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门并未拴上,赵嘉急不可耐的推了一把,正看见往外走的怀瑾,他走得越发快,上前一把搂住了怀瑾。
“妹妹!”赵嘉哽咽道。
“别哭,别哭,亲人重逢,是喜事。”她哭得更厉害,这大概就是血脉相连的神奇之处,她感觉到心变得柔软,感觉到身边变得温暖。
“太子殿下!”夏福在后面行了一个礼。
赵嘉把泪憋回去,看到夏福,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你还跟在她身边,好,好!”
“怀瑾,这些年你都在何处,当年我找了你许久,以为你……”赵嘉停了一下,一点不想提到那个字眼,他拉着怀瑾坐下,问道:“你怎么又会出现在邯郸呢?你……”
赵嘉拉着她的手,摸到她手上厚厚的茧子,突然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他低头看着这只手,印象中是又白又软又肉的小胖手,如今却全是伤疤和老茧,骨节凸起,毫无丰腴可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1章 报仇
沉默了许久,赵嘉问:“这些年,你受了苦很多苦吧。”
怀瑾含笑看着赵嘉粗糙的面颊,她记得当年赵嘉干净文秀的脸,如今已经染上风霜;又看了看外面恭恭敬敬候着的士兵们,安慰式的拍了拍他的手背,道:“这些年,你又哪里容易呢?”
“再不容易我是个男人,你一个姑娘家,只会更难。”赵嘉说。
怀瑾耸耸肩:“只要我们都活着,那就好。父王和王后娘娘,还有我母亲,看到如今我们又见面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久久的坐着,两人相顾无言,都想说点什么,只是搜肠刮肚,却没有更多的话了。怀瑾默了一会儿,问起正事:“哥哥,王宫那边还有余西戍守,不过兵力不及你,你预备怎么做?是招降还是?”
赵嘉斩钉截铁:“我要正大光明攻进去!怀瑾,我们……谁!”赵嘉突然惊起,拔出腰间的佩剑,迅速的将怀瑾拉至身后,防备的看着前面一棵枝叶茂盛的一棵树,门外守着的士兵听到他这一声,都忙不迭的跑进来,一时间兵器齐刷刷的都拔了出来。
怀瑾心道不好,忙对树上叫道:“韩念,出来。”
树叶漱漱抖动起来,紧接着一个紫衫男子从上面跳下来,他脸上的面具看着格外的滑稽。赵嘉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怀瑾道:“哥哥,这是我的护卫,韩念。”
而一旁夏福的眼神则是疑惑不已,张景看了韩念许久,沉默的垂下了头。
赵嘉挥挥手,士兵们退出去,他则收起了长剑,不满的斜眼打量着韩念:“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有人埋伏在这里,他的脸怎么了,为何戴着这么一块丑东西?”
怀瑾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她看了韩念一眼,那眼神无疑又嘲笑又戏谑,她瞪了他一眼,才对赵嘉说:“他脸上有伤,戴着面具只为遮丑。”
赵嘉点点头,怀瑾问道:“嘉哥哥,你预备何时进攻王宫?”
赵嘉道:“今晚。”
怀瑾牵了牵嘴角,无声的笑起来。
是夜,怀瑾一晚没睡,端坐在院子里,听着邯郸城里的厮杀声音,心微微发冷。
她知道一切都在今天了,所有的仇所有的怨,都会在今日了结。
她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在秦国待了八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主子,水烧好了。”夏福拎着水桶进出好几回了,身后的浴桶热气氤氲,怀瑾点点头,转身将门关好。一寸一寸的褪下男装,可以见到麦色的脸庞之下,白皙嫩滑的肌肤,只是身上多处淡淡的伤痕,尤其肩口处一个丑陋的伤疤凝成一团,怀瑾心道,改天应该去纹个身把这些疤痕都遮起来。
滑进水里,她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水里,像是在母亲的子宫里面一样,抱着自己蜷成一团。
脸上的颜色被她清洗干净了,她睁开眼,小水珠穿过她的睫毛,像是夏日清早荷叶上的露珠,摇摇欲坠。怀瑾把自己擦干净,穿上夏福准备好的女装。
是一件白色的曲裾长裙,裙子上面绣着碎花,她将衣服穿上,将挽好的头发放了下来,长发垂落,发尾处有些毛躁。
