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前辈在睡觉 第114章

　　震惊、茫然、错愕、不解。

　　她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或许猜到了周围的尸体是人类，但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想到，将尖刀指向普通人的，会是从前和自己一样珍惜生命重量的夏油杰。

　　可即便如此，她也愿意相信，或许是情报出了问题，亦或者——

　　——他是有苦衷的。

　　那些人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就算是温柔的夏油杰也无法抑制怒火，替天行道的话，她不会说任何事，只会默默将事件压下。

　　她双眼迫切的盯着对方，几乎要将内心的话大声说出来，而其间的情绪也尽数传入了夏油杰的目光中。

　　“……前辈。”

　　率先打破宁静的是勾出一抹温和笑容的夏油杰，对方的笑容无比真诚，即使被禅院晴御那样的神情注视着，在对方倾斜不受控制的术式压迫之下，依旧笑容不变。

　　这笑容，比前几日禅院晴御见对方时，都要诚恳。

　　他在真心发笑着。

　　得出这样的结论让禅院晴御怔然无比，她不知是率先为后者的心结解开而喜悦，还是为对方内心深处的悲而安抚。

　　夏油杰站在禅院晴御的面前，狭长的双眸缓缓下垂，察觉到地面上的景在查看着那一墙之隔后两人状态的举动，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吟吟的抬眸看着眼前的禅院晴御：

　　“前辈是来抓我的吗，高层这么快就下达了对我的通缉吗。”

　　禅院晴御望着眼前的笑脸，脸上的荒谬猛然一滞，她恍然大悟一般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脸上的怒意未散，只是此时带上了几分缓和：“高层的通缉？那群老混蛋是不是又逼你做什么了？”

　　“不用担心，有前辈在，前辈会为你讨回公……”

　　“前辈。”夏油杰忽然嗤笑出声，他打断了禅院晴御的侃侃而谈，笑容带着几分自嘲，摇了摇头，“看到我对人动手，结果也愿意为我的行为找借口吗，前辈，您真是不白白获得这样的威望。”

　　只是，回应夏油杰含笑的感慨的，是禅院晴御那张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依旧带着不能相信的表情，泛白的唇轻颤，脸上的不忍难以散去，她深吸一口气，略带几分艰难的看着眼前那张因为自己的话怔然的脸庞：

　　“夏油，你一向很冷静。我知道，你想杀谁都一定是有理由的。”

　　“我第一反应当然会是相信你。”

　　夏油杰随着禅院晴御的话语渐渐怔住，那双眼眸中隐藏的疯狂和怒火被尽数深埋，只是不等他重新扬起笑容，面前的女人忽然露出了不可饶恕的暴戾神情，她身侧的拳头握紧，盯着眼前的夏油杰，一字一句的说着：

　　“……灰原他们在高专等你。”

　　禅院晴御的身上缓缓弥漫出一股给人强烈压迫感的黑气，环绕在她的右臂之上，她死死的望着眼前的夏油杰，在对方沉静的注视之下，沙哑的嗓音低沉隐忍：

　　“是九十九由基吗。

　　“她对你说了什么所谓的‘大义’吗？

　　因为在经历了震撼之后，禅院晴御终于回想起自己走之前夏油杰说过的那句话了。

　　【将没有咒力的人全部杀死。】

　　——世界上就不会存在咒力了。

　　只是不可以、只是这句在禅院晴御眼中半开玩笑性质的话，不足以在禅院晴御这里构成对方会对普通人赶尽杀绝的原因，禅院晴御不能接受。

　　无论是谁，他们都拥有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

　　而从当初和未来交谈的那一晚，她就注定会用这副躯体，成为现实中的自己最想成为的靠山。

　　夏油杰看出了禅院晴御的挣扎，他低笑一声，片刻后，垂眸对着眼前的人低声道：

　　“抱歉，禅院前辈，与九十九前辈无关。

　　“这就是……

　　——“我所追求的大义。

　　在禅院晴御表情扭曲的那一刻，他却朗笑出声，笑容真诚的看着眼前的禅院晴御：“当然！也是您一直在嘴中吐槽不能理解的那种东西。

　　“但是，前辈你知道吗，其实你内心也是存在着大义的。 夏油杰忽然话锋一转，表情复杂的看着禅院晴御面无表情的隐忍模样，笑眯眯的徐徐道：“您嘴里说着不会为拯救苍生而抛弃自己，但是毋庸置疑，您一直在……

　　——“夏油杰。

　　禅院晴御冷冽的嗓音打断了夏油杰的话，对方也不恼，只是平静的止住了话头，看着眼前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的禅院晴御，看着对方泛白的唇一张一合：

　　“你知道吗，我刚刚从高专回来。

　　“一路上，我已经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改善你的心情。 禅院晴御牵动着嘴角，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夏油杰，脸上带着痛苦扭曲的表情，她一把过去握住了夏油杰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几乎是从齿缝间吐出话来：

　　“我不是已经让你等我了吗！

　　与此同时，曾经的木原浑身伤口，站在自己面前含笑的表情似乎和眼前夏油杰的表情合为一体。脑中的剧痛让禅院晴御一时不察，任由几缕景玩闹似的钻入，钻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本能的重复出那数年前的话语：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

