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595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这些交相呼应的声音汇聚成的浪潮一并涌入了他的耳朵,让他在这一刻感受到的其实不是那种众望所归的趋向,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可怕。

  在这群情激奋间,黄琬不免下意识地朝着乔琰看了过去。

  要他看来,今日这出戏码的主角并非刘协。

  刘协不过是手持玉玺的大汉象征之一而已。

  只是引发这长安民众声音的一个引子!

  这个角色可以是由刘协担任,但也可以是别人,比如已经从乔琰几乎言听计从的刘表,比如被刘表留在这长安城中的刘琦,甚至是他们那位已经透露出几分垂丧惫懒之气的陛下。

  所以真正的主角,应当是这位随时可以引领着长安,乃至能被她掌握的九州地界上的百姓揭竿而起的大司马乔琰!

  即便她好像是被这片浪潮裹挟着往前,以一种未曾预料到的方式被继续往前推了一步,像是这出大戏之中的被动参与者,也绝不能忽略掉她的主角位置。

  黄琬的目光透过这些人群恰好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当然不是在看着他,而是在看着这些为她而发声的人,可这并不妨碍黄琬清清楚楚地捕捉到,在她此刻望向这些民众的目光中,他竟看不出任何一分对自己即将被推举上那个位置的惶恐。

  这是不应当的!

  取代天子这种行径,即便有昔年流传下来的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曾经当真达成过这个目标建立起新朝的王莽,有桓灵二帝时期的数次民众起义兴事,也早已经随着后汉的二百年统治,变成任何一个以“汉臣”二字自居的人绝不可能拥有的想法。

  身在蜀中的刘焉可以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坐在天子位置上的刘虞,甚至是早前的汉灵帝刘宏,都不过是被推举扶持上位的宗室而已,他刘焉也毕竟还有一个“刘”字的姓氏。

  但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乔琰的身上,却像是一只本就已经爪牙锋锐的猛虎从原本的守护者身份转向了猎人,也对着原本还躲藏在她身后的“盟友”伸出了威慑的爪牙。

  刘协的出现和他手捧玉玺之际所说出的那一番说辞,到底是否出自于乔琰的授意,在这一刻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就算原本未曾料到会有今日的这一番助力,也势必会借着刘协给出的这一步阶梯直接往前迈出一步,直接将这种被推动的声音给落到实处!

  看呐,连那曾经被先帝托付给她扶持的帝王,都在以一种这样的方式宣称她不该为臣而该为皇,在这苍天倾覆的时局中她又为何不能顺势而起,接住这一份绝顶的盛名呢?

  黄琬毫不怀疑,一旦在此刻,如同他们这样还在意图固守着大汉正统之人对她做出了任何一点驳斥和拦阻,她都会干脆利落地用重新收拢在手中的关中兵权告诉他们,到底这天下间是她乔琰的权柄威望更盛,还是他们这些老顽固的骨头更坚硬。

  王允可能没有判断错误她的立场。

  但他判断错了自己的能力。

  只因她这份剑指帝王宝座的野心,在场已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遏制了。

  所以王允只能落个身死的下场。

  那么他们这些人,到底是要效仿王允,以自己的声名成就她被汉室大臣污蔑、打压、针对的形象,甚至落个自长安城头坠亡却徒有喝彩之声的下场,还是——

  要顺应着眼下的时局直接投身到这洪流之中,起码还能成为这出和平演化之中的参与者呢?

  好像在无形之中已经有一个答案了。

  被仲长统那出昌言区分出的与她为敌之人,或许在此时还能有弥补挽回的余地。

  但要是到了今日这一步还没能警醒,依然固执站在对立面的存在,便何止是要成为这时代更迭中的落伍牺牲品,也势必要成为这出朝代更迭之间的立威对象!

  乔琰要的,真的只是刘姓宗室无力统辖天下,将这天子宝座交托到她的手中吗?

  既然她真能问鼎此位,为何不能让所有的反对声音,都彻底消失不见呢?

  看看吧——

  她一步步铺垫出的民众教化,可以在十数年间便填补上那些掉队的世家势力。

  她手中紧握着的乐平月报和印刷书籍发售渠道,可以让她洗脱掉那些可能出现在她身上的骂名,以一种涤荡天下的言论主权为她的上位再推一把力。

  各地制衡有方,又大多为她战功所折服的武装力量,会以一种和孙策在扬州的举动有别,却无疑更加有效的方式,为她将那些零零碎碎的声音再进行一次抹除。

  这的确是众望所归,却也是一些人眼中不得不顺从的归处!

