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565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但还没等这些声音传递到乔琰的面前,从洛阳的方向就已当先一步发出了一条消息。

  建安四年的十二月初一,仲长统会在修缮完毕的洛阳鼎中观内,对这些意图辩驳于他的人做出一番当面的回应。

  为何选在十二月初一,自然是为了让其他人能有这个赶赴到场的时间,以免有人因为不能到场而有了何种微词。

  如果说《昌言》的发表已经是一种正面的应战,那么这一出补充的回应便更是坦荡得惊人。

  以至于当这一日到来的时候,还未曾离开洛阳的刘协都觉得自己有些坐不住了。

  他小心地开口道:“父亲,我想……”

  养父并未阻拦,“想去看看便去吧,就算听不懂,能涨涨世面也好。”

  刘协有些恍神地走了出去。

  他的养父显然不知道,他并非听不懂仲长统的话。

  所以他并不是去涨世面的。

  不知是出于乔琰的授意,还是仲长统在书写《昌言》之时的确考虑到了要让其传播进千家万户的可能性,在其陈说之言里做过了去繁就简的考量。

  那些看似悖逆打破陈规,却在未曾正式进行那场辩驳便已经被刘协接受大半的说辞,都能让他清清楚楚地明了其中的意思,也在翻看书页的一瞬间给他造成了一场堪比狂风巨浪的冲击。

  刘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会被这场巨浪淹没在重重海涛之下,还是能借力于这场怒风狂涛让自己重新浮出水面。

  所以他必须去听一听那场一辩高下的较量。

  听一听……写出这番石破天惊言论的人到底会在这场正式的陈说之中带来什么。

  洛阳街头有这等想法的何止是刘协一人。

  这些人或许没有他这样特殊且微妙的身份,但前几日那赤气贯紫宫的天象流言甚嚣尘上,甚至引发了洛阳民众的同仇敌忾之心,被推到台前的仲长统便如同是被推到台前的一记有力回应,故而只是去为他撑一撑场面而意图前往鼎中观而去的都有不知多少人,更何况是还有浑水摸鱼意图看个热闹的。

  刘协的心中还有另外的一番纠结情绪,反倒是落在了后头。

  这些在他面前攒动,越到他前头的身影带着奔走间交谈的声响,让整座洛阳城市显得与他在少年时期见到过的何其不同,就像是另外一处透着鲜活生气的地方。

  但或许,早在乔琰接手此地的时候,这里就已经开始脱胎换骨了。

  一想到这里,刘协便下意识地朝着洛阳南北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晨光之中,有别于寻常建筑耸立于上的皇宫屋顶漂浮着一层金漆斑驳的颜色,大概是因为其间已有六年并无天子在内,无端少了几分威严。

  刘协不无唏嘘地收回了远望的目光,将视线落回到了近处。

  也正是在此时,他忽然看到了两个孩童的身影奔跑打闹着朝着远处的街巷中跑了过去,不过是一瞬的工夫就只能看到背影了。

  可也正是这个背影,让刘协忽然脚步一顿。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他几乎是想都不想地拔腿追了上去。

  昔年汉灵帝的大皇子刘辩因为出生在他前头的皇子都已夭折的缘故,并没有被养在皇宫中,而是养在宫外道人史子眇的家中。

  在还未曾被接回来的时候,汉灵帝曾经带着刘协这个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出宫前去探视过对方。

  因何皇后希望凭借史道人的道术保护刘辩平安长大,便让他效仿着对方身着道袍。

  刘协清楚地记得那身道袍的样子,只因他彼时曾经身着微服随同刘辩在那寄住之地周遭的街巷玩闹过。

  彼时的刘辩和刘协都未曾想到过,他们所面对的居然会是这样一个未来,就像乔琰曾经在带着鼎中观中所写策论面圣后听到的那样,这两兄弟相携而来拜见父皇,还有着一番兄友弟恭的表现。