推开窗,将屋里的热气散出去,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窗户边上,怀瑾坐在床边看着铜镜,镜子里印出一个不甚清晰的女人面孔。怀瑾心想,这张脸多么像母亲啊。她记得母亲的名字,项芷,是这具身体的母亲,是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可是她死了,死前还在担忧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韩念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窗外,依然是那身紫衫和那张可笑的皮面具。
怀瑾看着他有些发愣,半晌,她才道:“有些不会梳女子的头发……正想着怎么弄呢。”
她没有刻意再压着嗓音,是一把柔和的嗓子,不过说话时有些沙哑。韩念的视线一直没有挪开,许久,他走进来在她身后坐下,挽起她的头发,道:“我替你梳吧。”
“你一个男人,怎会梳女子发饰?”怀瑾好奇的问。
韩念的嗓子依旧残破暗哑,他说:“以前在家时,常见父亲给母亲梳头,看多了,便会了。”
想来韩念曾经也有一个幸福的家,有相爱的父母,看他行动处处流露出贵族的做派,必不是寻常人家出身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最后容颜尽毁。不过怀瑾不想追问,谁都有自己的过去,也许那是永远不能揭开的伤疤。
韩念用她头顶的发丝盘了一个松松的髻,后面的头发全都梳直了用一根红绳绑成了一束,如此,一个简单的女子发饰便梳好了。怀瑾端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面色有些苍白,从梳妆盒里拿出平时涂脸的粉,拿一根细毛笔蘸了黑色的粉末往眉毛上描。
“这是什么?”韩念看她拿出一个五颜六色的盒子,有些好奇,女子多用柳枝描眉,他还没见过这些东西呢。
怀瑾笑的有些得意:“这是我自制的化妆品。”
“化妆品?”韩念笑出声:“又是你自己捣鼓的玩意儿。”
眉毛画黑了一些,嘴上也上了颜色,是一张好看又清雅的脸。
最后的时刻了,应该有点仪式感,怀瑾心道。
迎着太阳走到院子里,夏福和张景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她皆是一愣。夏福手上端着盘子,呆呆道:“吃饭了。”
“不吃了,我不饿。”怀瑾微笑道。
张景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她这么和颜悦色了,可是看到她旁边那席紫衫,眼神一下变得难以言喻。
此时,有号角声响起,是从王宫那边传来的。
怀瑾有些急迫,去马厩里牵马,红红被夏福洗刷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原来暗红色的皮毛。怀瑾利落的上了马,转头看着夏福:“你们吃完饭,就去王宫找我。”
她从腰际拿出一节令符扔过去,夏福忙不迭接过。
怀瑾刚拉紧缰绳,韩念冷不丁也坐了上来,把缰绳接过,口中道:“我陪你一块去。”
说完不由分说驾起了马,从院子里出去了。夏福赶紧囫囵两口把手上端着的粥喝完,然后把空碗递给张景:“你在家待着。”
发着呆的张景如梦初醒一般,放下东西,立即也跟着夏福一起出去了。
城里一应商铺民宅,全都是大门紧闭着,街道上空空如也,只有几声清楚干脆的马蹄声。怀瑾倚在韩念怀中,被迎面的冷风吹眯了眼睛。
越靠近王宫,血腥味就越重,等到了王宫附近,地面上全是血水。
赵嘉站在王宫门口,一如当年在宫门口送她去稷下学宫上学一样。
怀瑾下了马,血水溅在裙边上,白裙上霎时开出了几朵梅花。
赵嘉没有多余的心情再感慨她的装束,只是朝她伸出了手:“妹妹,回家了。”
牢牢牵住赵嘉的手,埋藏了八年的恨意终于喷薄,她扶上佩剑,再也控制不住笑意。
士兵们站在两边注视着他们,两兄妹就这样,踏着满地的血水,再次走进了王宫。
太后的住处,是赵王宫里最奢华的宫殿,此时赵嘉的士兵将这里团团围住,里面除了一个女子神志不清的呓语,再无其他声音。
见赵嘉和怀瑾走过来,士兵们让出一个出口,让他们走进去。倡姬端坐在上首,赵瑜坐在她身边,目光呆滞口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赵迁则畏缩在一旁,再无意气。
“韩念!你竟是赵嘉的人!”倡姬锐利的眼神刺过来,她最先看到的,是一袭亮眼紫衣的韩念。她像是老了十多岁,眼角眉梢下下的纹路硬生生夺走了她渐至西山的美貌。
韩念站在怀瑾身后,一言不发。
赵嘉冷硬的拔出剑,似是要马上了结她。
“要杀便杀吧。”倡姬仍是稳稳坐在上面,一只手揽着儿子一手拉着女儿,强作镇定,冷笑连连:“我只是时运不济,落入你手,你这些年窝在代郡那个小地方,很不好受吧,听说你母亲被遣送回去的第二年就病死了。”
“若非你这个毒妇,我母亲何至于郁郁而终!”赵嘉上前走了几步,看他的样子,竟是恨不得一剑杀了她。怀瑾不疾不徐的拦了一下,笑道:“嘉哥哥,不必着急杀她,都是一家子人,有些话得慢慢说。”
倡姬狐疑的看着她:“你是……”
怀瑾笑笑,看向神志不甚清明的赵瑜,压低了嗓音:“公主,是我呀,你不认得我了?”