  这是大汉的可悲,却也是乔琰的胜利底气。

  而黄琬在这一刻能想得明白这样的道理,刘虞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当黄琬的目光从刘协转向了这片已彻底只剩下一个声音的长安街头,再转回到乔琰脸上的那一刻,刘虞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赵云、吕令雎以及所有在此刻打着维护秩序而来的长安守军。

  他早年便已有了这番猜测,可惜他一面遭受着道德上的钳制,一面又如同此刻一般,在这满目的民众声势的冲击之下,他已清醒又无奈地看了一种大汉权柄终将旁落的未来,一种民心再不向大汉的事实。

  或许他唯一该当庆幸的是,在刘协于大殿之上陈说着那些从黔首角度看到的变革之时,他这个曾经将幽州粮价平抑下来的上位者,感觉到的并不是一种与他之间天然存在的隔阂,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震撼。

  他已于战祸之中失去了长子,又在这朝廷风云的斗争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次子,拖着这样的病弱之躯他既无法负担天下之主的重任,说不定在卸任之后转为去做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百姓,也是一种幸福。

  到了那个时候,他若并未因为病重不治而过世,或许,能以更加清醒的方式去感悟刘协在消失于众人视线中的数年里得出的这一番想法。

  在想通了这一点的释然中,他忽然往前走出了一步。

  天子朝服在身,早让他成为了仅次于手捧玉玺的刘协之外的另一处焦点。

  即便在场的大多数人只在他登基的那日远远见到过他,对他还颇觉陌生,即便他此刻的面色憔悴,甚至有些惨淡,让人觉得他像是在不知何时便会倒下去,他也依然是如今的大汉天子!

  刘协的存在已经是一个过去式了,刘虞才是坐在这个皇位上的天子。

  对这些视皇权威风为猛兽的百姓来说,若是他在这一刻下令将人拿下,将刘协打为伪装董侯的叛逆之人,将被民众推举而上的乔琰打为乱臣贼子,也势必会有忠心于大汉之人为他拼死效命,这长安城内的呼声浪潮也会在顷刻之间变成两面对峙之势。

  故而当他有所行动的这一刻,方才还近乎鼎沸的声音都有须臾的静默,只等着这位汉室天子给出一个回应。

  但他不是来做出反驳的。

  已近乎西沉的日光在刘虞的脸上映照出了一片斑驳之色,让他身上既有垂垂老矣的暮年之气,又依稀还让这张过分苍白的面容显示出几分血色来,像是还能从他的身上看到点接续命脉的鲜活。

  他朝着乔琰招了招手,在眼见对方踱步到他的近前之时,他先是以只有附近的几人能听到的声音喊了“烨舒”二字,随后,便像是将他此刻所有的气力都用在了发声之上,开口问道:

  “乔侯——可愿接下这份万民所托的重任?”

  当刘虞开口的那一刻,任何一个能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可以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他说出的什么试探之言!

  在这每一个字里,都是一份重之又重的托付!

  刘协的玉玺馈赠,长安民众的应和,麾下部从的期许,连带着刘虞此刻的权柄交托,在这夜色未至的光影余烬之中摆放在了她的面前。

  而当她站定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的那一刻,便像是一把锋利出鞘的利刃,在被拨开了所有牵绊的绳索之时彻底展现出了其天下独绝的魄力。

  袁绍发兵洛阳的迫切时局,恰恰让她有了一个不必做出什么三请三辞戏码的理由。

  眼前这几乎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的局面,要想再一次凑出,便绝没有这样滚雪球一般壮大的局面。

  而有些人想要看到汉室王业交到她手中的平稳过度,有些人却只想要看到她此刻肩挑山河的野心与志向,在望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殷切之意。

  所以——

  她已不必给出拒绝的答复!

  她并没有朝着周遭看去,却清楚地知道,曾经告诉过她那个泰山捧日梦境的程昱正在看着她,得到她那一句“鸿羽不低飞”祝福、已从昔日汉宫宫女变成今日太史令的任鸿正在看着她,从她这里得到了那横渠四句允诺的赵云正在看着她,再不会有胡笳十八拍现世、只会有万千典籍报刊在她调度之下发行四海的蔡昭姬也在看着她……

  还有那些此刻并不在长安,却在九州为她戍守坐镇的谋臣武将,都在等待着她此刻的应答。

  这让她更没有了迟疑的必要!

