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我可不想去迎接朝廷的人,我脾气爆,怕不小心将人给打死了。”
“我也不去,昨儿中午到现在就喝了碗米汤,哪个还有那力气跑过去迎接他们!”
七嘴八舌嘟嘟囔囔,每个人的言语之中都是对朝廷对皇上的怨气,以及对现实的深深绝望麻木。
这一幕落在严将军的眼里不由得心下就是一沉——军心混乱、士气消沉,一旦敌军来袭将必败无疑!
可转念一想,没有粮食没有取暖之物,不用敌军来袭自己就得先死得透透的了。
看着面前这一张张消瘦憔悴死气沉沉的面孔……朝廷已经好些个年头不曾征兵了,如今年纪最小的也都有二十好几了,可对于已经年近五十的严将军来说,这些仍不过只是孩子罢了。
叫他心里如何能好受?
宁可光荣地战死沙场,也绝不该是被君主抛弃、狼狈如丧家之犬般在绝望中慢慢等死。
驻守边疆这么多年,他们已经为这个国家为百姓为君主付出了太多太多。
这道坚固不催的城墙是他们用自己的鲜血一次又一次反复不断加固而成的,是无数将士用自己的尸骨堆砌而成的。
皇上他……究竟为何要抛弃他们?
严将军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心里坚持半生的什么东西似乎隐隐约约开始松动了。
沉默良久,严将军扬声一声喝,“好了!”
瞬间一片安静。
“先随我去将物资迎回……无论多少,好歹暂且缓解一番眼下的燃眉之急,剩下的……本将军向你们保证,稍后回来便立即再次传信回京,无论如何一定会多要一些物资回来。”
这话显然并不能安抚到众人。
不是不信任他们的将军,而是对京城龙椅上坐着的那位已经彻底丧失了信任。
明明是理所应当的军需供给,偏每次都弄得他们将军像是那要饭的乞丐一样百般乞求,就这都还不过是看上面的心情随意施舍那么一两口。
这一次已经是今年冬季讨要的第二回了,仍这样抠抠搜搜,难不成还能指望第次突然就大方了?
分明他们都听说了,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要抛弃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大概……压根儿也不会再有第次了。
每个人的心情其实都不容乐观,根本就不相信还能要来物资,但却也没有谁吭声说什么。
他们不想在这儿为难严将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严将军也已经做足了他能做到的一切,没有一丝一毫对不住他们的地方。
真正对不住他们的是……金銮殿上的那位!
一行人来到城门外时,运送物资的队伍已经在那儿接受盘查了。
毕竟是边疆城池,较之其他任何地方的管理都要更严格许多,再确认过没有问题才能放行,哪怕是朝廷派来的人也不能例外。
“怎么这么多人?”
“百姓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兴许都听说是朝廷送物资来了,想确认一下那传言是否属实吧。”
严将军皱了皱眉,从人群中挤过去之后,瞬间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在了原地。
城池门口偌大的一片地方全是运货的马车,每一辆马车上的货物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放眼望去,远远儿的还能看见不断有马车正在往这边过来。
“这都是朝廷送来的物资?”严将军一脸不敢置信,怎么看着也绝不止二十万两的军需啊。
难不成是刚好碰见了什么商队?
正在这时,接受完盘查的一个中年男子上前几步,“这位可是严将军?”
严将军看向他,见他并未着官服,看着也眼生,不禁愈加疑惑,“正是本将军,阁下是……”
“草民是京城商会的会长向维,见过严将军。”
众人顿时失望极了。
果然是商队罢了。
严将军尚且还能绷得住,冲着他微微颔首,而后便抬起头来扫向人群。
向维不解地问道:“严将军是急着找寻什么人?”
“方才本将军听人来报,说是朝廷运送军需的人来了,不知向会长可曾瞧见?”
“这……草民便是此次运送物资的负责人,不过草民并非是朝廷派来的。”
严将军愣住了,“这是何意?”
