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谋士 第649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可对诸位来说,这王权更迭之事,倒像是给你们累积权柄的契机罢了!”

  “敢问一句,平心而论,这邺城到底为何要守?”

  这仅剩弹丸之地的邺城,难道真是汉室精神之所系,明君圣主居于内廷,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折服吗?

  还是说,他们在此刻抱残守缺的不过是他们所谓的体面和权力,根本不在意,在那邺城朝廷的治下,那些百姓到底已经比其余各州晚走出了多少步。

  “我也想再问一句,我与那刘辩到底谁堪配这皇位,竟令你袁本初联手这河北世家子弟,在狗急跳墙之时还能拿出刺杀的戏码!”

  沮授闻言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还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也着实是个龌龊且不上台面之事。

  他本就不觉得乔琰在此时还有什么必要做出污蔑的举动,当他看向袁绍的神情和动作之事更能确定,这还真是个属实之举。

  虽然乔琰好像根本未曾在意于此事一般直接往下说了下去,但这一意外消息,当真是令沮授对于袁绍的明公滤镜再度破碎了一层。

  “河北世家——”

  乔琰冷笑了一声,“自我麾下大军于幽州南下,于并州东进,于兖州北来,于徐州西出,更有关中兵马直抵河内,最终汇聚于邺城的路上,所见坞堡重楼之多,远胜于他处。怎么你冀州地界上是要取代幽州成为边陲固守之地不成?”

  这当然没有这个可能。

  这些坞堡的存在与其说的为了作为必要时候的躲藏避祸之地,不如说,这就是在袁绍的放任之下,河北世家用于掌控周边的核心指挥之所。

  “于你等而言财富可以轻言放弃,只因你们很清楚,只要给了你们再度起势的机会,这些财富都可以快速以其他方式攥取到手。”

  “你们何止是欠我那五万石军粮可以养活的民众,更欠我那些因你等治理不当、过度募兵导致的黎民伤亡!”

  “还有,今日这守城之中,并非死于我方攻城,却是死于你方勒令不可后退的,到底有几人!”

  几人……这可实在不是个容易在仓促之间得出结论的问题。

  就连袁绍这位本该只动动口作为领袖的,都在今日的这场交战之中拔剑杀人,更何况是那些听命于他的。

  乔琰徐徐接道:“既是要谈国事,百姓便为国之根本,我就与诸位来谈谈这一笔账。”

  “沮小将军,先前对于那笔私债的解决方案乃是由你所提出,我很满意,不知现在这一出,你又有何妙招?”

  沮鹄只恨不得自己先前从未给出过那样的答案。

  现在的这个问题……就算他并未参与到这守城之战中也着实不好回答。

  若要重罚,在乔琰的话中,他还依稀能听出那等一命偿一命的意味,可这数年间死于灾害与兵祸的民众何其之多,哪里是用他们这些士族子弟的命就能换完的!

  只怕还得将他们之中一些人的脑袋给多砍上几块。

  他也绝不能说出这等得罪人的话来,将这河北士族全送上死路。

  而若是将这个“妙招”说得太轻,只怕也会令乔琰不满,那同样是让他好不容易自救回来的小命再度丢掉的绝境。

  他的额前几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浮现出了一层冷汗。

  但正在他迟疑于自己该当如何回答之时,有一个人先站在了他的前头。

  沮授朝着乔琰行了一礼,说道:“请陛下效昔年凉州与徐州之事吧。”

  凉州之事,便是以民众状告之法,处决汉阳四姓之中的当死之人。

  徐州之事,则是刘备在百姓的求情之下保全性命。

  这确实是最公平,也最能给冀州百姓一个交代的法子。

  当这句话是从沮授的口中说出之时,也就更有了一番执行起来的名正言顺。

  此时已不必多问,沮授到底是出于对儿子尤有一份保全之心,还是他终于因看透了此刻的时局而愿意对乔琰做出几分配合,总之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效力于她麾下的崔氏与田氏,以崔烈崔钧和田丰为代表,其实也隶属于河北世家的行列,若是对其当真奉行斩尽杀绝之道,也是令内部取祸生乱。

  倒不如,杀一批,留一批。

  而这些留下的,却还要因那出“私事”为她打工效力,直到袁绍数完这还债米粮为止!

