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木酒
与之完全不同的,便是安静无声的水湛这一边,两边殿堂其实差不多,可是此时却完全的天壤之别。
小允子恨不得让自己缩成一团,也不敢露出半点行迹。自家主子自从刚刚归来之后,脸上就没什么笑意,这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主子会不会因为一时激动而当众抢亲?
若是真的如此,那自家主子日后会不会轮流清史?
小允子忍不住开始想象,自家主子会被如何在史书之上浓墨重彩地添上一笔,只是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反面教材。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看一下,自回来之后便一直默默出神的水湛。
“主子,咱们可千万不能抢亲啊,要是那苏小姐心中有主子,就不会嫁给别人。”
小允子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水湛此时还在出神,便觉得自己腿上一紧,不知何时竟被小允子抱个满怀。
“……脑子有病就去治。”
被打断思绪的水湛压根就没有什么好气,此时回过味来,看着小允子更是生气起来。
小允子有些木愣愣抬起头,眼角还有两滴眼泪半落不落……
第60章
水湛有些嫌弃地推开对方,眉目间变得冷淡,他现在不想理会眼前这人,实在太过聒噪。
“闭嘴。再吵就滚到外面去。”水湛嗓音带着些许不耐,他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滑动。
今日虽说是群芳会,但他仍旧很忙。此时有不少人借由此刻互通有无,将一些绝密的消息相互传递。
毕竟像这样好的机会,恐怕一年也找不出两次。
小允子擦干眼泪,吸吸鼻子,这才又凑近水湛说道:“主子已经鼓响二回了,水霖那一边仍旧没有任何的信笺过去,根据咱们这边的姐姐说,似乎已然有些等不及了。”
他的话没说完,但潜台词十分的明显,似乎是在安抚着自家主子,但又何尝不是在安抚着自己呢?
水湛手指停顿一下,原本淡定的脸色,也慢慢凝重几分。
“这不算什么。”水湛淡淡地说道,他像是在说服别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虽然今日注定要作出选择,但是若是她,想拖上一拖也未必不行。”
在场的两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她指的是谁。因此小允子立刻反驳道:“主子说得不对,以那位小姐的脾气,咱们虽没有太多的交流,但总归也是听了不少的,但不是这种人。”
小允子乃是太监,他自幼在宫中摸爬滚打,对于人心更加地掌握。
因此听到水湛这句话,立刻摇头反驳,显然是并不相信这件事情。
水湛看向对方,倒是未曾想到小允子此时如此的肯定。
“你这身旁之人可比你有脑子多了,胆小鬼。”
就在水湛想要回答之时,忽然听见一道声音横插而入,他立刻皱紧双眉,转头看向门口。
这一眼望过去,水湛便直觉眉心胀痛,口中的话也不耐烦起来:“怎么是你?你不在殿中喝你的酒,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话语中的嫌弃几乎透字而出,小允子低下头后退两步,熟练地将自己隐没在虚空之中。
那男子身着一件狐皮大氅,雪白的皮毛,将他的脸庞簇拥得格外精致。
本该属于女子的容颜,此刻生长在男人的脸上,但诡异的却并没有任何的违和,反而让人自见到他起,就觉得眼前这人就该如此。
“咱们毕竟那也是真正的表兄弟,我自然要为你考虑,若是你可以抱得美人归,可是多方获利的事情。”那男子压根就不在乎水湛隐隐的排斥,反而极其有兴致地走近两步。
这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些,水湛下意识地站起身,与其保持距离。
“你怎么还不回北周去。”眼瞧着说不过对方,水湛无奈地转移视线,压根不想看眼前之人。
那男子也是见好就收,轻轻地甩动着自己手中的折扇,在手心处敲打两下,这才解释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本来前段时间就想走的,可是谁想到却听见长生先生入京的消息。
一想到你的情敌竟是这样一般神仙人物,我就好为你担心啊,我的表弟。”
那男子口中说着担心,可是偏偏脸上竟是幸灾乐祸之意,好在水湛早已习惯眼前之人的恶劣。当下里仍旧是极为淡定,仿佛对方之前所有的挑衅,都是子虚乌有。
可是就算是假装看不见眼前,这么个大活人在自己眼前晃荡,他也终究是没法视而不见。