“严将军有所不知,此次皇上只给户部尚书拨了二十万两银子用于采购,任谁劝都不管用,最终百般无奈之下是护国长公主挺身而出慷慨解囊,愣是变卖了嫁妆才给凑出来这一批物资,叫草民率领着亲兵跑这一趟,顺带也就将朝廷的那点儿给捎上了。”
一听这话,顿时人群就炸开了。
“皇上竟然真就只给了二十万?”
“这些物资果真都是给咱们的?”
“那位长公主果真连嫁妆都变卖了?”
“这里究竟都有些什么啊?粮食够吃吗?有没有棉衣?”
“长公主是不是倾家荡产了?”
……
一连串的问题不间断地砸了出来,足以想见大伙儿的震惊和激动。
便是沉稳如严将军这会儿也都未曾好到哪儿去,瞪大了双眼甚至说话都有些磕巴了,“这些都是给将士们的?是长公主自掏腰包给的?”
“千真万确,皇上那边实在是……”话就说了这半截儿,向维便叹了口气摇摇头,无奈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
而后话锋一转,说道:“这回送来的东西大致有大米二十万石、拢共花费了千五百石棉花的御寒衣物、木炭千五百石、马草十五万石、油……”
随着他一项一项报出具体数目,在场的将士和百姓无不惊愕万分,人群之中吸气声此起彼伏。
便是每天都吃干饭,二十万石大米也足够吃两个月左右了,搭配着其他粗粮还能吃得更久。
千五百石的棉花平摊在每个人身上大概也都能捞着一套不算薄的棉衣棉裤被褥,再搭上过去的那些旧衣物,保暖的问题便也解决了。更遑论还有那么多木炭能用呢,分在每个帐篷里也尽够了。
甚至还有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油、肉、鱼、蛋这种金贵东西……
“拢共花费约莫二百万两白银,除此之外,长公主听闻诸位将士已长达半年未能领到军饷,故而又添了八十万两白银叫先发放下去……这八十万分下去估摸着连每人两个月的军饷都不够,却暂且也就只能先这样了。”
“长公主说了,叫大伙儿先吃着用着,待过些日子她再想想法子看能否将诸位的军饷都补齐了。若物资消耗完了也可随时传信与她,无论如何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大伙儿的需求。”
“长公主还特意嘱咐草民定要转告严将军,千万别不好意思朝她伸手。诸位将士都是大周朝最忠诚的勇士,为了国家为了百姓舍生忘死血染沙场,便是亏了谁也绝不能亏了你们。”
“诸位将士的付出和牺牲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身为大周朝的公主,无论如何她也定会努力撑起大后方的这片天,尽一切所能令诸位吃饱喝足穿暖、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话音落地,登时掌声雷动。
四面八方全都是百姓们欢呼叫好的声音,随意一耳朵全都是对长公主的极致追捧赞美,以及对那位帝王的唾弃鄙夷。
边疆本就更加民风彪悍些,又因与政权中心的牵扯较小,故而对待皇帝这种生物的敬畏之心其实也远不及其他地界。
甚至可以说,在这些百姓的心里,驻守边疆的将军都比皇帝更令人尊重敬仰。
原本知晓皇帝那般令人寒心的决定之后,百姓们就已是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再有个长公主搁旁边一对比,顿时就更衬得皇帝是如此昏庸无能目光短浅且又冷酷无情。
一时间骂起来那是个顶个的凶悍,全然不似京城百姓那般含蓄。
而相较于百姓,将士们对这件事的感触显然还要更深一些。
知晓被皇上抛弃,绝望的同时其实还有一股深深的茫然和自我怀疑。
明明他们都在努力保家卫国,豁出去性命在效忠大周效忠皇上……又不曾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为什么皇上要抛弃他们?