  身在邺城的百姓早在此前都城封锁之时就已感到了莫大的压力,生怕即将到来的战祸会将他们也给卷进去。

  当听闻大雍兵马到底有多少之数的时候,他们更是早已做好了要被调拨入守城队伍之中的准备。

  战事无情乃是常态,大概他们是难以存活了。

  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大雍军队攻破城关的速度会有如此之快,根本没有给邺城守军以增兵扩张的机会。当他们一个个瑟缩在屋中生怕迎来灭顶之灾的时候,却又从这些入主此地的兵卒这里得到了一个令他们异常宽心的消息——

  军马入城,不得有冒犯城中民众之举,违者以军令论处。

  在袁绍这些躲藏入街巷之中的“叛军”被擒获之后,他们更是获得了一份暂时的宁静。

  但更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会在三日后听到这样的消息。

  当街巷之间的铜锣响起之时,他们便听闻,这邺城朝廷的皇帝,因其并非循礼法而立,又未有治民之能,由大雍陛下议定,将其当众出斩,以示天下再不分二朝,唯有大雍才是这正统国号。

  处死前朝天子之事,对于这些邺城百姓来说,简直是头一次听到的奇闻异事!

  但显然还不只是如此。

  这邺城之中原本发号施令的大将军被困于囚牢之中,每日除却两餐饭食和入睡之外,将以数米为业,以示粒粒辛苦,入库不易。

  而这冀青二州地界上的世家子弟连带着汝南袁氏族人,将于刘辩被处斩之地,为期一月,接受二州百姓指证控诉或是求情得免。

  若行事无端,便将其压赴刑台处死,步上刘辩的后尘,去与那位伪朝天子作伴。

  而若是其确有其才,便先为大雍军屯劳工三年,以赎其罪责。

  “以此法行事,总会有人介于当杀与不当杀之间,就此蒙混过关的吧?”郭嘉望着远处的这片人群簇拥而来的情形,不由摸了摸下巴感慨道。

  乔琰负手而立,也正看向那个方向,回道:“水至清则无鱼,这也无妨。就算真是如你所说的蒙混过关,在经由军屯三年的打磨中,也该是另外一番面貌了。何况——”

  “三年的时间,已足够让他们在重新走回外界的时候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局之中,他们但凡有一点落后,便会彻底掉队。而这天下之间的聪明人,也并不只是会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之中被挖掘出来的。”

  郭嘉颔首:“这话说得倒是也对,那么我便提前恭喜于陛下了。”

  三年之后的沮授审配之流到底能否成为乔琰的下属,在此刻大雍的人才济济之中并不那么重要,可以预见到的是,河北地界上的势力,将遭遇一场暴风雨一般的大洗牌了。

  而在这番风浪中处在弱势的河北世家,为了能减轻还粮的压力,必须紧随着乔琰的脚步,成为她麾下的可用之才。

  偏偏,这无论是协助于袁绍还债还是依照乔琰旧例行事,都是出自他们自己人之口。

  多么荒唐可笑!

  但或许,眼前场景里更为可笑的,是刘辩被推上刑台之时,已然是一副半疯半癫的状态。

  他好像还沉浸在自己尤为天子的梦境之中,在看到台下前来围观的好事之人时,还以为那些是听从他号令的下属,竟身着囚衣朝着他们做出了个平身的举动。

  但很快,他就被押解他的士卒给扣押回到了他该当去的刑台之上,被牢牢地捆缚在了那里。

  对他的身不由己,乔琰或许有过几分同情,可惜,他和刘协刘虞不同。

  若是让他活着,迟早要惹出麻烦来的。

  更不必说,比起刘辩,更值得同情的,显然是那些直到此刻也不知天地几何的黔首。

  午时的日光已在此时以一种异常灼灼的姿态,映照在了这片邺城的土地上。

  当刀斧落下的那一刻,郭嘉听到乔琰用一句话作为了对刘辩之死的总结——

  “这是大汉彻底落幕了。”

第426章 行将班师

  虽说在乔琰登基之时,便已是汉雍二朝交接,乃是属于她的时代彻底到来,但在邺城朝廷彻底覆亡之前,这天下到底还会存有几分不同的声音。

  汉朝屡次的力挽狂澜,总还会让人留存有什么绝地翻盘的希望,而刘辩的处境,也无疑要比光武帝早年起事之时的局势好上不少。

  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呢?

