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木酒
“又喝着劳什子,素来也没什么用处,偏偏你们倒是信。”苏槿一见西流手中托着,大红色仙鹤献瑞漆盘,里面放着一盏奶白色缠火焰纹玛瑙碗,此时正冒气丝丝热气。
她心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心中升起一丝复杂。
“总归没多少日子了,主子且忍忍。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取来大衣服。”西流混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托着盘子,走到苏槿面前。
经过豆蔻之时,冷冷的斜了对方一眼,吓得对方那双鹿眼中泪水盈然。
她当下里不敢多言,快速地消失在二人眼前,隐约间能听见滴滴的抽泣声。
西流皱着眉头刚想说话,却见苏槿自顾自地将碗托起。此时,她修长的手指看起来,竟像是比那玛瑙碗还要白上两分。
“等一会儿,你去回了夫人就说如今豆蔻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我也不好多言,免得耽误了她,好好地让她外面伺候好了。”
苏槿看着手中的清汤澄清无瑕,看起来平平无奇,然而她心中知晓,就为了这东西,每年里耗费的不下千金。
“主子且忍忍,如今马上,主子便可满十七,到时就不用再喝……什么?”西流本来看着苏槿似乎有些不愿意用,当下里习惯性地劝导对方,可未曾想过,自家主子竟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话。
她下意识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若非是苏槿的房间之中,铺着三寸长的波斯长绒地毯,恐怕只这一下子,西流的膝盖就得养上半月。
“主子?豆蔻,豆蔻她……”西流下意识地张口欲言,又吞回到肚子之中,不敢再说些什么,口中诺诺听命。
苏槿仿佛没有看见西流的失态,手指仍旧是轻轻地在腕底拨弄,似乎心中有百般思绪。
看着自家主子出神,西流这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刚刚的惊诧和恐慌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愤怒。
豆蔻那个蹄子,肯定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她素日里只以为那个丫头是个贪玩贪睡的。
看来竟是被她蒙蔽了,不然以小姐的脾气,是决计不会这一般不客气的。要知晓豆蔻和她,都是内定的陪嫁丫鬟。
因此,主子又怎会轻易地发怒?素日里阖府上下,京城众人,谁人不知主子最是性格温和。
而豆蔻竟然让主子,直接说出驱逐之言,想必是犯下大错。
西流抬起头,带着几分心疼地看着苏槿,伸手接过对方的空碗。
“主子,主子莫要伤心,是豆蔻那丫头眼皮子浅,福气薄。”
耳边传来西流的声音,将苏槿从昨日梦境的思绪中唤回。
她带着两分茫然看向西流,似乎不理解这一会儿,对方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她会驱逐豆蔻,这是因为豆蔻做下了,让她觉得心头恶心之事。
只是眼瞧对方如此,苏槿还是轻笑一声,口中吩咐:“今儿个要早起的,还不快扶我起来。”
苏槿口中说着,眼瞧着西流扫过屋角的座钟,看着上面的时辰,吓得一蹦老高。
一双如水的杏眼垂下,掩盖住苏槿微微含笑的眼神,趁着西流慌张之际,她又想起昨日的梦境。
当时皓月当空,夜凉微寒,如同银霜一般的月辉洒满宫墙,坤宁宫中被映照得如同白昼。
透过层层树影,可以看见一抹修长的身影,正站立殿中。
他身穿了件月白色绣四爪蟒龙袍,腰间系着蓝色镶青玉腰带,带子上坠着荷包并一块行龙暖玉佩。
被八宝紫金冠箍住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对剑眉之下,是双瞳剪水的凤眼,虽是俊美无双,然而眉宇间隐隐藏着阴霾,脸色也是如雪的苍白。