“你也不怕舅舅会担心,堂堂北周大皇子竟然假装他人,还在敌国玩儿得风生水起,也不知道你是再怎么想的。”水湛的话并不算动听,甚至多有两分犀利姿态,可是对方显然压根就没什么感觉。
他直接侧坐在水湛椅子之旁,压根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着名贵的白狐大氅扫在地上,口中吩咐道:“小允子去给我倒两盅暖手酒来。”
听到对方吩咐,小允子下意识地看看自家主子,见水湛没什么反应,这才压低身子往后倒退,不过片刻两壶酒并几个小菜便被摆在桌上。
宇文邕端详桌上的菜肴,微微点头,随即便斟满两盏琉璃尊,一杯推给水湛,一杯自己端在手心。
“你这身边的人可比你有眼力劲儿多了。也亏了有他们在,不然我都得担心你会不会把自己饿死。”他口中调笑着,一边向水湛举杯,随即便直接饮了半盏,竟想试试毫不在意水湛会不会喝下。
此时水湛只觉得腮帮子一阵牙酸,带着几分赌气走上前,抄起桌上的暖手酒凑到唇边。
只是这酒的确有几份香浓,水湛原本往口中灌的动作停顿下来,他垂下眉目低头轻抿。
“这是御桃园的桃花。”这句话理出水湛的嗓音变得柔和许多,原本身上纠缠的阴郁也少了不少。
宇文邕哼笑一声,从盘子里夹起两片卤牛肉。
“要我说,你既然喜欢人家,那索性便直接成为大汉之主。到时封她为后,谁人再敢多言?”自家这个表弟什么都好,而且足够重情乖巧,可偏偏就是在这一件事上始终拧不过来。
宇文邕有些无奈地摇头,他这几年隐姓改名,之所以如此这般,为的还不就是自己这个让人放不下心的表弟吗?
可偏偏对方每次见到自己,就像是看见什么惊世骇俗之人一样,恨不得赶紧把自己塞起来。
他就不想想,说句难听的话若是他真的暴露了,出问题最大可能可是他水湛,而不是他宇文邕。
北周和大汉之间本身就有着特殊的关系,再加上北周手中雄兵百万,根本不是地处富庶的大汉朝能够比拟的。当年之所以会未曾因皇姑姑之事而发难,归根结底不过就是因为了自家这个表弟。
可是偏偏对方一直转不过这根筋,总以为是因为北周惧怕大汉,实际上压根儿就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如今的大汉支撑着的,不管是文武都是苏家,若真是苏家一时造反,恐怕用不上半月,大汉皇室变得易主。
“你说你父皇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对于世家来说所求的根本就不是皇朝更迭,反而对他们来说同样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宇文邕有些古怪地盯着水湛,显然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水湛此时也不想替自家父皇解释些什么,毕竟他一直以来对于景帝的情感都十分的复杂。
好在那人也没打算听水湛的解释,不过是顺嘴吐槽,随即便放在脑后。
水湛见宇文邕没有抓着这一件事情不放,当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对方终于吃饱喝足离去,水湛看着他的背影颇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
“主子。”小允子手中托着托盘,里边是七八封粉色的信笺,显然这是几位贵女的垂青。
水湛看都没看,直接挥手吩咐道:“直接交给别人处理,本王没兴趣。”
小允子点点头,随即仔细地查看着几封信笺,然后又将其端了下去,再回来之后,脸上便有几分笑意。
“主子,如今已然鼓响三次,主子猜猜苏小姐有没有写信笺?”
从对方的兴高采烈之中,水湛似乎明白,苏槿仍旧没有选择。
“不过是没有写信而已,偏你竟高兴成这样。”水湛掩下眉目间的一丝笑容,随即看向小允子说道。
小允子知道,这不过是自家主子口中说话而已,因此也毫不在意,凑近自家主子轻声说道:“奴婢可不信主子不知道,要知道咱们这大汉朝百来年可从来没有群芳会上,三次不宣最后攒花绶带的。”
说到这里,小允子用手捂住唇,显然是极为的高兴,他的年纪并不大,甚至比水湛还少上几岁。
因此这么多年来,水湛一直与其说当做奴才,不如说是自己身边带着的小弟弟。
也正是这样,使得小允子有时说话便并不那么顾忌。好在他平素里,对外还算谨慎,不然水湛也不会随便让他跟在身旁,毕竟这宫中每一步都是刀山剑刃。
此时见到对方如此,虽说知道不该如此喜形于色,但到底还是知他是为了自己开怀。
水湛用手轻拍小允子的额头,看他向后缩脖子,这才笑着说道:“你这小子未免太过得意忘形了。苏小姐平素行事往往出人意料,若是她做出怎样的决定恐怕都是极为正常的,而且就算是为了苏家,想必苏小姐也不会……”
水湛说到此处,停住话语,他的手心紧紧攥起,原本散开的阴霾瞬间凝聚成结。
小允子咬住下唇,带着几分不甘心地说道:“要我说主子有时不免有些妄自菲薄,主子对于苏小姐的一片心,日月可表,为何不可直接争取呢?
