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恰似故人来
结果……转头卢靖嘉就借着奏折给她传递消息来了。
她到现在也拿不准卢靖嘉究竟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总之这人如今实在很热衷于给她透露单子润的动静。
当然了,她对这个人并不熟悉更谈不上信任,接收到的消息事后也都会暗地里仔细核实一番再做定夺。
虽费劲了些,胜在安心。
关于武安侯府的这个消息自然也是如此,亲自再核实过后确认的事,她自然十分有自信,从语气到神情完全没有一丝发虚的样子。
原本倍感荒唐的周景帝这时却突然不那么自信了,神情异常复杂,甚至透出些许紧张的意味,忍不住再一次确认,“你所言皆是千真万确?”
“自然。”单若泱毫不迟疑地点头,“若非再确认过的消息儿臣也不敢拿来在父皇面前胡诌啊,毕竟武安侯府也不是寻常人家,万一真闹出点什么乌龙出了岔子,那责任儿臣可担待不起。”
周景帝怒极,反手将桌子上的奏折、砚台、笔架等物全都扫落一地,咬牙切齿地挤出个字,“老匹夫!”
先是甄家,再是王子腾,如今又多了个武安侯府,这一个接一个忠心狗腿子的背叛对周景帝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小,那双眼睛都充血红了。
甚至一度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当真老了,否则为何这些人都要选择背叛他去支持年轻的皇子?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周景帝便连连摇头否定。
他可是大周天子,身边有国师保驾护航,有仙丹滋养,还有个来历不凡的女儿不断供给功德……他怎么可能会老会死?绝不可能!
那些叛徒是永远不会懂的,早晚有一天他们定会为自己的选择追悔莫及!
周景帝强行忽略掉自己心底深处的那一抹惶恐不安,问道:“纵是武安侯投靠了老六,与老七的婚事又有何干系?”
这脑子看来是越来越不好使了啊。
单若泱掩去眼底的深思,若无其事地说道:“武安侯府的能力父皇定然比儿臣清楚得多,如此一来六皇弟可就难免有点一骑绝尘的意思了,不利于父皇所设想的制衡之术啊。”
“是以儿臣才劝父皇,不如索性应了七皇弟的婚事。一则双方皆有意,便是父皇不应,他们指定也是不会轻易死心的,王子腾若是一狠心将女儿直接送进去当侧妃父皇也无可奈何不是?”
大周朝除了皇子正妃需得帝王下旨赐婚以外,两个侧妃却并没有那规矩,盖因这是“一妻多妾制”,说破天去侧妃也还是小妾,犯不着帝王插手。
而正妃死了之后侧妃也是有机会被扶正的,再不济,赌一把将来尘埃落定之后的中宫之位也不是不行。
是以她才有此一说,只要王子腾狠得下心豁得出去,这门姻亲也指定能成。
周景帝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很多东西当真不是他想拦就拦得住的,这条路行不通总还有其他路子可走。
想到这儿,他的脸色就难看极了。
单若泱全当没看见,接着说道:“其二,便是儿臣方才所说的那件事了。父皇既是打定主意想要玩制衡之术,那自然要尽量平衡他们手里的砝码不是?”
“六皇弟有了武安侯府的支持,七皇弟与王子腾结盟也算勉强不落下太多,实在不行父皇再稍稍偏一偏,姑且也能叫他们有一战之力。”
这个时候周景帝却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老四呢?”
“四皇兄?”单若泱佯装一脸惊愕,“怎么还有他什么事儿吗?四皇兄不是向来老实低调得很?难不成他也有那心思?”
“老实?嗤。”周景帝冷冷地笑了,“会咬人的狗不叫,他那心眼儿可不少,都已经摸到丞相门上去了。”
单若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思索道:“丞相应当不大可能吧?好歹是官场上混了半辈子的老狐狸,怎会轻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投了进去?四皇兄有这能耐?”
