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怀瑾跌坐在地上,天已经黑了,她看着张良刚刚落下去的地方,想起刚刚被塞到手里的东西。
她此时才低头去看,是一个绣着兰花的锦囊,看着有些旧了,她打开,里面是两根缠在一起的青丝。
怀瑾仿佛突然溺水了一样,大口大口呼吸,原来心真的能痛到这种地步,连呼吸一下都痛彻心扉。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赌气……”她双手握着锦囊,神色木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嬴政在一旁听着,犹如一把刀子在心口狠狠搅动着,他气闷至极,看着旁边那二十人,他说:“杀了!”
“饶了韩念,求你。”她扯着自己的衣摆,哀声求道。
嬴政冷着脸,点头。
除了韩念,其他人全部诛杀。
天黑了,还在山上的士兵开始生火,怀瑾依然枯坐在白天的地方,看着悬崖出神。
“吃点东西。”尉缭拿过来几个干硬的饼,然而她依旧没有反应,尉缭真的怀疑,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只剩了一具躯壳。
但她的眼睛里分明在等着什么,尉缭心生怜悯,此时就已经这样了,若她看到张良的尸体会怎么样?
尉缭把饼掰开,一点一点往她嘴里喂,依旧是徒劳无功。
嬴政心头气闷,早上的时候他们还并肩躺在马车里,商量以后去哪里玩。他的幸福明明已经牢牢抓在手上了,为何还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那个男子……嬴政心生快意,他已经杀了那个人,她依然是自己的。
可是看着怀瑾空洞的眼神,他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没有做错,为何此刻会这么害怕?
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她一样。
“喝水。”嬴政见她目光泛散,嘴唇上已经干得快裂开了,他一阵气恼,过去强硬的给她喂水,呛得她一阵咳嗽。
“寡人会好好安葬他,你不要伤心。”嬴政生硬的说,他已经尽量憋着气在安慰了。
尉缭担忧的看了他们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听到这句话,怀瑾一直放空的眼神骤然聚焦,迸射出异常明亮的光,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见到光的魂魄,她说:“他不会死!”
嬴政冷笑:“不会死?除非他是神仙。”
怀瑾瞪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然后别开眼:“他就是不会死,我信他。”
“赵姮!”嬴政抓着她的肩膀,怒道:“你把寡人置于何地?”
她语气里的的深情厚谊让他嫉妒得发狂,被嬴政狠狠抓着,她只是倔强的瞪过去,无比坚定的重复:“他是张良,他不会死。”
“好、好!”嬴政铁青着脸,气得冷笑连连:“你既然心里都是他,为何要答应嫁给我?”
怀瑾愣愣的,突然捂住了脸,温热的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明明爱的只有这一个人,赌什么气呢?如果她在蓟城见到张良的第一面,说的是“许久不见,我很想你”,那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们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越想越悔,越悔越恨,恨自己的倔强,恨自己的自私小气。
既然爱了,何必锱铢必较?多付出一分少付出一分都要细细比较。爱一个人不就是要无条件信任无条件付出吗?她这样自私只爱自己的人,张良却一直爱她,爱到连命都不顾,她为什么要一直跟他犟!
怀瑾想着,等会见到他了,一定要好好跟他认错,好好检讨自己,然后待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
“陛下,是我错了,我不能嫁给你。”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坚定道。
“他已经死了,不嫁给寡人难道要嫁给一个死人吗?”嬴政身上寒气森森。
怀瑾重复道:“张良,不会死。”
或许他会摔断腿摔断脚,但他一定不会死,张良的宿命是老死,甘罗说过,没有人能改变历史。
又或者他现在也许被哪根树枝挂住了,也或许山下去的那些人根本找不到他的尸体……
刚刚张良还把韩念托付给了自己,想到这里,怀瑾精神一振,推开嬴政,到了韩念跟前:“子房有没有嘱咐过你什么事情?”
韩念忧伤的看着她,低下头:“出发前,公子对我、说、若是、若是他遭、不幸,让我以后、跟着姑娘、保护你。”
“放心吧,他不会死的。”怀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韩念不敢直视她眼底的那抹悲恸,眼神闪躲了一下,沙哑着嗓子:“那么高,公子已经……”
“他一定不会死。”怀瑾平静的,一字一句的说。
一个重伤的张良,该如何和他一起离开呢?怀瑾看向嬴政,跪下膝行过去。
嬴政咬着牙,硬邦邦的问她:“你干什么?”
“找到张良后,请陛下允许我和他一起离开。”她没有其他的办法,张良的随从已全部被杀,就算不死也抵挡不了嬴政这么多的兵力,她只能硬求。
嬴政都气笑了,他的未婚妻子,要和别的男人离开,还是个死人!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冷笑道:“你想都不要想!”
那只能先让两个人都活着,以后再慢慢做打算了,怀瑾心想。
她磕了三个头:“那么,请陛下放他离开,不要伤他的性命。”
“凭什么?”嬴政嗤笑,更何况他想说,张良肯定已经死了。
“求陛下答应。”她伏首在地上,单薄的身子看上去像是易碎的瓷器一样脆弱。
“若寡人不答应呢?”