都是皇子,况且主子要比,那水霖不知高贵上多少倍。你就看他的母家是谁,咱们母家又是谁!”
“小允子,还不闭嘴。”听到小允子的话越发得不对,水湛忍不住呵止住对方。他自然知道小允子乃是一片忠心,只是他正是这样,自己才不能够让他惹得祸端。
“你根本就不明白,这件事情从最开始的时候选择权,就没有在景帝、或者水霖、或者是我手上。”水湛抓起两颗琉璃棋子在手中把玩着,他的眼神带着两分虚空。
他不是没有想过争取,甚至他比任何人都想去争取,可是若是争取的结果是失去她呢?
若争取的结果会让她闭上灵动的眼眸,他宁愿一直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他宁愿她酣睡在他人榻间,只要她一世安稳。
水湛闭上双眼,掩盖住几乎无法掩饰的悲凉。他也曾年少轻狂过,以为只要自己肯去争取,一切便会如同想象之中一样。可是最后的结果使他平安无事做上九五之尊,而他最心爱之人却永远沉睡在一具冰棺之中。
“若我接近你,便是对你最大的伤害,那我宁愿再也不靠近你半分,无论你与何人在一起,只要能够平安即可。”
水湛的想法无人能知,众人只见他于此情此爱之上,如同懦夫退后竟没有半点进取之心。可众人皆不知他曾两失所爱,第一次,他成为孤家寡人,独守江山数十载,到最后却也只能望花神伤。
第二世,他满心痛苦,望着所爱常伴他人身旁,然而那人却将他心中至宝弃如敝履。
他知她不贪情爱,索性便为她披荆斩棘破除一切的阻碍,他送她入了至尊之位,不是皇帝而胜似皇帝,只要她在,她安好就好。
然而即便如此,终究还是一场风寒夺去了她。
水湛缓缓闭上双眼,他的眼皮眨动,此时他已然不知道自己这样一次次重复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何事,是为了遇见她,爱上她,然后失去她。
这若是漫天神佛对他往世的惩罚,如今他已然千疮百孔,可否……可否求得她一世平安?
水湛想到此处深吸一口气,揉揉自己,酸疼不已的眉心,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只是此时水湛心知,自己心头住着一只野兽。那只兽儿被他一直困守着,可是若是真的有一天被放纵出来,却不知会造成怎样的灾害。
小允子看着自家主子眉宇间满是阴霾,心头也是心疼不已,想要安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恰恰在此时,忽然瞧见一名小宫女在远远地招手,这让他有些奇怪,随即走到对方跟前便,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从怀中掏出的粉色信笺。
他带着几分莫名地接过,瞬间扫过上面那熟悉的暗纹,一刹那便夺去了小允子全部的注意力。
小允子手中拿着信笺,一脸喜色地奔向水湛。
“主子快看,竟然是苏小姐的信!”
小允子此时嗓音之中满是不可思议。他虽刚刚笑话水霖并未得到苏槿的垂青,三鼓已过一张信笺都无。可是,他也没有想过,自家主子竟会有机会,得到苏小姐的信笺。
听闻此言,水湛睁开双眸下意识地望向小允子,那双眼眸之中带着些许的空洞和寂寥,仿佛是百岁老人阅尽千帆后的执念。
小允子下意识地脚步一停,但还是马上反应了过来,匆匆向前送来信。
水湛接过信笺其打开,上面写着一行秀丽的梅花小篆。
小允子在一旁想要看又不敢看,像只陀螺一样左转转右转转,口中说道:“主子,快瞧瞧,可写的是什么?”
水湛沉默一下,这才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音说道:“她告诉我,等一会儿簪花绶带要我一定出席。”
这话一出小允子立时僵硬,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地转头看着水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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