“他自是没那能耐,不过倒也还算有自知之明。”
先前单子玦打上了丞相的主意,那是怎么干的?那母子两个直截了当就将算盘珠子打到了丞相的脸上,不叫他们铩羽而归才有鬼呢。
但单子铭却不同,他显然比那对母子更清醒些,知晓丞相这种老狐狸轻易是不会站队的,索性来了一招曲线救国,将目标锁定在了周御史的身上。
周御史虽说并无甚值得一用的实权,但人家是丞相的得意弟子之一,很得丞相的喜爱,与一众师兄弟之间也颇为密切。
简而言之,拿下一个周御史,其背后牵扯出来的人脉关系是很可怕的。
单子铭也是十分舍得,愣是用一副唐寅的《落霞孤鹜图》将这个爱画如命的周御史给成功拿下了。
后面丞相知晓此事差点没被气死,当即将这个不省心的学生给狠狠责罚了一通。
堂堂七尺男儿,儿子都是已经能娶媳妇儿的年纪了,他倒好,还像是屁大点娃娃那般被先生用戒尺打得手心都肿了,哭得甭提多惨了,又狼狈又好笑。
丞相第一时间就将这事儿告知给了单若泱,两人私下里一合计,索性决定将计就计罢。
文人有点什么嗜好一时之间犯了糊涂勉强可以理解,但这副《落霞孤鹜图》却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究竟能否戴罪立功就看周御史自个儿的能耐了,演好了这场戏,一切一笔勾销。
否则,秋后算账少不了他的。
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比谁都清楚,但这会儿却还是装作一副大开眼界的模样,连连咋舌,“看不出啊,四皇兄还有点东西呢?单论脑子来说,仿佛的确比六皇弟和七皇弟略胜一筹。”
那两个,一个是除了美人计旁的似乎没什么手段拉拢人了,另一个是非得跟人家姑娘死磕到底。
这单子铭的心计手段究竟如何暂且不好判断,至少眼下看来还颇通“投其所好”之道,确是矮子里拔将军。
“不过如此一来七皇弟相较于那两个可就显得弱势不少了。”单若泱很是苦恼,“区区一个王子腾,跟武安侯府比不得,跟丞相那一派亦是小巫见大巫。看来父皇还是得想法子给七皇弟添些筹码才行啊,否则他指定斗不过那两个。”
也不知今日是烦心事太多还是怎么了,周景帝只觉得自己的头愈发疼得厉害,昏昏沉沉的实在理不清什么头绪,仿佛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老半天也没能回句话出来。
最后也懒得再为难自个儿了,揉揉脑袋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为朕分忧?”
“这……”单若泱紧锁着眉头苦思冥想,许久,忽的眼睛一亮,“父皇觉得儿臣的驸马如何?”
周景帝讶然,“林如海?”
“林家也是传了好几代的书香世族,驸马本人又是探花郎出身,于文臣当中还是很有些地位的,况且他还是吏部尚书……就连六皇弟都整天上蹿下跳想要拉拢驸马呢,可见这个吏部尚书一职实在不可小觑,添在七皇弟身上应当差不多能够与另外两方抗衡一二吧?”单若泱似是有些不确定,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不过是儿臣的一点愚见,若有哪里思虑不周全还望父皇莫怪。”
“林如海的确是一大助力,且你本身也就与老七关系要好,偏向他不会叫人生疑,看起来倒也尚可。”
周景帝颇为费劲地动了动他的脑子,用他那仅剩的一点思考能力想了老半天……不过两眼显得直愣愣的,究竟是在思考还是在迟钝的发呆也实在不好说。
总之最终他还是点头认可了这个提议。
单若泱微不可觉地弯了弯嘴角。
如今的局势已然明朗,不说能够完全掌控,但方之中都有她的人占据举足轻重的位子,这样玩儿起来可便利多了。
况且过了这个明路之后,她和林如海再有点什么动作也就有了掩护,丞相那边亦是如此,她可以不那么猥/琐地猥/琐发育了。
说完这些事儿后,单若泱就叫人将奏折拿了进来,“这些都是整理出来需要父皇亲自过目定夺的。”
脑子本就被那几个儿子的事搞得昏昏沉沉的周景帝哪里还能有处理奏折的本事,光看见都觉得开始头昏脑涨了。
打开一本没瞧几眼,那密密麻麻的字在他眼里就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勉勉强强看清几个字罢,却压根儿读都读不通顺,就更别提理解其意了。
简而言之就是,每一个字他都看得明白,却是看完一个就忘一个。
周景帝皱了皱眉,将奏折丢给她,“你来念。”
然而,还是不行。
他的脑子实在无法运转起来,每每想着一个问题呢,却下一秒就能发起呆来。
这不,两只眼睛又直了。
单若泱皱了皱眉,试探着喊了声,“父皇?”
“嗯?”周景帝猛然惊醒过来,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方才究竟在想什么问题了,一时觉得脑袋空空,一时却又觉得似被塞满了浆糊。
察觉到这一点,周景帝心里实在恐慌极了,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恰在这时,外头传来丁有福的声音,“启禀皇上,国师来了。”
“快请!”
