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北寻鱼
“……在离开驻地之前, 我向诺索克骑士传授了一些‘经验’,比如热水和姜汤, 还有急症或外伤的应急处理。希望这些微不足道的知识能够帮助到边境骑士们。”
其实不止这些,诺索克骑士还非常诚恳地表示, 希望能习得苏娜的那手分筋错骨法。苏娜拗不过他,顺手拿旁边骂骂咧咧没完的布维尔中将充当模特,给这位年轻的骑士先生又示范了一遍。
其中过程一言难尽,总之, 圣女阁下的教学结束以后,诺索克骑士的学习成果究竟如何姑且不论,布维尔中将确实是比先前安静多了。
这部分内容实在太过有碍于圣女阁下的形象,就算对面的听众是纱弥神甫,苏娜也没好意思多说, 只是笼统地概括了过去。
她慢慢地用银勺盛起一块炖肉,面向纱弥神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布维尔中将试图借用间谍来谋杀喀琉斯将军, 进而夺取驻地的统领权;于是喀琉斯将军顺势而为,反布下圈套诱骗布维尔中将前来, 而我的出现则催化了这场圈套的进程——可是,布维尔中将又为什么会如此急切呢?”
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作为一位已经在边境掌权二十多年的老将领, 布维尔中将为什么会选择最不可信、最难以控制的间谍作为合作对象, 来进行这场事关重大的刺杀?
他应该有无数种更加稳妥的手段, 比如像先前的控制补给与供暖燃料,收拢军心、动摇威望,慢慢地削弱喀琉斯将军的势力,在蛰伏许久后一击必中——经由苏娜对中将先生的认知,这样的计划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布维尔中将虽然未必聪明绝顶,但他胜在足够狠辣恶毒,漠视生命。
正因如此,他的连续两次冒险才会显得格外怪异:私联间谍谋杀是其一,贸然闯入西驻地灭口间谍是其二,就算是判断失误带来的莽撞行事,也不该如此频繁才对。
这与布维尔中将展现出来的特质背道而驰。
“您如何看待呢,神甫女士?”
纱弥神甫思考了片刻才回答:“或许,与那位从圣城来到丹弗镇的‘大人物’有脱不开的干系。”
……又是这位“大人物”。
当初,丹弗镇教堂也是因为这位大人物的驾临,才找到唐尼兹先生购置无烟煤石,塞勒村外的矿山也因此而开始动工;还有,喀琉斯将军也隐约提起过,皇家骑士团正驻扎在丹弗镇,大概率也与这位大人物有关……
这位神秘人的到来几乎对所有人都造成了程度不一的影响,但到目前为止,苏娜依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她了当地询问纱弥神甫:“神甫女士,这位不可说的‘大人物’究竟是什么身份,您知道相关的消息吗?”
“他到来之前是秘密,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纱弥神甫沉思着说:“圣女阁下知道‘枢机卿’吗?教廷有规定,枢机卿下访任何地方,当地教堂与驻地都要以最高礼遇接待他。”
枢机卿,在苏娜阅读过的中世纪背景的文学作品中,这是个出现频率相当高的名词,大致地位相当于教廷中的长老团,地位仅次于教皇,享受着等同于王臣的权利。
只有教皇国核心级别的大教堂拥有崇高的职位,这样想来,似乎只有圣城的教堂才有这样的资格。
“所以,是圣城教廷的枢机卿来到了丹弗镇?”
纱弥神甫肯定了苏娜的回答:“唐尼兹售卖出去的无烟煤石,也是为了这位枢机卿而准备的。”
的确,这与苏娜的推断吻合。
“至于边境驻地,唐尼兹曾提供给我一份购置单。”纱弥神甫的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平静地说:“从几年前起,布维尔中将采购的补给数量,就很难供应一千名骑士的日用所需了。”
苏娜微微一怔。
她的第一反应是:布维尔中将克扣军需。
毕竟根据这位中将先生的作风来看,他做这种事情分明熟练得很,就算有些前科也并不奇怪。
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布维尔中将克扣用度是为了刁难喀琉斯将军。而在喀琉斯将军就任之前,他何必为难自己属下的骑士?
常年驻扎在边境的驻地将领,怎么可能不注重笼络人心?
难道……
苏娜进而想到了个难以置信的猜想,她惊愕地望向纱弥神甫,等待着她的回应。
“是的,直到上一年的冬天,布维尔中将购置的补给用品,最多可以维持六百人的日用需求。”
而当时的边境驻地,本该有一千名骑士。
苏娜皱眉:“他在拿整个帝国边境开玩笑。”
纱弥神甫的回应无疑默认了苏娜的猜想:
布维尔中将依仗着自己是边境驻地别无二话的统领者,早在数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纵容骑士私退离去,那些空置的位置产生了大笔的空饷,它们化作金镑,无所顾忌地流进了中将先生的口袋里。
起初或许还很收敛,补给与用度上的变化并没有在日常的采购中显露出来,但发现根本没有人能盖过自己的权力之后,布维尔中将的行为越发肆意,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在喀琉斯将军来到之前,驻扎在边境驻地里的骑士,最多只剩下了编制骑士的一半。
这就是布维尔中将始终不肯交出东半驻地统领权、也不允许东西驻地骑士互通的原因。
这场粗劣谋杀的原因也同上:枢机卿到来,驻地骑士团需要迎接一切可能到来检阅,只要喀琉斯将军核对人数,就能立刻发现布维尔中将闯下的祸端。
到时候,他必被送上审判席,十死无生。
所以,布维尔中将选择了铤而走险。
苏娜闭了闭眼睛。
就为了一点私欲,置整个帝国边境于未知的危险中,这样的人,居然是教廷点名支持的边境中将?
