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干草堆睡的还挺舒服的。”怀瑾道,她现在看上去脏兮兮的,像个小叫花子。
这是个煤矿,不过这个时代人们管煤矿叫黑石矿。
被抓进来的第二天,他们挖了一天的煤,累到吃完晚饭倒头就睡了。
次日又是这么重复,起床、挖煤,吃饭、挖煤,睡觉、起床,挖煤……
头一天怀瑾还和夏福商量,下药跑路,但是每晚收工回去都累的不想动,于是就这么一日一日的拖下来。
每天劳动量爆表,如此下来,大锅饭吃的特别香,干草堆也睡的特别舒服,夏福只要跟着她,做什么都不言语,只有张景日日抱怨,怀瑾一律不理。
挖了半个月煤,怀瑾和这里的什长吴久渐渐有了交谈,什长只管十个兵,所以这六十多个罪犯的矿场,实际上是只有十个人管理的。
虽只有十个兵,但是没有人能跑得掉,大家脚上都绑着链子,没有武器,又是深山野岭的,逃出去也难以走出这大山。士兵的头就是吴久,一个四十多的中年人,看着特像一老混混。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久过来看了看他们,怀瑾就一脸谄笑的迎上去:“哟,吴大人,怎么来柴房了?”
吴久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她,一脸古怪的问道:“你们在这儿住的还行吗?要不要换个地方?”
怀瑾一愣,忙道:“不用换地方了,再多给床被子就行,一张被子我们三个有点挤。”
“行,知道了。”吴久说:“吃得怎么样呢?”
张景听得毛骨悚然,怀瑾干笑道:“吃得也还不错,要是菜能辣点就好了。”
吴久点点头:“回头我跟厨子说一声。”
真的只是过来关心一下?
怀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见着吴久已经走出去了,又突然回过头,一脸八卦的追问:“你们和韩大人什么关系?”
哦,原来如此,怀瑾心中了然,大概是韩念交代了什么。她故作神秘,高深莫测的笑了一声,吴久冷哼一声然后出去了。
晚上一床大棉被送了过来,三个人终于不用抢被子了。
“我们还在这儿待多久?”张景闷声问道。
怀瑾不假思索:“一直待着呗。”
张景声音大了起来:“这种日子你也受得了!你看我的手都成什么样了!”
说实话,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倒是外面值夜的炊事兵在门上狠踢了两脚:“再不睡觉去矿上干活去!”
瞬间安静,过了一会儿,怀瑾才低声说:“我在这里每天吃得香睡得好,虽然说干活苦了点吧,可我平时练功更苦!在这里还能锻炼身体呢!”
这可比现代996公司强多了,看守们醒了犯人才开始干活的,而看守们起床都十点多了好吗!早饭吃得也不赖,上好的粟米粥配野菜,吃完了再去矿场干活。
矿场里分工明确,挖矿的、装车的和拉车的,他们三个都是拉车的,都是轻松活——装车才是最累人的。
等到太阳落了一半他们就收工了,身体虽然有点累,脑子里却是难得的轻松,什么都不用想。
在这里待着更有一层原因——她害怕被人找到。
作者有话要说:
挖煤这段的灵感来自于我和朋友的一顿饭中闲聊:假如不小心被抓去非洲当了挖矿工该怎么办……我的回答是跑不了,没精力,然后瞬间就想到了赵姐挖煤的场景……人类的脑回路真是无限长……
第157章 寻人
甘罗和尉缭都知道她的行踪,她有点害怕嬴政从他们嘴里套出地址,然后过来找她。怀瑾又有些自嘲,可能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她在嬴政眼里应该算不了什么吧。
反正思来想去,最后的结论是,在这里待到冬天,天冷了再走。
反正这里十个草包,挺好糊弄的。
正想着,夏福突然轻声说:“听主子的。”
就算一片黑暗,怀瑾也能感觉到张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二天又是日上三竿才出工,怀瑾穿着粗布麻衣,守在矿口的一张拉车边上,等到车上装满了碳,她把绳子往肩上一套,拉车往仓库那边走。
快走到仓库旁边时,一抬头,看见韩念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一旁吴久舔狗似的站在那里。透过面具,能看到韩念眼里促狭的笑意。
怀瑾瞥了他一眼,把他当成了个陌生人,完全没放在眼里,把一车碳倒下就转身回去。
韩念也没开口,只是坐在那里。
一天下来,她进进出出二十趟,韩念还是岿然不动,甚至还要吴久拿了藤椅过来,靠在那里打瞌睡。怀瑾简直气不打一出来,最后一趟出来时,对着韩念狠狠打了个喷嚏。
吴久一看,立即骂道:“你这小野畜生……”
韩念眼神如冷箭一样射过去:“放尊重些!”