“娇娇儿……今天是你的七七,我来陪你了……”男子身形修长,却有些踉跄,他上前两步,抚摸过厅中的一架瑶琴,口中的声音似悲似喜。
他的手指拨动琴弦,不成调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原本明亮的烛火似乎是受到惊吓,忽然开始摇曳。
第2章
关于梦到自己死后之事,苏槿开始之时还有些惊诧,在经历了最开始的惊吓之后,她随即便冷静下来。
看着在素缟中的宫殿之内,那么修长的背影,苏槿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疑惑。
究竟是何人这般大胆,竟敢在她死后,私自闯到她的寝宫中。
即便是苏槿一直性格不错,眼瞧着如今难免也有几分气恼。
苏槿抬脚就要往前走,定要瞧瞧那小贼的容颜,未曾想到,对方突然叫她。
“娇娇儿……”
带着几分磁性的嗓音,在苏槿耳旁响起,早已经习惯了的闺名,不知为何在对方口中,竟隐隐有几分缠绵之意。
这其中的情意潺潺,让苏槿忍不住捏捏自己的耳垂,一时竟是进退维谷。
想要绕过对方,可是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力道,让她无法寸进,只能看着对方拂过她的琴弦。
随着不成调的声音响起,苏槿颇为古怪地捂住耳朵,这声音不难听,可是莫名的让人心头发颤,却是委屈了她的大圣遗音。
想到这里,苏槿一时气血上涌,竟是想要挣脱束缚,去看看到底是何人,胆敢欺负她的爱琴。
未曾想到不知是她太过的激动,还是为何?不但未曾靠近对方半步,反而自己被一股力道拉扯再睁开眼,便看到豆蔻那张脸。
想到这里,苏槿颇为有些遗憾,她不想看见豆蔻的那张脸,反而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敢夜闯她的寝宫。
自从她当上太后,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登徒子。
带着些许古怪的心思,苏槿下意识地一掌拍在桌上,这一下子倒是桌面乱颤,不知多少珠花移位花残。
紧接着便是七八声扑通,苏槿下意识的四顾,寻找声音来源,却看见自己周围跪下了一圈。
“……西流?”
听到姑娘召唤,西流赶紧抬起头,口中请罪道:“姑娘息怒,可是奴婢们做得哪里不对,姑娘千万说明才好,莫要气坏了身子。”
西流这一会儿,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大胆,惹得她家姑娘这般动怒。
苏槿听到西流之言,瞬间便知道自己刚刚入了神,因此这一下子倒是闹出了乌龙。
“快起来吧,我也是一时想到了事情。”苏槿这一会儿倒是有些无奈,总不能告诉自己身边的大丫鬟,自己却是梦到了自己死后的样子。
若真是自己这样说,恐怕对方的吓出个好歹来。
“姑娘?”虽说主子叫起,西流还是有些迷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到底什么原因。
无奈之下只得将这事,归咎在豆蔻身上,心中打定主意,等一会子就要告诉刘妈妈,让她赶紧将豆蔻打发走。
西流虽说心中打定主意,但是面上仍旧不显,只托着首饰盒让苏槿挑选发簪。
扫过头上的发鬓,是自己喜欢的家常发型,倒是不用带太夸张的。
苏槿看着西流手中的首饰盒,其中的用料皆是极其的华贵,鸡血玉、红玉、羊脂玉、黄金、红宝石、芙蓉石各式各样,排列得极为规整,皆是她平素里喜爱的款式。
伸手取出一支黄金嵌蜜蜡缠丝延龄客,又并一支金色海珠流苏。
这流苏约巴掌长,上面一颗足有大拇指的珍珠通体金黄,闪烁着珍珠独有的七色光晕,此时虽说日刚初升,却仍旧熠熠生辉。
其下是由三串小指大的金色珍珠,不说那颗大的,就是这些大小一致的小珍珠,都是难以凑得的稀罕物。
西流替苏槿小心翼翼地插在头上,珍珠的尾端正好垂在苏槿的耳畔,与一对雪色东珠明珰交相辉映。
“也就只有姑娘这一般的人品,才能衬得出这一串海珠。想必等年下的时候,六少爷回来定然会极其的高兴。”西流手中小心翼翼地最后整理,看着镜中的苏槿,忍不住连声夸赞。
这倒不是假话,苏槿生来容貌出众。就不说那玲珑窈窕的身段,单单只是一张脸庞,便让人魂牵梦萦。
瓜子脸尖下壳,柳叶眉下是一对,犹如一泓秋水的杏眼,顾盼间满是婉约。
