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木酒
贾政从赵姨娘处出来,一进到正房的大门,双眉便不自觉地蹙起。
原来贾政素来并不喜佛香,他更爱儒家之学,而赵姨娘为了迎合贾政的喜好,在屋中从不敢有檀香之气,反而多用一些安南香、君子香。
因此贾政渐渐也习惯了赵姨娘屋中的味道,此时他一进正屋便闻到西边小佛堂中,散发出来的缕缕佛香。
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但很多时候小事积累到一起就变成了大事。
就比如眼前这佛香在王夫人看来,这乃是贾政无理取闹;而在贾政看来,这就是王夫人从不在意自己的证据。
天长日久之下,斑斑点点的小事便累积成,夫妻二人之间如同星河的鸿沟。
此时王夫人正一手捻着佛珠,瞧见贾政进来,她站起身面容含笑。结果笑到一半看贾政那紧紧蹙起的眉头,王夫人原本的笑脸也渐渐消失。
王夫人此时心中忍不住有些憋屈,她刚刚也听到赵姨娘房中隐隐的哭声。想必那赵姨娘不知又作了什么妖,惹得贾政来找她的麻烦。
因此眼瞧着贾政这样,王夫人比他还要冷淡。这一下子原本贾政还想借此事,与王夫人缓和上一半分,如今却半点心思皆无。
他口中冷哼一声,吩咐道:
“我今日里又想了一下,这几日便先让探春去跟迎春去住吧。”
此言一出,王夫人一愣带着几分不解,口中不自觉地便直接回道:“老爷怎这样说?如今咱们已和大房分开,怎么还要将探春丫头送到大房那边去,到时岂不是让大老爷笑话咱们。”
王夫人的疑问实际上并没有问题,但是这份疑问在贾政看来,就是王夫人对自己的挑衅。
原本就有些不满地贾政,此时哪里听得王夫人一句反对,当下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
“不必多说,明日便将探春送到迎春处一起,我今日去赵姨娘那不回来了。”
这一出门,差一点跟送茶进来的金钏儿撞到一起。
看着小丫头脸色的苍白,贾政并没有说什么,直接扬长而去。
第50章
金钏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顿在房门口,她没敢进去。原因么,自然是每逢这种情形,王夫人的脾气都不好。
如若是一时有半点不是,少不得要被责罚,因此金钏一贯在这种时候,决计不会靠近正屋。
好在王夫人此时,也没心思理会小丫头的想法,贾政的拂袖而去她深感恼怒。但是最让她感觉担忧的,却是贾政一句话便要将探春送到贾赦那里。
王夫人倚着炕桌,显然有些举棋不定。
“来人,去把周瑞家地叫来。”王夫人一时难下决断,便命人去叫周瑞家的,不过片刻周瑞家地身着一件藏青色绣黄牙子夹袄走进来。
这周瑞家的本是王夫人的陪房,也是她的智囊。今日一见王夫人这一副眉头深锁脸含怨气的样子,心下就是一突。
恐怕这又是和二老爷有了怨怼,这夫妻之间也真是难以描画。
太太总是个执拗性格,生生把二老爷往外推,往年她还有点心思在耳旁劝劝,如今什么心思都凉了。
周瑞家的心中琢磨,脸上的笑意却是半点不曾减少,见到王夫人赶紧就是深蹲行礼,口中说道:
“给太太请安,太太可有事吩咐我?”