吴久讪笑了两声,韩念冷冷道:“你先去忙你的。”
吴久点头哈腰的走了,怀瑾一脚踢在藤椅上,韩念瞬间弹跳了起来,身下的藤椅已然散架了。韩念好脾气的笑道:“这就出气了?”
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怀瑾冷笑,一拳打过去,韩念闪躲不及,结结实实被打痛了。他喘了一下,轻笑出声:“你比男人还粗暴,这拳要打我脸上,只怕要破相了。”
怀瑾哼哼两声:“你有什么相,本来就长得丑。”
韩念一滞,莫名的紧张了一下,旋即他道:“这次来接你,要不要跟我走啊?”
她啐道:“我不走!你别想带我走!”
韩念点点头:“那好吧,我来是你给带消息来的,这里太偏远了,消息流通不进来。赵国被灭了,你的兄长赵嘉已经逃亡代郡。”
赵国被灭迟早的事情,赵嘉能活着,这才是重要的好消息。
正想着,韩念又道:“另有一个消息,秦王嬴政向其他四国发了密函,令他们寻找一个人,若能找到,五座城池相送。”
怀瑾的心突突跳了起来,她想过嬴政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会找她,可能会偷偷派人找一下,但是没想到……五座城池,她居然这么值钱?
见她发呆,韩念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深:“你不想知道他找什么人吗?”
怀瑾定定的看着他,韩念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但她就是感觉突然冷下去了,韩念说:“嬴政在找一个叫赵姮的人,说是他身边失踪的一个官员。”
“怎么?想把我送出去交换这五座城池?”怀瑾讥讽。
韩念沉默半晌,摇头:“不想。”
怀瑾转身就走,一只温暖的大手卡在她手肘上,她怒不可遏的甩开:“干嘛啊!我要去吃饭了,去晚了就没有菜了。”
韩念默默的看着她,猛的把她拉近,拿出一条帕子在她脸上温柔的擦拭,不一会,帕子变黑了……
但是怀瑾在这个帕子上闻到一股很熟悉的香味,她惊愕不已,指着这条帕子长大了嘴:“这味道……”
韩念顿了一下,说:“是一个你熟悉的人的,对吗?”
怀瑾几乎无比肯定:“张良的帕子,怎么在你身上。”
韩念说:“这是张良让我带给你的,我走的这段日子去了蓟城,跟张良说了你的事情,他……他让我把这条帕子带给你,还让我问你一句话。”
“不想听!”怀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准备走。
韩念无奈,话锋一转:“我那里有吃的,烧鹅、烤羊肉、菜瓜……”
怀瑾吞了吞口水,转身:“走吧,还等什么!你去让人把张景和夏福叫过来,他们也好久没吃顿丰盛的了。”
韩念的眼睛瞬间笑意盈盈。
矿场的房子只有五座,最好的房间当属什长吴久的,此时被让了出来,让怀瑾等人胡吃海嚼,而房主本人则拿了个酒壶在韩念旁边陪侍。
一桌好菜,怀瑾并张景和夏福风卷残云的吃完了,菜盆里剩的一点油水都被怀瑾用干饼蘸着刮了。
打了一个饱嗝,她才笑嘻嘻的对夏福和张景说:“赶紧谢谢韩大人,要不是他,咱可吃不上这么多油水。”
韩念看向吴久:“矿场的饭菜平日都没有肉吗?”
