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没少看话本并且从不吝于对那些落魄书生各种阴谋论的单若泱当即就接受了她的这个提议,想了想又派出更多的人手。
这件事也给她提了个醒,虽说已经嘱咐了丞相要在考题上下功夫,却也难保没有那奸猾之人为了功名而故意昧着心意来迎合她,那可不是她想要的“人才”。
凡事还是得多听听多看看才好下结论。
眼下离着京城较近的考生已抵达京城,陆续还会有更多,到时候少不得要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左右不过是那些个茶楼酒楼,多派些人混在其中根本没人能够察觉到,这样得到的结果才是最真实的。
说完正事之后,单若泱这才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没成想意外碰见这样一桩事竟刺激到了玉儿,可算是找到她自个儿的人生目标了。”
闻言,萧南妤就不禁哀怨地瞅了她一眼,“你是高兴了,我可上哪儿说理去呢?人在家中坐,竞争对手打从天上来,还是我倾囊相授的学生。”
作为丞相的女儿,毫无疑问她的目标就是她亲爹屁股底下的那个位子。
却哪想,人还未曾正儿八经踏进金銮殿的门槛儿呢,自个儿的学生却先觉醒了。
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少装模作样,你这会儿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单若泱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们两个若真有那能耐,大不了到时候分个左右丞相,省得你们再打起来。”
萧南妤的眼睛登时亮了。
……
随着被寄予厚望的向维筹备好一切正式出发,日子仿佛瞬间也过得快了许多。
眼看随着恩科的日子临近,越来越多来自五湖四海的考生抵达,一度将大小客栈都给挤满了。
正如单若泱所预料的那般,考生们平日里除了自个儿在房里温书以外总也少不了社交,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考生相约出现在茶楼酒楼。
或是吟诗作对略微较量一番,或是谈论朝政各抒己见,又或是民生大计滔滔不绝……总之无论是什么话题,这些考生最终都能发展成一场辩论赛。
早已奉命潜伏在其中的人便借此机会仔细观察评判,有时甚至会故意引出一些敏感话题让考生们去争论,若从中挖掘出“合心意”之人便记下来,待再找机会进一步试探。
当然,倘若发现那等思想极端与当今不符之人,他们也会将其一一记录下来。
畅所欲言的考生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人才踏进京城没几天功夫,不少人的详细资料就已经送到了御前。
此行究竟命运如何,其实早已在他们毫无觉察之时就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定论。
所谓的“才华”从来就不是单若泱最看重的东西。
就在万众期待中,恩科终于如期而至。
刹那间,繁华的京城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少了几分热闹喧哗,而更多了几分紧张凝重的气息。
对于此次恩科万分期待的单若泱自然也暂且抛开了手头的一切事务,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考生的身上,却不想,这当口竟还有烦恼之人找上门来。
“皇上,逍遥王又找来了。”
单若泱皱起了眉头,神情颇为不耐。
许是腿伤终于养得差不多了,单子玦近来是天天风雨无阻前来找,哪怕回回都被拦在宫门外也不肯消停,摆足了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说实话,不用见她都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问什么,着实懒得扯皮。
可这人的性子又实在过于执拗,总这般避而不见还显得她多心虚似的……
思及此,单若泱终于还是松了口,“叫他进来罢。”
因着腿脚不利索的缘故,从宫门口到崇德殿这段路单子玦几乎是用了正常时间两倍的功夫,等人好不容易到达之时,那脸都白了。
进了门,他也未曾行礼,只定定地看着她。
三个月未见,却似早已恍如隔世。
面前这张明明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却无端端透出一股陌生至极的感觉来。
单子玦的眼神一片晦暗,许久,沉声道:“你不是姐姐。”
本能的,单若泱的心跳漏了一拍。
所幸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她已愈发熟练掌握喜怒不形于色这项技能,面上并未丝毫异色,只微微皱了皱眉。
“朕知晓这样的结果……”
不等她说完,单子玦打断了她的话咬牙切齿道:“我的腿是你叫人弄断的!姐姐绝不可能会这样对我!你不是我的姐姐,你究竟是谁!”
单若泱沉默了片刻,目光却看着他的眼睛毫不闪躲,丝毫不见心虚慌张。
缓缓地,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来:“朕为何不会这样对你?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思还用朕来戳破吗?咱们之间早已不是单纯的好姐弟了,而是你死我亡的关系!”
“朕为了自保何错之有?留着你一条命已是看在过去那份感情的份儿上,你倒还有脸跑来质问朕?真当朕是傻子不成!”
单子玦愣住了。
第71章
他是个什么样的心思呢?
登上皇位、大权在握,而后便赐姐姐与林如海和离,将姐姐重新接回宫中居住。
他们姐弟二人虽非一母同胞,但他始终坚信,他们是相生相伴的。
从小,他的世界里便只有姐姐,姐姐亦因为他的出生才不再孤独。
他们彼此依偎互相取暖,在这个肮脏的泥沼中艰难求生,在阴暗的角落里互相舔舐伤口。
他们就是彼此的支柱,是割舍不去的半身。
他们的世界里本就不该有第人的存在。
所以他错了吗?
