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埃里克:“前两天,您提出想要在伦敦进行霍乱病例的分布溯源,摩根教授也想去查一查这种疾病的发生是否与某种微生物相关。他认为既然自然发生论可以被证伪,也怀疑霍乱的瘴气论是否也是错误的。”
“我支持摩根教授去验证假设。”
布兰度猜测这个世界霍乱致病菌的发现,可能会比上辈子提前五十多年了。
当然,她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任何一种新理论的提出,都很难立刻被广泛认同。
不论是霍乱传播方式与致病原理,还是生生论推翻了自然发生论,都会引起激烈的争论与反对。
冲突与反驳言论可能持续数年。
她可以理解,因为科学知识的进步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螺旋式上升。
她也好,埃里克与摩根教授也好,不问结果先要迈出第一步,才能唤起更多人前仆后继地研究。
话说回来,埃里克是怎么从安全套想到搞显微镜制作与曲颈瓶实验?
布兰度直接问了:“在新奥尔良,我拿出一盒安全套是让您随便玩玩。您怎么会由套套联想到搞这些研究?两者之间有关联吗?”
埃里克眼神飘忽了一下,还是照实回答了。
“您说要搞橡胶生产合作,我就想到了模具制作。”
制作安全套,少不了假阳.具的模型。
这类模具有一些是玻璃质地,用来测试套子内壁的光滑程度,以而来判断产品是否合格,可以接触人体器官。
埃里克:“我对玻璃阳.具的研发没有太多兴趣,由玻璃发散思维,想到给您制作一些更好用的显微镜。市场上的这类仪器都不够精密,我才想到添加聚光镜。”
离开新奥尔良后,在幽灵岛又遇到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件。
埃里克与摩根教授探讨着生命起源与演化,谈到了对自然发生论的质疑。
有的事,真就是灵光一闪。
埃里克也不知怎么从脑补的造型怪异玻璃假阳.具,发散思维到制作一种不同于广口烧瓶的曲颈瓶,然后就有了对照组实验。
“制作出曲颈瓶后,我把更多时间花在了烫伤药的配置上,微生物形成的后续具体对照实验就由摩根教授负责了。”
埃里克说着也觉得奇妙。不论是人的际遇,或是推动科学认知的契机,最初的动因可能是一件毫无关联的事。
他也想不到由安全套发散型思维制作的物品,最后能与研究霍乱疾病产生联系。
布兰度笑了,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而这些意料之外却很不错。
她收回曾经的判断,有的惊喜可以搞。“您有一颗奇思妙想的大脑,它很棒,感谢您愿意好好使用它。”
埃里克被夸得更期待巴黎剧院之行,给出另一个惊喜,但那要等到这一轮的霍乱研究之后。
*
*
二月下旬,布兰度向剑桥大学的学生发出招募,迅速组建了一支「伦敦霍乱发生点」侦查组。
她从齐普赛街222号挖出来的珠宝很多。去年冬天,从中选择八件送去拍卖行。
这一笔收入没有既定的使用计划,现在取出部分投入流行病调查,也是做点民生实事。
不说什么拯救他人的崇高理想,只说想让自己将来生活的城市环境能好一些。
布兰度不是仅仅作出资人大撒币,购置各种侦查设备与确保活动经费,更是直接加入了霍乱病例追踪的调查一线中。
她不是专业医生,但能提供一些超出时代的常识。
比如配置酒精消毒,提供防护装备,还有倡导勤洗手、必须喝煮沸过的水、注意水果与水产品是否被污染等等事宜。
至少尽力保证病例溯源的过程中,调查队的成员不会因为可以避免的失误而染病。
这些注意事项也尽数告知了埃里克与摩根教授带队的「霍乱起因溯源医学调查组」。
两队人马穿行在被流行病笼罩的伦敦街头与大小医院诊所。
从二月末开始,布兰度除了回校进行了一场毕业考核,基本没有闲下来。
在四个多月的调查工作后,初见成效。
布兰度与组员们画出了一张伦敦霍乱病例分布图。
集中发病地点都有被严重污染的水源,而摩根教授提取出了霍乱弧菌。
宜早不宜迟,已经在了伦敦知名杂志《泰晤士趣闻早知道》,刊登了接触污染水源导致感染霍乱的推测。
哪怕这些证据不能说百分百充足,哪怕不少学者仍然坚称瘴气论才是病因,但能多让一个人引起重视都是好的。
这天,西格从与调查组合作的医院收到了一份霍乱致死的病例。
令他倍感意外,死者是半个月前在伦敦霍乱防治研讨会上见过面的熟人。
“死者普瓦松博士,我和他有过半小时的交谈。他从事光学方面的研究。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很支持水源污染导致霍乱急速传播,而不是呼吸吸入了瘴气致病。
