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四木
绝地逢生了!
金英简直被大礼包砸的头晕眼花。
什么神仙日子啊这是:马顺和王振居然在同一天双双落入他手里,进了他东厂的诏狱!
岳爷爷又又又显灵了!
第24章 郕王代政
七月十六日清晨,天际星子犹存时分,西苑的宫人们已经穿梭在无逸殿内,开始遍点灯烛。
今日,郕王殿下要在这里代帝听政,与诸位大臣商议边关战事。
这无逸殿是昨日暂时定下的议政处:一来郕王是代总国政,不好直奔奉天大殿去上朝,总要避讳些正宫大殿;二来?,选个西苑的殿宇,也方便郕王和群臣就近观察下陛下的病情。
毕竟受惊这种事可大可小的,有人喝几幅汤药就没事了;可也有人,就此落下什么疯迷大病也是不好说的。
如今在西苑安宁宫躺着?的,可是大明的天子。
没的说,大家都暂且转移重心,议事之所从紫禁城挪至西苑吧。
如此一来?,为方便郕王起居,兴安还特意将安宁宫附近的静寿宫收拾出来?,请郕王代政期间暂居。
*
两宫毗邻,因此晨起去常朝前?,朱祁钰还先去探望了皇帝。
在殿外先问了轮值的太医,得到?皇帝一直未醒的消息,蹙眉叹了口?气。
虽然皇帝昏迷着?,他还是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入内。
有宫人忙给郕王搬了圈椅来?,殷勤小心自然与以?往不同。这原是人之常情,朱祁钰也不在意。
此时他坐在近旁看着?皇帝病容,脸上还带着?一块被野猪擦碰出来?的红痕。
这让朱祁钰想起昨日他拿着?自己胳膊上拧出来?的红痕,让皇兄同意下旨责罚了马顺的事儿。
昨夜马顺和?王振双双入住东厂诏狱,以?至于今早金英来?郕王宫中报到?的时候,双眼下的乌青甚是清楚,分明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显然,他以?东厂督主的身份亲自‘陪伴’着?他两位前?同僚通宵叙旧来?着?。
有句话?说得好,‘爱能止痛’。过于强烈的同僚情,让金英熬通宵后也毫无抱怨,反而整个人异常亢奋感觉还能再?熬三天三夜。
说起来?……昨夜应该没有人能睡好,包括他在内。朱祁钰按了按额角,似是与皇帝承诺,似是与自己承诺,声音低低的如同香炉中焚着?的药香一样在空气中散开:“皇兄放心,我会尽力?去做的。”
又坐了片刻,见旁边兴安动了动身子,朱祁钰就知?道要出门的时间到?了,于是站起身来?。
一转头见桌上窝着?一只皮毛黑缎子似的猫,此时正睁了碧色的大眼睛看着?他。
想到?皇兄挺喜欢这猫的,朱祁钰就把黑猫抱起来?,塞到?了皇帝的被窝里。
希望有爱猫在侧,皇兄能醒过来?。
正卧在最佳角度替姜离看着?殿内,却?骤然被拎起来?的6688:……
而正在分享猫猫视觉,眼前?忽然一黑的姜离:……
等朱祁钰离了安宁宫,姜离在意识空间内揉了揉眼睛:“小钰这也太可怜了。”
这才凌晨四点多啊,孩子就起床了,高中生起床早读都没有这么早的。何况他今儿不像松鼠,倒像只小浣熊一样带了黑眼圈,显然是没睡好。
6688心道:昨夜整个皇城睡得好的,可能只有你?。
*
意识空间内,姜离从床上起身——这是她这三个月来?,第一次不用打卡登录昏君上班,拥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假日。
于是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像是雨后蘑菇一样,饱含鲜美生机的惬意安闲。
她溜达到?客厅,打开电子屏。
原本?6688总会从这里给她展示一些史料,这也是系统少有的给她提供的帮助。
但现在,她反向给系统提供了不少——姜离把金英从宫外搜罗的闲书话?本?,都让6688录入系统,攒着?要看。
金英找书也是专业对口?,因为东厂也监管社会舆论,东厂单散布在京城里的番子(隐藏身份的便衣外勤人员),就有数千。
顺带手的,就会把一些私下手抄笔传,不符合规定的书给禁掉。
而姜离想看的就是,或者说只有禁书……
主要是此时大明那蓬勃的小说文化还没有发展起来?,甚至太祖太宗年间朝廷是有规定的,不能乱写:如果亵渎帝王圣贤,以?及发表什么邪说,就会被逮去坐牢。*
以?至于能光明正大过审的文学创作,基本?都是道学儒生在写。
从话?本?到?戏曲,百分之九十九的明面书籍,全都是什么孝子贤孙,义夫节妇、善恶有报菩萨显灵之类的文学。
其?内容之干瘪,让姜离这个后世人,宁愿坐在这儿对着?墙发呆,也不愿意看。
姜离今日也想确定下,大明地下文学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随着?她翻开第一本?禁书,6688忽然想到?一句话?:颤抖吧,大明的出版业。
可惜禁书也不是每本?都有趣,姜离看了十分钟,就觉得也怪没意思?的。于是准备一心二用,一边看朝政转播,一边看禁书。
“你?帮我去看看小钰第一天上朝的情形吧。”
略微有点送孩子上学,想看看他在学校里能不能适应的心情。
6688:好吧。她都不去打皇帝卡上班,自己却?还要打猫猫摄像头卡上班。
随着?6688去做猫,整个银白色的空间里只剩下姜离一个人。
墙上还是挂着?倒计时时钟。
不过在那下面,姜离挂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句话?——
我站在通往办公室的狭长走廊上,每天早上都被绝望侵袭。工作结束,像是一个未经治疗的伤口?自动愈合了。[1]
她托着?腮划到?下一本?禁书,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愈合。
*
姜离愈合了,但有的人要裂开了。
朱祁钰再?次按住了额头,很后悔昨夜没有喝那碗太医端给他的安神汤,没有多睡一会。
他现在头疼的很。
虽然一直知?道蒙古是大明的心腹大患,但朱祁钰这是第一次直面国家战事,庞大繁琐的信息量,交织成一张厚密的网直接对着?他罩上来?。
正如瓦剌正式发兵前?,王恕就上书警醒过皇帝‘大明危矣’,以?及于谦确认过的边关多痼一般——如今战事一开,无数的问题冒了出来?。
“……似姚煊、杨俊这等临战脱逃的将领就该加倍严惩才是!不能只按照将领私自离城的军法来?处置,否则不足以?警示边境!”