仍旧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模样,仅从外表来看,谁也不敢相信这位国师竟比周景帝还年长不少。
“皇上,请服药。”
他这话音都还未落地,周景帝便已经急不可耐地将丹药塞进了嘴里。
“国师,朕最近……”话到嘴边似是突然想起了单若泱还在,周景帝便止住话头,将她打发了,“你先退下,奏折带回去叫林如海处理。”
单若泱愕然,“这不合适吧?这些都是重要的国家大事,哪里能叫他随意拿主意呢?”
“朕说可以就可以,不必多言,退下。”
看出了他的焦急不耐烦,单若泱动了动嘴皮子终究也未曾再说什么,叫人又拿了今日份的奏折后便退了下去。
前脚她才踏出景福殿的大门,周景帝就一把抓住了国师的手,“朕最近总感觉头脑愈发混沌起来,甚至连最简单的思考能力似乎都要丧失了,怎么会这样?朕莫非当真老了?仙丹怎么不起效用?”
闻言,国师的眼神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面上却一派淡然地说道:“皇上仔细回忆一下,仙丹当真不起效用吗?”
周景帝愣了愣,迟疑道:“每每服用过仙丹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似乎精力充沛头脑也清明许多,可顶多也不过半日的功夫就没了效用。”
“这是正常的,什么药也不可能一颗管用,皇上只需每日坚持吃下去即可。”稍顿一瞬,国师又说道:“其实如今的这个仙丹还有可改进的空间,效用会更好一些,只是……”
“只是什么?”周景帝大喜,转而又有些恼怒,“既是有更好的你为何不早说?难道朕这个堂堂一国之君还不配用最好的?”
“皇上息怒,我也是出于为皇上考虑才犹豫着未敢说,毕竟如今的这种仙丹已是花费极大,倘若再改进……粗略估计花费能翻一番,一旦传开了恐会引起朝中大臣不满以及百姓非议。”
然而周景帝却压根儿听不进去,只道:“他们不满的多了去了,非议朕也并非一两日,有何用?朕仍旧是一国之君!其他的你不必担心,只管给朕用最好的,缺什么天材地宝你就去高价收购,找丁有福开库房便是!”
“是。”
全然不知周景帝又开始作死的单若泱不出所料又被单子玦拦住了去路。
不等他开口,她便主动说道:“可是担心你的婚事?你放心,我已经说服父皇了,最多这两日赐婚圣旨应当就能下来了。”
“姐姐竟出手帮我?”显然,相较于婚事成不成,他更惊喜的是她竟主动帮了他一把。
闻言,单若泱一脸嗔怪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上回我便与你说了,不帮你那是因为我嫌弃手段下作,这回既是摆到台面上来办,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帮你呢?难不成你还真觉得我与你离了心?记恨上我了?”
“怎么会!”单子玦忙不迭连连否定,嘴角止不住上扬,“我就知道,这个世上只有姐姐是真心待我的,便哪怕是有点矛盾误会,姐姐也不会弃我于不顾。”
方才还算计人家呢,这会儿她倒也一点儿不脸红,顺着这话就哼笑一声,“你知晓就好,咱们姐弟之间的情分终究是不同的,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也胜似如此,便是恼了你,左不过也就是恨铁不成钢。”
“我省的了。”单子玦笑得愈发乖巧起来,俨然就是个纯良的小白兔模样。
搭上那张不错的皮囊,着实有种令人怜爱的气质。
但单若泱可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偏执可怕。
一颗心丝毫未被动摇,脸上却露出了熟悉的亲昵笑容,左右稍稍一瞟,走近些许低声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旁人,性子又软了些……若是做个普通皇子倒也罢了,可你既是打定主意非要走这条路,却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你也别怪我多嘴多舌,若乐意听呢你就姑且听一听,若不乐意听你便当作耳旁风罢。总之无论如何你可别太轻信任何人了,因‘利益’二字聚在一起的人,早晚也会因‘利益’二字分道扬镳,凡事多留个心眼儿总是好的,省得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单子玦想都没想就点头应是,“我也是这样想的。”
果然,这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信任”二字。
单若泱满意地点点头,想了想,又拧眉一脸忧心忡忡道:“不过你身边没个可信任的人也不成,但凡遇上点什么事儿都没个商量……这样,实在不行你就找你姐夫去,我看他那脑子勉强也还行,相较于其他人来说还是值得信任些的。”
单子玦对这个抢走了自己姐姐的老男人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但他几番犹豫还是没敢拒绝。
好不容易又回温的关系,他不想再出现任何差池。
也罢,一个吏部尚书的用处还是极大的,这会儿也不是任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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