赫然是元锦的声音,倡姬登时明白过来,勃然大怒,而赵瑜却因着这一声叫唤渐渐有些清醒过来,涣散的眼神聚焦看过来,看见怀瑾的脸,愣愣说不出话。
倡姬似乎还没有认出她来,怀瑾的双手拢在袖子里,在殿中踱步走了一圈,慢慢道:“当年也是在这座宫殿里,你把我绑了过来,打了我两巴掌,然后把我关进了诏狱。天可怜见,隐忍这么多年,我又回来了。”
倡姬骇然不已,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赵迁诺诺的看过来:“你是……你是怀瑾……怀瑾姐姐……”
赵迁不复前段时间的开朗模样,窝在母亲身边如一只才会扑翅的雏鸟,分明已是半大少年,此刻却唯唯诺诺的依偎着母亲。
怀瑾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实话,赵迁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但却是因为他这个儿子,才让倡姬和春平君有了筹码去谋朝篡位。平心而论,她对赵迁并无太大怨恨,但要说不恨,又有些违心,毕竟这是倡姬的儿子。
“主子!”此时夏福和张景从外面奔进来,气喘吁吁。
倡姬一见到夏福,更为惊骇了,她道:“原来你没死!你竟然活着!”
她放声大笑起来,不知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还是在嘲讽,直到笑出了眼泪,她才停下来,问道:“我真是瞎了眼,竟然没有认出你来,你要报仇便报仇,为何扮成元锦费尽心机引诱瑜儿?赵熙之死是否也是你们所为?”
赵嘉一愣,看向怀瑾,只见她好整以暇的顺了顺衣领,走过去款款笑道:“准确的来说,赵熙的死,是我一人所为。若不扮成元锦,我怎么教唆郭开杀了李牧,将赵国的防御卸掉?若不扮成元锦,我又怎么让邯郸城乱起来呢?”
“李家覆灭是你所为?”赵嘉吃了一惊,他压低声音:“你知道李牧对赵国有多重要的!”
语气中竟然隐隐有些怒意,眼前的妹妹实在是让人陌生的很。
“若不把李牧和赵熙去掉,我怎么报仇?”怀瑾淡漠的语气叫人心惊。
夏福却是隐隐有些担心,赵嘉还不知主子已在秦国为官的事情,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是什么反应呢。
怀瑾看向赵瑜,见她正愣愣的看着自己,讥笑道:“至于多此一举接近赵瑜,只不过是不想你们死的太便宜而已。”
身体死了没什么要紧,杀人最重要的是诛心才对。
“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个女子,还是你的仇人,是何感觉啊?”怀瑾对夏福使了个眼色,夏福立即上前将赵瑜拖了过来,倡姬终于舍得从那个凤座上抬起屁股了,只是刚站起来,旁边的侍卫就将剑架在了她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2章 雪恨
“赵瑜,当年在诏狱里领教了你的狠毒,如今我只不过略微还回来一点利息,你竟然就疯了,真是可惜。”怀瑾掐着她的下颌,看见赵瑜的眼神,刻意提高了声音:“在妓馆的滋味如何?我可是特意替你找了城中最下贱的的妓馆,里面的客人全是些贩夫走卒,想来那地方和那些人你应该不陌生。毕竟你母亲当年也不过是个娼妓,娼妓生的女儿,自然也是要当娼妓的,毕竟贱人生贱种嘛!”
这话可谓是极其恶毒,除了夏福,赵嘉及韩念皆有些惊心,其余士兵皆纳罕,小姑娘真是忒狠毒了一些。
“赵怀瑾你这个贱人!”倡姬尖锐的叫骂,她恨不得一剑杀了怀瑾,可惜动不得,如今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她只是一个阶下囚。
“有你贱吗?”怀瑾讥笑,好像在问她有何脸面骂人贱,她道:“赵迁和赵瑜是谁的种还需要我说吗?整个邯郸都知道你和赵熙私通,父王真是不长眼,竟看上你这么个烂货,白白给人养孩子,连江山都被抢了去……”
赵嘉皱眉:“怀瑾,不得妄议长辈。”
“哈哈哈哈哈,她算哪门子的长辈。”怀瑾不怒反笑,赵嘉终是文人气重。她正欲再说点什么,背后一股阴风吹过,怀瑾下意识的闪到一边,一把匕首牢牢扎进了地板中——赵瑜红的如野兽的双眼着实吓人,原来她已经清醒过来了。
韩念如闪电一般,夺过赵瑜手上的刀,将她放倒在地。
“我要杀了你!”赵瑜大喊着,满心怨恨,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大卸八块,再活活吞下去,她的一生……她的一生都被这样毁了!
“你要杀了我……”怀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当年在诏狱受你鞭打时,眼睁睁看着母亲去世时,身受重伤掉进渭水时,我也这么想的,杀了你,杀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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