是否他们根本就不重要?那些付出和牺牲也不过只是他们的自以为是罢了。
可直到听见长公主的那番话,他们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对大周对百姓来说毫无用处,原来他们的付出和牺牲都是有价值的、是足够被尊重被铭记在心的。
原来也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才要被抛弃,原来仍有人愿意为了他们而不惜倾尽一切给予支持……
一股暖流在每个人的心中缓缓流动,莫名就鼻子发了酸,眼眶一阵温热袭来。
寒风吹来,带起脸上一片凉意,这才惊觉不知何时竟已流下泪来。
严将军亦微微红了眼眶,郑重其事地对着京城的方向行了个礼,又道:“还请向先生带句话回去——长公主的仁义之举我等永世难忘,待日后回京必定亲自登门拜访叩谢此大恩大德。”
“好说好说,严将军请放心,草民一定将话带到。”向维笑呵呵地应承着,将在场将士们的表情全都尽收眼底,一时不禁感慨万分。
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一批“倾尽家当”的物资再加上那样一番话,威力着实不可小觑。
“严将军快快叫人来交接吧,赶紧的也好叫大伙儿都穿上新衣裳饱餐一顿,另外还得请严将军借一步说话,长公主还另有要事相告。”
严将军立时精神一振,挥挥手叫身边的副将来负责交接,而后便带着向维去到自己家中。
坐下喝了碗热茶暖暖身子,向维这才缓缓舒了口气,感慨道:“这地方着实冷得吓人,咱们这一行人才来便已是冻得受不了了,诸位常年驻守于此地实在是……叫人不得不敬佩。”
看得出来这位严将军似乎不善交际,向维便也不曾再多寒暄什么,感慨一句过后便正了脸色,严肃道:“长公主预知到胡人即将大举来犯,时间……距离现下约莫还剩下七日,拢共大抵有五六万敌军,还请严将军提早做好准备应战。”
听闻这话,严将军的脸色登时就变了,根本就未曾再问什么,当即就起身冲着门口高呼一声,“叫所有副将立即前来,有要事商议!”
转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皇上可知此事?”
向维默默点了点。
“既是知晓还……”严将军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一阵黑一阵铁青,最终全都化为满脸灰败,“这不仅仅是想叫二十万将士去死,连这满城的百姓也根本都不在乎了啊。”
向维暗暗叹息一声,说道:“方才我见将士们都消瘦得厉害,人也没什么精气神儿,想来物资短缺也不是一两日了,只怕对身体的影响不小。”
“长公主料想也是如此,故而特意嘱咐,叫严将军别省着,趁着这几日叫大伙儿好好补补身子,吃饱了才能有力气上战场啊。”
原本冰凉一片的心似乎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瞬间温暖了许多。
可惜他是个不善言辞的,憋了半天也才憋出来一句话,“长公主对将士和这满城的百姓恩同再造,他日若有所需,我必肝脑涂地报此恩情!”
就在边疆众将士忙着补身子忙着练兵迎战之际,被他们心心念念感激的长公主单若泱却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死宅”,愣是一步都未曾踏出过府邸。
连武安侯都等得有些急躁了,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已经预知到什么了?为何这么多天一步都不踏出大门?连皇上传召都只说病了,也未见她耽误批奏折啊。”
顿了顿忍不住又骂,“姓萧的那个老贼就不是个好东西,好端端的非得叫奏折直接送往公主府做什么?若不然好歹她每天还得雷打不动往宫里跑一趟,机会也多得是。”
老武安侯的神色亦显得有些凝重,问道:“近来皇上对你的态度如何?”
武安侯仔细想了想,“并无任何变化,仍十分信任依赖。”
“那就应当不是知晓了什么,若不然她早该告诉他了,你哪里又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个位子上呢,他如今可不是那能做得了戏的人。”对于自己的药,老武安侯显然极其有信心,听罢之后便安心了不少。
思忖片刻,揣测道:“估计也就是因为边疆军需那件事,以及众皇子被打入大牢吓着她了,故而才安安分分呆在府里,对皇上避而不见罢了。到底是个女娃子,胆子小怕事也实属人之常情。”
“那依父亲的意思,咱们仍按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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