不,他没错。
他只是想要一切都重回正轨,想要姐姐永远都呆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守护他而已。
由始至终,他都从未想过伤害姐姐。
“从未想过伤害?”
陡然一道充满讥讽意味的声音响起,惊醒了陷入思绪之中的单子玦。
抬眼就看见她满眼寒霜神色嘲弄,方才惊觉自己方才无意之中竟将那句话脱口而出。
“你竟说你从未想过伤害我?你怎么有脸能说出这句话?你心心念念惦记着想要将我当作那金丝雀圈养起来不叫伤害?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随意摆弄的宠物!”
“再者说,我出嫁前你便番两次意图阻止,摆明就是不想叫我嫁人,不想叫我的身边我的生活当中有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一旦叫你得了势,你又将做些什么来满足你自己那份扭曲变/态的心愿?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只怕都难逃你的魔爪吧?更甚至发展到后面,会不会连任何一个会喘气儿的都不允许呆在我的身边?”
“因为她们会占据我的视线、分散我的注意力,甚至像风铃无忧那样忠心耿耿的心腹还会得到我的感情,你又岂能容忍呢?”
看到他那毫无波澜的表情,单若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顿时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飞速传遍四肢百骸。
“这样你竟还敢大言不惭说从未想过伤害我?你都只恨不得打断我的手脚将我锁在屋子里了!”
单子玦皱眉,表现得万分不解,“这怎么能叫伤害你?我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是为了我自己却也是为了你好,这世上除了我们彼此其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我们一辈子就似幼时那般相依为命有什么不好?”
“况且我会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双手奉给姐姐,身份地位、权势财富……只要我有,我便都愿意给你!甚至倘若我们两个中间只能活下来一个,我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去死!”
“我怎么会伤害姐姐?这怎么能是伤害?”
“是,或许你的确愿意将一切都给我,只前提是我必须失去自己的人生失去自己的一切包括自由!”看着他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单若泱就不禁生起一阵恶寒,言语也愈发犀利起来。
“知道这么长时间朕为何一直不愿见你吗?并非因着你那条腿而感到心虚,事实上朕无比庆幸自己的狠辣果决,便是再重来一次,朕也会是一样的选择。”
“之所以不想见你,不过是朕早已预料到了你想说什么,朕懒得跟你掰扯。你就是个偏执阴暗到骨子里的变/态,一门心思认定了自己所谓的道理所谓的信念不肯回头,朕便是磨破了嘴皮子跟你也掰扯不通,你根本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许是她过分尖锐的言语太过刺激,又或许是她那直白的毫不遮掩的憎恶眼神令人不敢直视,单子玦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下意识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那等龌龊心思……”
“朕知晓,否则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单子玦的眼神更加茫然了,有些委屈不解,又有些手足无措。
似是很想不通,明明她说她知道自己不是那般龌龊心思,为何还那般骂自己。
他不是什么阴暗扭曲的变/态,他只是想要唯一真心待他之人一辈子都别离开他而已。
若连这唯一一个都失去了,那他还剩下什么?
所以,他不能失去。
茫然无措的眼神逐渐又变得坚定执着,单若泱就知道这人已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
想要永绝后患,最好的法子就是趁早将这个不稳定因素直接摁灭了事。
可想到“公主”,她还是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若能令他有所反思自是再好不过,若不然……再下狠手她亦问心无愧了。
思及此,她丝毫未曾收敛自己的神色,甚至言语愈加尖锐刺耳。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朕好,说什么愿意将所有一切最好的全都给朕,可你却从未真正在意过朕的想法,你不过是打着个冠冕堂皇的幌子自欺欺人罢了,事实上你满心满眼都只有你自己!”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至极的阴险小人!你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旁的任何人、包括朕,你只有你自己!你的眼里能看到的、心里能想到的,由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
“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剥夺朕的一切毁掉朕的人生,这样偏执自私阴狠歹毒的你凭什么还能假装什么姐弟情深?你究竟有什么脸来面对朕这个所谓最珍贵的姐姐?”
“若早知你会变成如今这般狰狞可怖的模样,若早知一时的心软会为我自己的人生埋下这样巨大的一个祸患……当年我便不该理会你!”
“我就应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你被欺辱,看着你独自在泥潭里挣扎求生!”
“单子玦,我后悔了!”
单子玦猛然踉跄着后退两步,满面震惊,“姐姐……”
“别再唤朕姐姐,朕担待不起。”
那般冷酷绝情的眼神和语气就仿若无数泛着寒芒的箭矢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刹那万箭穿心。
骤然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一张嘴,竟“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他苍白的唇,星星点点溅在他的脸上,如此惊骇刺目。
但单若泱的神色却未动分毫,依旧那般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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