当时,普瓦松博士问了我一些预防霍乱的方法,谁想到他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西格向布兰度说出了疑惑,“我想去仔细查一查他到底是怎么被感染的。之前听他的意思,一直很注重个人清洁,近期又特别注意预防,怎么还是染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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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公共卫生史》,【美国】乔治·罗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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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计划的今天加更,推迟到明天。(抱头,不立flag了)
第126章 Chapter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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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6 一更
普瓦松博士,7月1日被送入伦敦圣巴塞罗缪医院。
由于没有特效药,从他病发呕吐、腹泻到脱水死亡,全程仅仅20个小时。
一天不到,健硕的青年人眨眼变成了形如枯槁的尸体。
因为严重脱水,患者死亡时皮肤呈灰蓝色,人们也将这种疾病称为蓝死病。
西格与布兰度先前往了圣巴塞罗缪医院。
院内,气氛压抑阴郁。
两人一脚踏入,脖颈一凉,脖子仿佛被数把冰冷的镰刀架着。叫人无法正常呼吸,因为稍有动作,就会惊动死神挥刀收割人头。
死气沉沉不足以形容院内的惨况。
从二月末伦敦爆出第一例霍乱死亡病例,至今四个多月内,依照不完全统计就伦敦一地至少有八千人死亡。
死于霍乱的人数是否会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马尔萨斯医生是院内少见的乐天派。
“我认为情况在好转。自从两周前宽街的水井停用,这个区域的病例有显著减少。”
一个月前,布兰度调查组的霍乱地图登报,抛出病源随污染的水源传播的观点。
在瘴气论大行其道之际,新的致病观点不可能立刻被所有人认同,但总会有人宁可信其有。
宽街原本是病例激增区域,当水井在两周前被封,居民改用其他水源后,这片区域的病例控制住了,且呈明显下降去世。
这成为典型案例,被伦敦众多报纸宣传后,开始逐步被人效仿。
不过,伦敦有两百万人口,其中总有一些霍乱患者得病原因难以查明。病人或亲属自述没有接触过污染的水源与食物,但还是感染了。
布兰度与调查组众人尽力一一走访这类病人,试图揪出未被发现的病源所在。
十之八.九都能找到病因。或是吃了没有洗干净的瓜果,或是与病患共用厕所但没有清洁双手就吃饭了。
如今,外科医生做手术都不一定能做到清洁双手,又怎么能指望普罗大众把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刻在脑子里。
令人无奈,总有一些病例无法被溯源。
不是每个人都能事无巨细记得自己做过哪些事。或是病人已死,而没其他人可以讲述他得病前的行程。
西格:“今天我们主要想了解一下普瓦松博士的病程,他入院后情况如何?”
马尔萨斯医生不由叹息,“与那些严重的病患一样,他的发病速度非常快,不到一天就不行了。”
普瓦松是马尔萨斯医生收治的,从前天下午入院到昨天上午死不瞑目。
“他和我说了,非常肯定自己没有食用不洁物品,近期对不煮的食物一律不吃,很想不通怎么还会得病。”
马尔萨斯医生的耳边似还回荡着普瓦松在临死前的愤怒咒骂。他抿了抿唇,没有把那些恶语复述出来。
布兰度一眼便知马尔萨斯医生的犹疑,“他骂我了?认为剑桥调查组的论点是错误的?”
马尔萨斯医生被看穿,只能无奈地点头。
昨天,普瓦松骂得很难听。
像是“班纳特是个刽子手骗子”、“草菅人命”、“狗屁的水源污染”等等,这些内容是勉强能听的部分。
布兰度却无愤懑也无失落,她早就做好准备会被骂。
预防疾病的注意事项听起来简单,实际操作却难免复杂。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有几个人敢说百分百防护到位呢?
只说勤洗手,假设水源干净,但用来擦手的毛巾是否干净呢?现在可没一次性纸巾。
预防过程中的一次操作不当,可能就导致中招得病。
霍乱瘴气论流传数年。
如今,有些人改信水源污染论,可是他们自认防护到位仍旧得病的话,难免会质疑调查组的结论。这都是常有的心理反应。
人与人能做到一直相互理解与信赖,这本来就是奢侈品。
布兰度从未有过多的期待,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不过,她还是嗅到了一丝异样。
“普瓦松博士质疑水源污染传播,他近期是不是去过空气严重污染区了?”
马尔萨斯医生点头,“他没有细说,但提到了五天前去过伦敦北部的一家造纸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