“殿下,刑部也附议。”
涉及刑罚事,朱祁钰努力?让精神更集中些,好把这件事弄得清楚明白,以?免让人无辜陷入牢狱之灾。
他睁大了眼睛,同时伸手接过兴安体贴递上的浓茶。
于谦也看得出郕王精神其?实不太好。
今日又是他第一天料理政务,自是百上加斤。
于是把八百里加急,昨夜才从边境报回来?的十来?封冗长奏疏,删繁就简提纲挈领再?次跟郕王讲了一下。
瓦剌兵分几路进犯边境,而每一路,大明边疆都出现了拉胯的将领。
其?中代表人物就是方才几位尚书讨论的杨俊、姚煊了,还没跟瓦剌正面交锋呢,只听了风声,就直接弃城,掣家带口?的跑了。将领这一跑,可怜满城普通士兵与百姓如浮萍无依,瓦剌竟长驱直入,边境萧然!
更令人恼怒的是这种跑路,竟然还引发了连带效应,杨俊扔下独石跑了,旁边的永宁城守将傻眼了:?
压力?全集中到?他这里了,然后……他也跑了。
就像塌方一样,周围十多处小城、军堡的将领,都做了逃兵。
朱祁钰眉头紧锁:大明边关竟已至如此!
他把手下的奏疏一份份快速看过,舌尖上的浓茶犯上苦涩的味道来?。
之后颔首认同方才诸尚书所请:这样影响恶劣的弃守城池,抛舍百姓的恶行,一定得严惩以?儆效尤!
朱祁钰亲手起朱笔批了红,兴安忙盖上印。
群臣皆是松口?气:万幸!郕王殿下是个愿意听政,并?且敢于担事儿的人。
他毕竟是亲王代政,若他此时只推脱说不敢逾旧矩,这种破格的刑罚要事需得等皇帝醒来?亲自决断,他们自然也无法说什么。
但边关正事可就误了。
幸而郕王平素看着?温和?,实在是个爽快干脆有担待的性?子。
真?好!
王直等人止不住的欣慰。
而随着?惩处弃城将领的敕令下来?,作为兵部尚书于谦还是要站出来?请罪的,毕竟安排将领也是其?份内之职。
朱祁钰在头疼和?愤怒中,听到?于谦请罪还是缓和?了神色道:“这与于尚书不相干的。”他的手指点在这几个官员的履历表上。
这些将领,最晚的也是五年前?就上任了,那与于谦有什么相干,又不是他选调的。
难道要怪他不能未卜先知?,知?道这些将领是怂包狗熊?
正如在森林里无数的树木,在遇到?狂风之前?,没有人能看出来?哪些树是外强中干。
有的看上去还枝繁叶茂呢。比如说这个带头逃跑的杨俊,之前?整理屯田还像模像样,一派国家边境栋梁的架势。
难道于尚书能无缘无故就把他的官职废了。
遍视无逸殿内诸臣,朱祁钰下意识还是最信任于尚书。
毕竟比起旁人,他跟于尚书在三个月前?的‘核准内府十库的军需事’上就合作过了,而且还有过一起面对王振的经历。
朱祁钰腹内叹口?气:那次王恕上奏‘大明危矣’,皇兄把他也叫去听了。
加上今日这一道道奏疏,他越发明白:如今大明的北境就像是一长条腐朽的堤坝,这回叫名?为也先的洪水一冲,立刻多有坍塌。
希望这也是不破不立的开端吧:那些千疮百孔的地段改补就补,该重修就要重修了。
于谦听郕王如此说,亦有些感怀,谢过郕王体谅。
朱祁钰还未松口?气,就听于谦继续道:“那接下来?,臣还有些兵部事要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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