王夫人抬头瞧见周瑞家的进来,伸手虚扶,口中催促道:“快起来吧,这会子却是有事儿要跟你商量。
金钏儿,仔细在门外守着,别让闲杂人在这里留耳朵。”
这件事情王夫人却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晓,毕竟其中的内幕,有些东西就算贾政都不能全知。
周瑞家的眼瞧着对方这样,当下里脸色也是郑重起来:“且凭太太吩咐。”
王夫人看着周瑞家的未曾开颜,先叹息一声。
“这件事情与老爷有关,与三丫头也有关。”王夫人素来极为相信周瑞家的,不但是因为周瑞家的乃是她的贴身丫鬟,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周瑞家的办事稳妥。
这是今日里说起探春的事情,她还是有两分踟蹰。
探春名义上是赵姨娘的孩子,但实际上跟赵姨娘压根就没什么关系。
王夫人说到这,捶着炕桌说道:“当日里我不愿意,他们偏偏逼着我将那孩子抱到我屋里。我说落在我名下,可是他们又非得做那些见不得人的。
偏偏也是凑巧,赵姨娘早产生下孩子,那孩子没活下来,正好让这孩子顶了那孩子的位置。
这么多年来,她虽说担着个母亲的名头,可是抚养探春的可是我。纵然没有把她当成元儿一般,比起其他家的,哪一个不是强上百倍!
可是偏偏,如今老爷一句话,就说要把探春送到大房跟迎春一块去住,这是个什么道理?”
王夫人说话到这儿已然越来越大声,周瑞家的开始还十分正常,似乎早已习惯王夫人这有些怨恨的话。可是未曾想到,听到后来脸色渐渐地不对劲儿起来。
眼看着王夫人再说下去,恐怕就要说出埋怨贾母和贾政的话,当下再也不敢让她说了。
周瑞家的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捂住王夫人的口,嘴里哀求道:“我的太太,您可小点声,千万别让人听见。
这事儿定然是老太太和老爷有所缘故,不然绝不会如此,太太何不问问老爷这件事情。”
这话说得一点毛病都没有,实际上贾政刚刚过来,就是想要跟王夫人谈此事。
可偏偏他们夫妻二人早有嫌隙,如今更是差了不知多少,因此这一下子压根就没法再说下去了。
贾政回了赵姨娘那也是心里有些烦闷,将探春送到大房是他本身不情愿的,毕竟探春身份特殊如若是弄得好,与元春日后也是个臂膀。
只可惜这件事情,如今已经没有办法改变。
贾政无奈地摇头,今日里分家之时,若非是老太太出头,恐怕王夫人就得先被关进祠堂。
又有谁能够想到,王夫人竟胆大妄为到用府中公用之款,去外面放生钱。
想到贾赦扔给他的那本账本,贾政忍不住手指颤抖,他心中打定主意。分家之后绝对不会让王夫人,有任何机会管家。
若非大哥惧怕母亲,恐怕今日别说分薄家产,这不得惹下大祸。
如若是钱少还好,比如几百上千两银子也就罢了,可是王夫人太过胆大妄为,三十万两那都够打一场仗了。
再者说那笔银子是好动的吗?
老太太今天差一点也闹个没脸,大哥虽然平素糊涂,但是说话却不错,这三十万两,乃是为了还国库债务的。
这笔银子是当年荣国公在世之时借取的,借这个也是为了先帝。至于原因倒也简单,那也是因为万岁爷巡行江南,当时他们便拿了这笔银子作为迎驾之物。
虽说终究是自己的银子花在自己身上,但这账目可是落下来了。兼之四王八公之中各有这种账目不少,当时贾代善便直接将这笔银子空悬起来,特地吩咐带到合适的日子,将此银上交销账于国库。
谁能想到王氏好的不学,偏偏把心思打到这笔账上,要知道这笔账不是别的,那是贾府未来数十年的命根子。
他刚刚也是气急,竟然忘了这件事情。他倒是要问,那王氏究竟是怎么想的?
今日离若非是她自己填上十五万,老太太又从自己体己里拿出来十五万,别的不说,就脸面都已经在贾敬那儿丢完了。
现如今虽说也是差不多,但是至少还多多少少留下个脸面。
当然这也剩得不多,想想今日里跟着一起来的贾蔷,贾政就觉得有些无地自容。
那么点孩子,就能完整地将家规背下来,还能读出大汉律,此子日后不可限量。
想到此处,贾政起身又要回王夫人那,毕竟这事要跟她说明白,免得那蠢妇做出些什么来。
可巧这一会儿,赵姨娘正手里捧着食盒往里边走。
赵姨娘素来手艺不错,而她也极为喜欢替贾政洗手羹汤侍书泼墨,贾政则觉得如此乃是琴瑟和鸣,倒也是相得益彰。
因此自觉得了主心骨的赵姨娘,便亲自下厨做了两个小菜,这会儿正往回来就碰见贾正往外走。
“老爷?”