  她抬手从刘协的手中接过了那枚传国玉玺,托举在了面前。

  皇位的交托让她此刻不当再以臣子向天子行礼的方式,而是在这番目光对视之间和刘虞进行着最后的一出沉默交涉。

  在长安城里的落日彻底消弭在城墙上的那一刻,她方才开口回道:“百姓念我,长者信我,下属从我,不敢不受。”

第388章 定论国号

  百姓念我,长者信我,下属从我,不敢不受!

  这便是乔琰给出的回答。

  刘虞听得清清楚楚,这十六个字的回应里没有接下这份重担的惶恐,只有将责任一个个划到自己面前的坦然。

  而到底是不敢不受,还是顺势而为,在场之人都能看得明白。

  但承接皇权的变革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落幕,或许对于大汉来说已经是一个最好的结果。

  百姓念我——

  今日若无这些被引领号召起来的长安百姓表态,刘虞或许还不会将皇位交接得如此之快,这些原本的大汉朝臣也不会这样清楚地看到,他们还固执把守着的这个大汉早已在数年间的磋磨里失去了其在民众心中备受拥趸的地位。

  炎汉四百年传承至今,那些陈腐弊病早已取代了其旧日强盛所带来的归属感。

  那些上位者谋划着的利益甚至已将这些还在求生的百姓当做了一个可以被随意操纵的符号。

  他们为何不能在摆脱了麻木的处境后做出一个属于自己的选择呢?

  乔琰是他们选择出的结果,她也清楚地知道这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将推动她上位的头号功臣记挂在了第一位。

  长者信我——

  这一句长者乃是对刘虞的回应。

  在她将刘虞称作长者而非陛下的那一刻,两人的关系就已经在这一出权力交接里完成了易位。

  但或许这也正是这大汉江山以这等方式交托到乔琰手中的意义。

  “长者”之称让她绝不会对刘虞的后路做出什么不当的安排,即便不能再让这位曾经做过天子的存在保留着一个新朝廷官场中的高位,更可能还是给他一个侯爵之位做山野闲人,对刘虞来说也该当算是一种善终。

  而那一个“信”字里,也正是对大汉传承交接的赞许,也算是全了这大汉最后的颜面。

  下属从我——

  今日各州平定,离不开这些对她效忠之人的贡献。

  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并不在长安,但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距离她最近的刘虞毫不怀疑,当乔琰接任天子之位的消息传递到各州之后,她能够确保自己对下属的动向和选择都一清二楚,进而确保麾下的各州不会出现动乱。

  这出仓促之间的交接绝不会是给邺城朝廷的可乘之机,而恰恰是让她麾下那些年轻将领文臣从此等激流之中颖脱而出的大好时机!

  寥寥十六个字,在周遭的声音里每一个字都显得如此清晰,好像一并清晰起来的也是这崭新王朝的前路。

  一度因为乔琰和刘虞的交接平定下来的周遭响动,在须臾间又重新回升,但这一次,这些人所发出的不再是那等充满了不确定性的请愿,不是对于刘协提出将玉玺交托给大司马的疑虑重重,不是那等近乎于孤注一掷的发声,而是一种激昂的庆祝声响。

  他们或许也知道,这天子位置的交替能有这样的发展,并不只是因为他们对于刘协的问题作出了响应,还因为很多早已经在四方奠定的优势。

  但当这个新任天子是被他们托举而上,又将“百姓念我”四字放在最前头说出的那一刻,这些或高或低,放在天穹之下独立存在显得有几分微弱的声音,却汇聚成了一股无法为人所忽视的力量!

  卢植望着眼前的一幕,在心中本还有的几分唏嘘之色,都变成了眼见此情此景的动容。

  谁能不因这样的一幕而心生慨然呢?

  可惜他的学生没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但好像,对他来说,还将时间停留在大汉的天子手捧玉玺朝着紫宸殿而去的那一刻,是一种最好的收尾了。

  而他的另一位学生,此刻已将那枚传国玉玺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也将这大半天下的权柄,彻底握在手里了。

  当年的洛阳城中,乔玄过世的时候有想过会出现今日的场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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