琼鼻直挺,樱唇贝齿,唇边隐隐含笑,却让人不敢升起半分亵渎之心。
苏槿伸出手抚摸着这一串海珠,眼神柔和几分,微微颔首说道:“衣服可准备好了?今日里去母亲那里用早膳。”
“刚刚就已经让豆蔻去准备,这会子已然差不多了。等一会子姑娘自夫人那,就可以直接换上。”西流低声地说道,她手脚极其的麻利,替苏槿换上早已经温热香软的短袄,身下是一件绛色裙,随即又套上一双翻皮兔毛短靴。
整理妥当,这才取出灰鼠皮翻毛褙子,给苏槿穿上,又仔细地整理上面的领子。
苏槿看着自己一身的打扮,微微颔首,也还罢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三刻钟已然过去,苏槿将一双手放在袖笼之中,里边温热的黄铜八宝熏香炉,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走吧。”
纵然已然许久未曾回到这里,可是苏槿仍旧并不陌生。因此也不需要丫鬟的领路,她径自走出自己的院子,转角两步直接往苏夫人的正院走去。
如今可是要快点,毕竟可还有着不少事情要忙呢。
今年的大雪比往年来得晚了好久,直到十一月初七,也就是昨夜子时,才慢悠悠地洒落满天细盐。
昨日里,身为户部尚书的苏大人便吩咐下去,今日要比往日早上三刻,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突然的大雪。
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是苏家最忙的时候,老爷忙着上朝,跟皇帝商量大雪后的事宜。
苏夫人和苏槿则需要忙着施粥,毕竟昨夜大雪,今日里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纵然是生活在天子脚下,可到底还有些贫富不济者。每年到这个时候,对于那些人来说,皆是如同过关一样。
也是因此苏槿和母亲,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出钱出人,施粥食药,不求博个好名声,但愿能够救下几条无辜的性命。
这几年下来,却也不知不觉中,引得今成其他家的少女奶奶们跟着,倒也算得上是件好事。
今年又到了这个时候,苏槿隐约间有些恍惚。
她至今仍旧分不清楚,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实在是如梦似幻难以分明。
不过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恍惚间苏槿想起,似乎自先帝起居注上,曾见过一笔记录。
『水景帝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八赤雪封山,致使火器营受冻,折员一百二十七人,皆精锐,帝震怒。』
她心头微跳,也许这正是可以试验的机会。
这件事情她虽然不关心朝政,但隐隐间也有一些风声入耳。
说乃是当初有人其中作祟,竟是延误了时机,这才减员一百二十七人。
想到那陨落的一百二十七人,苏槿抿紧双唇。那些人可不是普通人,皆是仔细培养的工匠,这些人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培养出来。
可偏偏就是一场大雪,要了人命。
苏槿哪里不知道火器营的重要性,因此心中打定主意,不管如何一定要挽回这件事情,毕竟此次可是动摇朝廷根本之事。
心中想着事情,苏槿脚下却仍旧极其的稳当,转过游廊,她走进自家母亲的院子。
她母亲乃是太后养女昌邑公主,本该住在公主府中,不过却因为和自家父亲感情极好,因此舍弃公主府而住尚书府,也算得上是一代佳话。
想到许久未曾见面的母亲,苏槿此时脚下,忍不住又急了两分。
快步走到门前,便看见刘妈妈一张褶子开花的脸。
“我的姐儿,可千万慢上一点。”刘妈妈远远地便看见苏槿一行人,此时笑得眉开眼笑,赶紧上前扶住苏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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