吴久自认不是个抠搜长官,伙房烧菜几乎每天都会有肉,不过比起眼前这顿吧……也不知韩念是个什么意思,他头冒冷汗:“这……这……您事先没交代说饮食啊……”
怀瑾豪迈的摆摆手:“吴什长不是什么坏人,虽说这里都是犯人,但伙房也是有肉的,不过大锅饭嘛,味道肯定比不上您今天请的这一顿了!”
韩念点点头,手伸进袖子里一摸,拿出一个锦袋递给吴久:“以后她的每顿饭都要像今天一样。”
那个锦袋沉甸甸的,不知是金是银,不过金也好银也好,总之是吴久这个在偏远地区的小什长干好几年才能挣到的钱。吴久也不敢拆开,想笑又拼命抑制住了,模样十分滑稽。
韩念第二日一早走了,临走时对她说:“在这里待多久都可以,没有人会找到这里来,要是不想待了,叫吴什长派人送你们去蓟城。”
怀瑾抱拳拱了拱手,韩念这回还算仗义。
目送韩念离开,吴久立即过来,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谄笑道:“先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您和韩大人这么熟。我真是犯蠢了,韩大人能交代让你们单独住,那就肯定不是普通关系,头先对不住的地方,您多包涵了。”
怀瑾嘿嘿笑了两声:“吴大人客气了,哪有对不住的地方,我们吃得好住得好,都是您的照顾。”
张景在身后小声嘟囔:“哪里住的好,天天睡干草堆。”
吴久会意,对怀瑾道:“是我考虑不周,今天就给您三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您看我那屋怎么样?我给赵大人您腾出来?”
怀瑾内心腹诽,这人真是一根直肠通到底,一眼望到□□了,她说:“我觉得柴房挺好的,干草堆也挺舒服,比床睡的还好,就是前边是厨房,做饭的时候呛得慌。”
吴久道:“那我让人把厨房挪个地儿,那儿就专门给您用。”
怀瑾抱拳:“多谢了,看这日头,我得去矿上拉车了。”
说罢对张景夏福一招手,准备往矿上去。
吴久慌忙拉住:“干活让其他人去干,您就好好待着吧。”
……她想说她每天干活真的挺舒服的,啥都不用想。不过看吴久的样子,恐怕是不敢让她去干活了。
半晌,她道:“活还是得干的,不过如果方便的话,先前被你们打劫的……不是,是被拦截的马车还有上面的东西可否归还给我?”
怀瑾还特意补充:“主要是车上那把剑和拉车那匹马,是我心爱之物。”
吴久看着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好说,车在库房里,什么都没动,马关在马厩里,好吃好喝招待着呢!这马可神气了,比别的马高大不说,脾气也倔,谁骑上去都尥蹶子给甩下去。”
那当然了,这可是汗血宝马,幸好这些人都不认识。正想着,吴久讪讪道:“车上东西都没动过,只有那些金银……被弟兄们一块分了,我实在拉不下脸又要回来,您看……”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吴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听她这么说,吴久才真正松快下来,只听得张景抱怨:“车上有十多镒金呢!”
怀瑾佯装怒骂:“主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张景撇撇嘴,吴久却试探性的问怀瑾道:“看您那把剑有些来历,剑鞘上的纹路十分精美,像是出自秦人工匠之手,斗胆猜测,您是秦国人?”
想不到吴久竟然还有这等眼力,这是当年随军出征时嬴政送给她的,怀瑾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是齐国人,这把剑是我一个秦国的朋友送的。”
“您的朋友定然也是贵人。”吴久笑呵呵的点点头,然后在前面领路。
几人一行走一行到了马厩,她的汗血宝马正躺在草堆上睡觉呢,周围的马都离它远远的,不敢靠近。怀瑾一见就笑了,打了个哨。红红跟上了发条似的蹦跶起来,看见她,直接冲破马厩的门跑了出来,绕着她蹭来蹭去。
“好马!”吴久挠挠头,他可能不太擅长拍马屁,没有更多的话来恭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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