  但随着刘宏殡天董卓入京,刘协在董卓的扶持之下登上皇位,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刻的洛阳城已让刘协觉得有些陌生,以至于在这一刻出现的记忆中人影,显得尤其的醒目。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个人影只是刘协所幻想出来的,明明他已是个身高腿长的少年人模样,却一直落后在对方的后头一段距离。

  当他拨开人群疾追而前的时候,对方却像是能轻易地穿透那些人,将他甩在身后。

  直到周遭的人群逐渐变少,刘协才终于拉近了与对方之间的距离。

  也正是在这个距离之下,他忽然看到那个穿着道袍的身影于跑动间晃过了一缕腰坠。

  那个腰坠他同样在刘辩的身上见到过。

  可还没等他再看清楚些那腰坠上具体的细节,那两个孩童身影就在他的注视之下消失在了一道门扇的后头。

  他连忙紧追而上。

  但行到近处他便发觉,这并不是一道寻常的门。

  在方才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两个孩童吸引的时候,刘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在追逐之间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了洛阳的宫城之下。

  他们跑入的,正是那洛阳北宫。

  在看清自己置身何地的时候,刘协甚至差点以为自己的确是出现了一点幻觉,而这幻觉已像是一出泡影一般与宫墙消融在了一体。

  倘若他还记得他今日的目的地,也还记得自己此刻要隐瞒旧日天子身份的话,他就应当在此时转身离去,权当自己今日并没有看到过这个奇怪的画面。

  但鬼使神差的,又或许是因为今日他本就处在一个神思不属的状态下,刘协迟疑了一瞬,还是朝着面前的门扇伸出了手。

  这本不该当是一扇开启着的门。

  在他刚抵达洛阳后此地的热心民众便提到过,乔琰在抵达洛阳后将北宫保持着停用的状态,用以表达对昔日洛阳天子的遥尊。

  为了防止有人进入其中对此地造成什么破坏,当然也就应当将各处的门扇都给封锁严密。

  可在他面前的这扇门,却随着他的用力而朝内打了开来。

  在门内虚悬着的门锁当啷一声径直落在了地面上。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而入。

  这尘封了数年之久的洛阳北宫,也是他在即位天子后的住所,久违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n,

第369章 玉玺再现

  北宫啊……

  生活在这里的过往,对刘协来说绝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光和七年的黄巾之乱让汉灵帝有了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从北宫搬迁往南宫,为加重与朝堂之间的联系,而北宫则彻底成为了后妃生活之地。

  彼时何皇后执掌中宫大权,因其兄长何进大将军的缘故,即便是抚养刘协长大的董太后也为了避免矛盾发生对其退让,刘协这个备受刘宏宠爱的皇子,地位便不免显得有些微妙。

  后来,这里变成了他的所属,却也是董卓的所属。

  当刘协踏足在此地的时候,这片似乎是被人收拾过拔去了荒草的宫阙虽已没有了人声,却还是透着一股子让他觉得遍体生寒的冷意。

  他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棉衣,忽然对于自己来到此地生出了几分后悔的想法。

  若非此地似乎是因洛阳地界上人手不足的缘故,并没有留下看守,刘协几乎想要拔腿就跑,以防有人在见到了他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后发觉了他的身份。

  然而正在他生出了对此地的畏惧之心,想要从此地退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在距离他不远的一间院落内传来了一声金钟声响。

  那声音稍纵即逝,就好像只是刘协的幻听一般。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一道诚然存在的声音。

  【你也不怕用这种方式将他引进来,会让他以为有鬼神作祟。】系统嘀嘀咕咕吐槽道。

  乔琰站在远处的楼阁之上,举着手中的望远镜留意着刘协的动静。

  这少年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另外一人的眼中,更不知道就连他先前看到的肖似童年景象都是出自旁人的策划。

  但或许,这是因为这道注视着他的目光并没有什么恶意,才让这个向来敏感的少年人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而当这场对于他的交流发生在人和某个看不见的系统之间的时候,他也更不可能听到。