纱弥神甫平静地叹息:“否则,丹弗镇教堂那个贪婪的冯·道尔主教又怎会与他亲如兄弟?”
苏娜垂下眼,将勺子里的炖肉在汤汁里反复浸泡,半晌才说:
“所幸,无论这次判决结果如何,布维尔中将都很难回到边境驻地了,喀琉斯将军将彻底掌控整个驻地——顺带一提,神甫女士,喀琉斯将军似乎打算更换驻地的位置。”
纱弥神甫颔首:“这是必然的结果。理论上来说,边境驻地的位置必须保证绝密,一旦泄露出去,边境将出现难以控制的动乱。”
苏娜吃掉勺子里的炖肉,想起了布维尔中将威胁自己的话语,略有些好奇地问:“所以,边境驻地真的会把任何知悉位置的外来人员判处极刑吗?”
“并不会那么严格。”纱弥神甫摇了摇头:“毕竟驻地也需要补给流通,会被当场处死的只有潜入驻地的间谍和敌国密探,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过多为难误入的平民。”
“……”
苏娜嚼肉的动作顿了顿,开始思考现在的自己算不算平民。
在这个时代,只有贵族才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姓氏;那么,作为既没有姓氏也没有爵位的自己,大概是被归类在平民中的吧……
“你刚刚提到,皇女殿下提前送来了委任文书?”
“是的,神甫女士,似乎已经提前寄到喀琉斯将军那里了,不过将军先生始终保密,没有人知道这份文书到底是什么时候寄来的。”
苏娜将那份文书从衣袋里找出来,递给了纱弥神甫。
在面对纱弥神甫的时候,她很少隐瞒什么。
“伊丽莎白·温索。”
纱弥神甫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表情中隐约出现了几分波动。
“您对这位皇女殿下有了解吗?”
“算是吧。”纱弥神甫微微一笑,将纸张重新折好递还回来:“她天生就是皇室的人——我的意思是,她是为了那顶皇冠而生的。不过很可惜,皇帝陛下还没有老去,并且,帝国皇位的继承人是她的兄长。”
纱弥神甫的情绪很平淡,苏娜读不出任何惋惜或者其他的态度。
不过苏娜已经习惯了,她看不穿纱弥神甫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她收好文书,继续吃着所剩不多的晚餐,听纱弥神甫慢慢地讲述村子里的事情。
“城墙的巡逻安排经由桃乐丝女士协助完成,报酬仍然由塞勒村教堂支付……
“里德给出的回应是,他们正在将工棚搬运到更隐蔽的地方,设备与工具藏进矿洞,尽量避免引人注目……”
纱弥神甫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就在傍晚的时候,米娅女士回来了。”
米娅女士?
苏娜思考了一下,想起自己曾在前任牧师先生的八卦会上听说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嫁给了一位镇上的富商……纱弥神甫为什么单独提起这位女士?
她抬起头,等待着神甫女士的下文。
灯火在纱弥神甫黑沉的瞳孔中凝聚成了一个小小的光圈。
她的语气没有波动,神情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米娅女士是独自逃回来的,她无处可归,我允许她在教堂外的小屋里暂住。
“她被丹弗镇教堂的‘审判会’裁断为女巫。
“——他们要烧死她。”
第71章 红痣【倒v结束】
◎绝对公正者的判决◎
“咚。”
苏娜听见自己的心跳暂停了一拍。
那块悬吊在头顶的巨石终于坠落下来, 除了感觉到呼啸逼近的危机之外,还有一种怪异的感觉,有个声音正伏在耳边在告诉她:
“终于来了。”
从她睁开双眼苏醒的那一刻起, 她无时无刻不在恐惧这场传说中的灾厄。
她费尽心力地维系形象,让自己尽可能快地融入时代,教导村民们行事之前先寻求逻辑与证据……然而并没有给她更多的准备时间, 这场荒谬的噩梦就已经降临到了现实中。
离她遥远,却也近在咫尺。
但苏娜觉得自己远比想象中的要镇定, 她甚至没有出现慌张的情绪——她是个不允许自己陷入内耗的人,可以思虑周详, 但绝对不为未来的困境而过分焦虑。
苏娜将手中的银勺放下,表情略带严肃地询问纱弥神甫:
“您知道更详细的情况吗?”
“这是个无趣且荒谬的故事,但既然您想知道的话,”纱弥神甫轻声说, “我需要考虑一下,从哪里讲起。”
米娅是在丰收节后嫁到丹弗镇的。
她的丈夫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富翁,在四十多岁的年纪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他悲痛欲绝。但是,一位富翁的家中怎么能没有女主人呢?
米娅是他的再婚妻子, 她年轻貌美,他慈善多金, 他们很快成为了镇子上有名的恩爱夫妻。
——以上,是丹弗镇上广为人知的美丽爱情传说。
“但是, 米娅女士亲口讲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纱弥神甫缓慢地说:
“米娅女士告诉我, 她是这位富翁的第九任妻子。
“他们没有举办婚礼, 也没有去教堂接受祝福, 那位富翁就像购买猎犬或者马匹一样,把米娅女士买回了自己的小庄园。
“富翁禁止米娅女士出门,也从不允许她接触外人,除了两个年长的女仆。米娅女士唯一的工作是:等待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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