怀瑾带着宁静的微笑,淡然道:“我会跟他一起死。”
嬴政愣住,滔天大怒随着她这一句话,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她视死如归的面容,让嬴政心头一震颤栗,他把她从地上抓起来,低吼道:“赵姮——”
再说不出别的话了,嬴政的声音软下来:“阿姮,别这样,好吗?”
“求陛下答应。”
嬴政木然:“只要你跟我回秦国,什么都答应你。”
怀瑾再次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她此时镇定得不像话。
尉缭看着她,深深皱起了眉。
月光皎洁,站在山顶上,显得天上那轮银盘格外的大而圆。
怀瑾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十五。
山顶上此时只有几十人,士兵们都远远坐着,韩念被绑在一个避风的石头后面,他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待着。
而嬴政和尉缭一直坐在她左右,大概是因为宁静又寂寥的月光,他们此时都平静下来。
“我五岁就已经认识他了,”怀瑾嚼着干巴巴的饼,不知道是在和尉缭说话,还是和嬴政说话,她跟讲故事似的自顾自的说着:“我的字,就是他送给我的,赵姮,是很好听的一个名字。”
嬴政烦躁不安:“寡人不想听这些。”
怀瑾闭上嘴,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光,眼睛里盛满了晶莹,像是两面水镜,将月亮映在了上面。
“喝点水。”尉缭把水袋递过去。
怀瑾接过去,猛灌了一口水,水早已经冰冷,山上夜晚气候寒,这一口冷水喝下去,她打了个哆嗦。
嬴政见状,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到她身上,面孔依然是难看得要命。
“我原本是打算报了仇以后,天涯海角都跟着他一起走的,可是韩国国破,他没能来找我,我才跟他置了气,我跟他说以后我们只是陌生人,其实我是赌气的。”怀瑾又开始说了,她脸上冰凉一片,好像现在不说点什么她的心就会坠入深渊一样。
她对尉缭说:“我只是希望他跟我低头,求我原谅,我一点都不想跟他成为陌路人,我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代的她和古代的她,都活得高高在上,哪怕落魄到最不堪的时候,心底那抹骄傲也扔不掉,可是这种骄傲不是用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的。
“陛下,我知道你喜欢我,可你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到可以和他一起死吗?我现在才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是不能计较得失的,只要他好那么就一切安好,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她半是情真半是利用,这个时候了,她也不忘耍点小心机,好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6章 相随
她已经没有办法再为嬴政提供现实物质的价值了,唯有情绪价值可提供——因为嬴政喜欢她。
只有利用这份喜欢,她和张良才能顺顺利利离开。
“寡人为了你把土地拱手相让,为了你冒着生命危险来到燕国,为了你连尊严都不要了,你现在问寡人有多喜欢你,你有没有良心?”嬴政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的心剖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颜色的。
怀瑾揣度着他的心思,哀声道:“那你能为了我不要江山吗?你能为了我去死吗?”
这一刻,她有些唾弃自己,仿佛成了pua大师。她也愧疚,嬴政确是真心喜欢她,可她为了自己的后路,却不择手段。
她,当不起这份真心。
嬴政忍无可忍,怒道:“若是张良什么都愿意为你做,那他还会拿你交易秦国的城池吗?他今日命损于此,也是因为他技不如人。”
“他不会命丧在这里的!”怀瑾坚定的重复了一边,然后幽幽的看过去,泫然欲泣:“他有他的苦衷,若不是战争让他家破人亡,他不会性情大变。”
“寡人不想再听到关于张良的话,你别说了。”嬴政烦躁的站起身,离开了她坐的地方,看他铁青着脸孤零零的站在远处的一个风口,怀瑾有些内疚的低下了头。
尉缭拍了拍她的肩:“无需自责。”
抬头,看见尉缭了然于胸的宽和眼神,她知道尉缭已经看穿了自己,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帮你的,可你……真的觉得张良还活着吗?”尉缭担忧的询问。
她只是坚定的重申:“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死。”
尉缭不敢再说了,她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漩涡里一样,不愿意出来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清醒。
但是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尉缭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对张良有这么高的信心。
是什么在支撑?支撑着她在谋划后路、支撑着她确信张良还活着?可若真的找到张良的尸体,她又会如何呢?尉缭不敢想。
到了子夜,远处的草丛传来沙沙的响声,并且是越来越响,似乎是有大批人马过来了。尉缭立即带着士兵警觉的拦在嬴政和怀瑾前面,以迎敌的姿势站好。
然而来的人是蒙恬和他带着的士兵,怀瑾几乎是弹过去的,她冲到蒙恬面前,急切的问道:“找到了吗?他在哪里?”
蒙恬为难的摇摇头:“天一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明白白天再找。”
说着看向嬴政,满脸严肃:“陛下,樊於期的军队已被击散,秦国和燕国的士兵共伤亡五百人,穆征大人……战死。现在田光大人也已经到了山脚,我们在山脚驻扎了营地,末将是来接陛下下山的。”
嬴政眉心一跳,敛容严厉道:“樊於期呢?”
“跑了。”蒙恬艰难的答道。
嬴政本就气得厉害,听到这个消息肚子里的火憋的更大,他道:“他日寡人定要亲手杀了这个逆贼。”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等嬴政平复下来,所有人跟着蒙恬一道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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