  对于系统的这个问题,乔琰回道:“你错了,他不会因为鬼神作祟而退去的,曾经在他身上经历的种种,让他很清楚一个道理,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绝不是神鬼,而是人心。”

  他曾经经历过汉灵帝骗杀董重,以其命诱骗何进进宫将其诛杀。见过董卓入京后将何皇后赐死,将何进弟弟何苗剖棺戮尸,在朝堂之上行使其生杀予夺的大权。见过李傕在董卓的雄心壮志殆尽后夺权,将他这位天子当做自己的傀儡玩物。

  他此刻又怎么会还惧怕鬼神,甚至有可能是他大汉先辈的鬼神呢?

  在乔琰话音刚落的时候,系统便顺着乔琰的视线看到,刘协辨认了一番金钟之音传来的方向,只迟疑了小半刻便重新迈开了脚步。

  他的确不怕鬼神。

  他此时已不在天子位上四年之久,倘若真是父皇泉下有知,对他选择藏匿于山林放弃皇位的举动有所不满,想要夺去他的性命,他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其他,他实在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要被鬼神图谋之处。

  八音之一的金钟声响和先前那仿佛记忆幻影一般的一幕,让这位土生土长的大汉皇族子弟,只觉是有什么人在冥冥之中想要对他做出什么提示。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在四下里依然保持着的沉寂之中,刘协终究还是选择踏入了那处院落。

  这洛阳北宫中的一草一木显得熟悉又陌生,但当他来到此地的时候,踏着院中地面上的冬日薄霜,远比数年分隔产生的陌生感更为强烈的熟悉涌上了心头,只因——

  这正是他当年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准确的说,这是他曾经还是皇子的时候居住的地方。

  南宫就像是他刚抵达洛阳时候接触到的那人所说,已经被翻新成了官员的办事之所,而北宫这边还维系着当年的模样。

  洛阳南宫的一场大火烧掉了汉灵帝身为天子在死后仅存不多的尊严,而洛阳北宫在当年袁氏意图救援刘辩而走燃起的那把大火里,也难免波及到了此地,让这片殿阁上还覆盖着一层被熏黑的颜色。

  刘协行到了门前,伸手推门而入。

  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风雨和干旱的连年摧折加上年久失修,还是因为当年被火熏烤后残存的影响,推门而入的时候,这门扇甚至险些脱落下来。

  刘协抬头看了看门框,不知为何居然没觉得这是什么处境悲凉,只觉出了几分故地重游的趣味。

  经历过险些吃不上饭的狼狈和数年间置身山野间的贫家生活,他已实在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

  或许是因为董卓被驱逐出境后,洛阳仍因归属于河南尹治下,在司马防的管辖之下得到了妥善的看护,并没有什么经由洛阳过境的人试图从皇宫中寻找财货而将此地搜刮一空。

  当刘协踏足于屋中的时候,越过并未经由过打扫的室内,竟还见到了书架上当年父皇送给他的一只木雕摆件。

  他将其小心地拿了起来,试图拂去上头的尘灰,却发觉那些卡嵌在缝隙中的尘土已经淤积得有些深了,若要将其彻底清理干净,只怕还得用水来洗。

  想到在他这旧日宫殿院落中的那口水井,刘协便握着这只木雕走回到了庭院之中,来到了那井边。

  但他刚准备伸手去取一旁的木桶之时却陡然意识到,这皇宫之中的水井是没有打得很深的,这也就意味着,经历了接连两年的旱灾,此地的水井应当早已经干枯了才对。

  他当即放下了水桶朝着水井中看去,果见这水井中已无倒映着天光的水色,只剩下了底下的一片干涸。

  在这水井的底部最为醒目的赫然是一支毛笔,乃是刘协当年不慎丢入水井之中的,如今随着水流干涸倒是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种意外出现的旧日事物让他本能地将目光多停留在了此地一会儿,也便是这倏忽之间的视线停顿,刘协陡然发觉这水井的底部边缘好像还有个东西。

  那是一块油布包,包裹着一个似乎是方形的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