　　——“不依靠您，是吗？

　　夏油杰猛然间在禅院晴御口中接过了话头，那双暗紫色的双眼从眯着的双眼露出，静静的看着眼前一时间怔愣在原地的禅院晴御。

　　他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些许残忍：

　　“您只想让我们依靠您，然后呢。 他微微弯腰，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上几公分的禅院晴御，脸上的笑容没有变化，只是那嗓音却不自觉的低沉了几分：

　　“星浆体的事件，您忘了吗？

　　“结果就只是您一个人接受了痛苦，不断奔波于四处，除此之外……

　　——“这个世界，只是在继续变得更烂。 ！

第115章

　　在夏油杰的话语落下的那一刻,禅院晴御的呼吸就急促了许多，她低垂着头，一瞬间门,仿佛回到了曾经久保的腿受伤的时刻。

　　自己也是这样,揪着木原林檎的衣领,质问对方为什么不来求助自己。

　　然而，久保那次的事件还可以解释为禅院晴御无法插手，只是这一次……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发生了、后辈遭受了精神上的折磨，自己却只是个旁观者……

　　踩在地面上的血泊之上,禅院晴御的短靴缓缓移动着，呼吸也不断急促着。

　　叮咚一声，手机响了,她缓缓拿出手机,将屏幕放在被黑发遮挡住的面门之前，下一刻,她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冰冷的文字此时仿佛都被上面的性命浸上了鲜血。

　　终于,她泛白的唇颤抖着张开,不是呵斥，不是怒骂，而是说出了，那和数年前站在木原林檎前,说出的一模一样的话来：

　　“……我还是、不够强……”

　　夏油杰瞳仁微缩，他看着眼前的禅院晴御，对方低垂着头,声音中似乎不只是对于自己的痛苦，她似乎在回忆着曾经的往事。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温和的笑声一如既往，他低声安抚着眼前的禅院晴御：“不是这样的，前辈……不过这一切都没关系了，只要再等一下。”

　　“等我创造出一个没有猴子，只有咒……”

　　——“我现在给你十分钟，逃离我的面前。”

　　回复夏油杰的，是禅院晴御那冷静到极致的理智嗓音，她虽然低垂着头，挡在身后血泊中的两人面前，只是却将手机屏幕的界面正对着眼前的夏油杰，在昏暗的房间门里，明亮的手机屏幕无比引人注目。

　　或许是因为刚刚收到新信息，所以亮着许久的缘故，当夏油杰望过去的时候，仅仅数秒后手机就息屏了。

　　而在这数秒间门，夏油杰清晰的看到了那发送到前辈手机之上信息的几个关键字眼：

　　【咒术师，夏油杰，叛逃。】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他明白了。

　　他直起腰来，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复杂，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把拢起脸边的黑发，那张一向随意的小脸上此刻面无表情，仿佛眼前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一般，平静道：

　　“我给你时间门冷静一下，暂时的刺激脑子不清醒过于偏激的话，我也可以理解。当然，我也会用你冷静的这段时间门，去调查这112条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不论如何，你都不该将那样的话当真。”

　　禅院晴御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门口，看着对方停顿片刻，转身离去的模样，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门，一边象征性的计时，一边低声，双眼涣散，半嘀咕一般道：

　　“毕竟你和我这种人可不一样啊……”

　　“夏油、杰。”

　　你可是有你自己的‘大义’的啊。

　　而在她面前，那渐渐走远的人影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逝去，夏油杰脚步一顿，抬眸看着眼前骤然下起的倾盆大雨。

　　雨水击打在自己的身上，没有半分感觉。

　　看着雨水落在地面上，街道缓缓升起一股青烟。夏油杰忽然情不自禁的转过头去，看向远处已经渐行渐远的街道，一股熟悉的感觉瞬间门袭上他的心头。

　　……几年前，禅院前辈来接自己去高专时，似乎就是下了这样一场大雨。

　　她就那样支着一把伞，站在自己的门口，随手祓除街角的咒灵，让自己第一次看到了咒术界的“最强”，将自己带入了高专的大门，见到了咒术界的全貌，也从对方的视野，重新审视了这个充斥着咒灵的世界。

　　当然，还有……悟。

　　沉默片刻，他脸上扬起一抹真诚的笑容，挥去脑海中那牢牢记在记忆中，在雨中望着自己的高挑身影，脚步轻移，重新面对着离去的方向。

　　【禅院前辈，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

　　我是个弱者。

　　我拯救不了任何人。

　　而她用足以拉无数人步入地狱的力量，将他们从地狱中一个个拉出，却让自己停留于地狱之中。

　　——她本就该值得活得比任何人都精彩。

　　可正是这样的她，却在这样的世界里，不可避免的挡下无数人的苦难。

　　……

　　……不过是一群猴子无聊的苦难而已。

　　笑容敛去，脚步抬起，又缓缓落下，瞬间门激起一层水花。

　　他的身影一点点步入雨雾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

　　将夏油杰父母的事情交给禅院西原处理后，对方自然表示会妥善处理好，送他们离开东京，毕竟未来夏油杰做的事情无从知晓，以防万一，这样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当然，也为夏油杰撒的那个谎圆上了。

　　从高专离开的禅院晴御无视了五条悟的大声疑问，只是丢给了对方一句“让夏油杰自个儿冷静去”，然后就乘着禅院一野的车子迅速离开。

　　她忙着去查清楚有关夏油杰屠戮的那个村子的事情。

　　看着禅院晴御离去的背影，五条悟的脸色难看无比，他率先得到杰叛逃的信息，不是从夜蛾老师那里，而是通过脚上还有血迹的禅院晴御口中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