  不对,若是按照现在的时间,还没有东山再起这个词,就算后世再有谢安,也绝不会是出自于东晋的谢安了。

  当乔琰此刻总摄天下之权后,她也绝不会让五胡乱华,永嘉南渡之事发生了。

  “令人去将刘辩的尸体下葬了吧。”

  在她方才于朝堂之上的话中,她不承认刘辩这个弘农王的身份,只认为她所册封出来的山阳公和安邑公,但当她已经彻底踩灭了大汉的最后火种后,给对方一个体面也无妨。

  再不往回收一点,那些还正在等待审判的河北世家子弟,只怕都要以为她是董卓了。

  但对于战败的一方来说,河北世家受到的待遇实已不能说是太坏。

  早年间便选对了人,任职在她麾下的河北世家代表里——

  崔琰早在她为并州牧之时便为并州督邮,以其“有青松之操”的品行来督导并州民众与官吏,随着乔琰成为天子,崔琰一面继续跟随郑玄潜心学问,一面也领了尚书台的官职,作为天子近臣之一。

  崔烈在并州养老,其子崔钧则出任了豫州刺史的官职。

  田丰本在协助幽州定计作战之事,现如今也能凭借着这份对峙袁绍的战功升迁了。

  而此番攻伐邺城的一路上,倒戈够快的中山甄氏同样获得了不少好处。

  甄氏早年间可不是依靠商业发家的,甚至若是将其追溯到王莽篡政时期,汉太保甄邯曾官拜大司马,甄丰也曾官拜大司空,只是因东汉建立,才逐渐衰颓了下去,到了甄宓的父亲那一辈,只是做到上蔡令而已,又以早逝之故,无法对甄氏提供何种支持。

  但因他们这番极有眼光的投诚,并由甄俨总领中山势力向吕布等人大开明路,令其能及时与赵云等人会合,成功混上了大雍的战车。

  甄俨自己成为了下曲阳的一县长官,他那个本当在明年成为袁熙续弦的妹妹则被送往了乐平书院就读,颇有一番能以大雍嫡系官员流程培养的架势。

  那么,那些站在袁绍那头的乱臣贼子被以秉公办理的方式处置,能有什么问题呢?

  大雍天子御驾亲征,大雍兵马全线入侵,总不能是来招安的吧!

  “不过,虽然明白这是去浊取优的必由之路,真要面对这等场面,还是令人不觉有些……唏嘘。”刚赶到冀州的崔烈正好遇上了这第二日开始的河北世家审判论罪之事,开口说道。

  算起来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早在当年他耗费五百万钱买下三公之中的司徒位置时候,便应当被称为晚节不保,到了如今更是有些心力不济。

  好在他比任何人都要幸运的是,他被汉灵帝在当年选作了用于镇压并保护乔琰的人选,也在乔琰出任并州牧之时并未被从并州调离,以至于今日却是凭借着一份早年间的“教导”还能勉强以帝师自居。

  时至今日,崔烈当然还不至于有这等昏昧举动,去利用这份交情来给河北世家谋求什么优待,但让分属同宗的博陵崔氏与清河崔氏都在此番冀青二州交接里保全下来,总还是无妨的。

  二崔多出清流名士,除却他这个一步走错的“铜臭之人”外,举家家风更近乎于陈郡袁氏,其实就算崔烈不亲自来求,这份灾厄也不会落到他们的头上。

  毕竟,乔琰何止是承了崔烈的人情,也承了崔寔那份撰写《四民月令》农书的人情。

  但崔烈的亲自到来,确实要比这些所谓的官职委任事实,更有一番令河北未曾涉事世家不必惶惶终日的效果。

  乔琰朝着崔烈回道:“做出抉择的主动权原本是在他们这里的,也没人逼着他们,袁本初为了拉拢河北世家,不惜杀郭图逢纪以示起决心,可见他们的地位。都说为政以德,既已无德,何必为政!”

  崔烈怅然道:“诚如陛下所说,既是咎由自取,必当杀其首脑以儆效尤。事实上,陛下已经留情了。”

  要不是乔琰没有将那番刺杀放在台面上来说,就连将其作为对袁绍的斥责都不过是一句带过,河北世家遭到的血洗势必要比今日还要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