赵姨娘却有些不解,这是出去又回来了?
“我去趟你太太那,菜先放到食盒,等一会儿我回来吃。”贾政口中吩咐,身子直接便往外走。
赵姨娘想要叫住他,话到嘴边又停住,咬咬下唇没说话。
身旁的小丫鬟也不敢多言,只是极为安静地当鹌鹑。
可即便如此,赵姨娘也难免有些心气不顺,瞥了一眼身旁的丫鬟:“去把菜小心地温着,如今天凉。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仔细你的皮。”
她口中说完,直接进到屋中坐在镜前生闷气。
结果还没等她缓过来,就听到王夫人所在的上院里,发出乒乓之声。
赵姨娘被唬地一跳,下意识便往外跑,一只脚踩在门槛上,她又停住,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瞧。
结果随着那声巨响消失,便瞧见贾政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赵姨娘一个缩头赶紧回到屋中,假装自己坐在镜子前捋头发。
她本以为贾政会直接回到屋中来,未曾想到对方竟直接出去了。
这一下子,赵姨娘更加好奇,贾政这到底是生了多大的气才会这样。
随即便听到正房之中传出乒乓之声,并还有一阵阵瓷器碎裂的声音,赵姨娘缩缩脖子。
“不愧是正房太太,如若是我这样摔,恐怕明日里就吃不上饭了。”赵姨娘嘟囔一句,随手拆下自己头上的首饰。摇晃着水蛇腰走到大红缎面百子千孙床前,侧身躺下。
陷入温暖的褥子上,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气,随即有丫鬟给她盖上被子,赵姨娘呢喃两句,沉沉睡去。
而含怒而出的贾政,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他因那三十万两放生钱的事情,以及探春的归属问题,跟王夫人狠狠吵了一架,这会儿含怒出来,竟不知道到底该去何处。
耳边还回想着王夫人的阵阵咆哮:“元儿在宫中拼命,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我为她多打算下怎么了?”
“这放生钱的路子是老太太那接过来的,怎么着,你去质问老太太啊!”
“探春那孩子,我本说了我不要,老爷偏要塞给我,如果竟然还要拿走,天下没这个道理。”
贾政柔揉眉心,他不知道王夫人这些话到底在不在理。在他看来,女子以夫为天,他让王夫人做的,王夫人就应该去做。他不让王夫人做的,王夫人若是做了就是不守妇道。
而如今他顾及夫妻情面,这才许多地方隐忍王夫人,可是在王夫人眼中,这一些事情竟都成了自己的错。
贾政觉得自己想不明白,结果就在他恍恍惚惚之际,忽然听见一个男声:“二弟,你在干吗?”
这个声音实在太过耳熟,贾政下意识地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左右一瞧,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来的贾赦的将军府。
这却是让他有些尴尬,当下便想转身离开,这是还未动弹就被贾赦叫住。
“既然来了走什么,走,我们去屋子里吃点东西。”
贾赦口中说道,上前直接拉住贾政的胳膊就往里面带。
他这会儿因为分家之事心情正好,因此看见贾政也顺眼很多。再者说他毕竟和贾政乃是一母同胞,虽说看不起王夫人那个蠢妇,但是对于弟弟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恨意。
若真的算起来,年幼之时大概是有过嫉妒的,但等他后来经历义忠亲王老千岁之事,便将这些浮云忘怀再不描绘。
面对这样热情的贾赦,贾政脸上颇有些讪讪的,他想起今日白天和贾赦针锋相对,越发的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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