,陆康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担心。
陆绩而今师从于郑玄,这是个在天下名士中也得算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凭借着他的天资必定能学出个一二来,只在学问上深造钻研也迟早有出头机会。
陆议已在那辽东一战中崭露头角,让陆康自觉自己已对得起过世的兄弟。作为乐平书院着重培养的学生,陆议的前途已经和乔琰完全捆绑在了一起,显然并不需要陆康来担心。
至于陆苑,也有了让陆康意料之外的发展前途,甚至极有可能成为支撑陆氏门庭的支柱。
女子为官,还是官至一州别驾,或许还会出任太守刺史——
这样的位置,在乔琰横空出世之前,陆康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有了这些前路明晰的后辈,陆康根本不必担心自己前往长安会有什么受罪的情况。
只要乔琰这位大司马的地位不倒,他失去了庐江太守的位置也并不算是华亭陆氏的损失。
在这前去长安的路上,虽然周泰因为孙策之死的缘故对他不假辞色,甚至有些粗声恶气的,队伍里地位更高的领队典韦对他的态度却不差,足以让他过得舒坦些。
反观刘备,便好像在这路上有些神思不属的。
他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起落的人,也经历过战功、政绩被人克扣的情况,在今年遭受了豫州沛国的倒戈也并没有将他打倒,可当他此刻却无端觉得,他可能已经无法重新回到一个相对主动的状态了。
淮阴之败他失去了对他而言如同结义兄弟一般的张飞。
海上逃生失败让他失去了卷土重来的机会、丢掉了徐州剩下的领土。
郯县的一出百姓请愿相救在乔琰的妥善布局下,让他将徐州治理所得的民心完成了转交,而现在他还和自己的另外一位心腹将领分开,被朝着长安遣返。
除了已经被乔琰给挖墙脚的那几位下属之外,唯独被准允跟随刘备一道行动的下属,竟然只剩下了一个简雍。
他至少年时期便跟随自己奔走,到如今也是他陪同自己走这条通往长安囚笼的路,让刘备心中唏嘘不已。
他握着简雍的手说道:“宪和,倘若在抵达长安后有这个机会的话,你还是先试着给自己谋求一个前途吧。你为谒者堪称辩才出众,雍容风议,长安城中尚缺你这样的人才,总比随我一道幽居的好。”
刘备对自己的未来还是心中有数的。
乔琰确定不像是容不下他一条命的人,既然允诺了徐州百姓要给他安排一个闲职,就必定不会在此事上失言。
可他曾经是邺城朝廷中相当要紧的一员,甚至做到了州牧的位置上,在这等两厢对抗的时候,他就绝不可能被委以要职。
即便他在最开始选择邺城朝廷效力的时候,完全是因为彼时的刘协被董卓挟持到长安,凭借着刘备的出身要想得到一个官职正名必须仰赖于邺城天子,但事到如今,他和袁绍、和刘辩之间门的捆绑关系,已经让乔琰不可能轻易启用他。
也不知道为何,刘备出于直觉地觉得,乔琰不会用他还有其他的关系,只是这种直觉稍纵即逝,很快又消失不见。
只听得眼前的简雍回道:“使君不必如此忧心,长安并非那位乔大司马的一言堂,您与长安天子同为刘姓宗室,又同在州牧任上之时为民奔走,料来既能保全性命,也能有得到重用的机会。”
“纵不能出外担任太守州牧之职,于长安担任宗正之类的位置总是有机会的。待天下平定后,再无长安天子与邺城天子的区分,也当能让使君重为一方牧伯了。”
简雍并不像是刘备这样能看到更多潜在蛰伏的东西,只觉此时趁着战败的时机转换阵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等行到荆州境内的时候,眼看着刘表的态度,他又察觉出了几分端倪来。
按说刘表不仅是宗室,也始终是对长安朝廷称臣的一方州牧,在听闻扬州徐州战况后,他该当感到欣慰才对。
尤其是,他麾下的将领还在这一战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也算是立下了战功。等到长安朝廷那边论功行赏算下来,他横竖能分到一点连带的功劳。
可奇怪的是,刘表在听闻了两州战况后,表现出的居然是一种说不上来是惊恐还是惶惑的神情。
他一把抓着张允走到一边,“你将你们在扬州徐州的情况都尽数说给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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