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先前在宫门口拦下怀瑾的那位副将走上前跪下,开口:“末将章邯,乃是卫尉大人的副将。”
作者有话要说:
轲既取图奉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绝袖。拔剑,剑长,操其室。时恐急,剑坚,故不可立拔。
荆轲逐秦王,秦王还柱而走。群臣惊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不得上。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逐秦王,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乃以手共搏之。
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轲。秦王方还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王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荆轲废,乃引其匕首提秦王,不中,中柱。秦王复击轲,被八创。
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乃欲以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
当时写这个情节我查资料看到这段的时候我巨感动,想着尽量还原这段的情况下把赵姐加进去,写了两天才搞出几千字,敬佩荆轲!
第208章 误杀
嬴政点点头:“尽忠职守,恪守君令,今日虽情况险急,但你们仍然记得寡人的命令,无令甲士不得进殿,很好。蒙恬,你这位副将不错,日后便让他戍守章台宫。”
蒙恬俯首称是,嬴政又看向几位武将和负伤的官员,对他们感叹道:“今日寡人才知谁是忠君之臣。”
说着又看向夏福:“太医夏无且、国尉尉缭、蒙恬、吴腾大人、杨端和、小王将军……”
他说了一长串人名,唯独漏掉了怀瑾的,他说着:“你们都是寡人的良臣,秦国的栋梁,今日之事寡人会论功封赏。”
蒙恬指着其他的燕国人:“陛下,那秦舞阳这几人如何处置?”
嬴政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荆轲身上。
“不要让他死,明日把这十个人全押到城门口,施千刀万剐之行!”嬴政冷然道,他一甩袖子,准备走。
这时只有怀瑾注意到荆轲满是血迹的左手拿了一根钉子样的东西,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荆轲似乎拼尽最后的力气往嬴政那边刺过去。
一直看着他的怀瑾,眼中尚含着泪,然而见到这一举动她想也不想,立刻拦在了嬴政面前。
危险到极致,这一针下去,她必死无疑。
荆轲看着她,不知她是害怕还是心痛,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这双眼睛……荆轲想起,当年她拉着那副棺材,在临淄的街头为自己叫着冤屈。
棺材那么重,把她的肩头都磨出血了,她是赵国尊贵的公主,却待他甚重。
这份恩情……这份恩情……荆轲想着,手上一偏,重重的扑在了地上。
禁卫军的剑涌上来,十多把利剑穿胸,是活不下来了。
荆轲喘息着,眼睛落在她身上,最后的最后,只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瞳孔便沉寂下来。
“阿姮,你疯了!”虽是怒骂,心底却是狂喜,嬴政将她半搂在怀中,她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面前,隔绝了扑面的危险。
怀瑾最后也不敢叫他一声:庆先生。
她看着荆轲的尸体被人抬走,看着殿中的人群渐渐散了,看着夏福满头是汗的诊治完走到自己面前。
夏福脸色也是苍白,可他懂得,懂得怀瑾这一刻为何是这样凄凉的神情。
“主子……”夏福担忧的小声叫了她一声。
“阿姮,是不是吓着了,我带你去安静的地方。”嬴政顾不得梳洗,拉着她的手要带她走。
怀瑾惊了似的抽出手:“不、不……我要回去了……回家了,还没吃饭呢。对,我要回家吃饭了,还等着我……”
她似乎有些语无伦次,尉缭觉出她有些不对劲,上前道:“今日变故太多,阿姮恐没回过神来,陛下容她回家歇一歇。”
嬴政微笑着,脉脉看了她一眼,见到殿中还有人在,遗憾地收回目光,随着老猎回了寝殿。
尉缭和夏福带着她回到了家,思之和张良在那里侯了许久,眼见着快日落西山,才见到他们回来,怀瑾的神色还那么不对劲。
“怎么了?”张良沙哑的声音一响起,怀瑾似乎突然回了神,她满头是汗,看着他嗫嚅着:“我、我、我……我该死!”
张良本担心她,见她此时安然无恙,心早已放下大半。
可她此时面色苍白,汗珠如豆般滚落,身上还有些血迹,让他仍一颗心放不下,可问又问不出什么。
尉缭在一旁,看着沙哑的嗓音一次又一次的响起,他解释道:“今日燕国使者在殿上行刺,是阿姮护的驾。”
张良不自觉的微皱眉头,看向尉缭。
尉缭只觉得面具下这双眼睛仿佛洞悉一切似的,他听到“韩念”说:“行刺?此等手段,看上去像是太子燕丹做的。”
尉缭多看了他两眼,觉得韩念有些洞若观火,赞道:“韩先生高见,荆轲正是如此回答的,行刺是死罪,陛下的怒火一起,燕国必不得存,他言明是燕太子指使,燕国便能轻易把此事绕过去。今日这刺客,倒真是……勇气可嘉。”
虽非同阵营,但此人是在叫人钦佩。
谁知韩念听到声音略微提高,嗓音似乎……也没有那么咿哑了,他道:“刺客是荆轲?”
尉缭微笑:“先生在燕国待过,想来是认识?”
谁知韩念只是看向怀瑾,目光隐忍,他听到韩念问怀瑾:“是你杀了他?”
“不是、不是?不是……”怀瑾手中仍然握着那把小弓箭,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弓箭远远扔开,鞋也不脱爬到竹席上,怕冷似的抱成一团。
尉缭觉得奇怪,不过见怀瑾神色心中倒有了几分猜想:“阿姮,你与荆轲……”
夏福白着脸,替她回答:“荆轲……原先叫庆卿,当年主子在稷下学宫时,他是主子的老师……”
不意是这样,尉缭一时有些惊愕。
想到她一路上的脸色,不由叹息起来,想劝慰却觉得此时不是时候,因为怀瑾眼睛只盯着韩念,一个劲的解释:“……隔得远……看不清……我不是那样……”
她语无伦次的说了半天,最后捂着脸,闷声道:“那是他亲手给我做的弓,可我拿这把弓射死了他……”
“各为其主,他今天来这里便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不是你也还有别人。”张良叫思之打来热水,将帕子温热然后递过去,他想亲自替她擦一擦脸,可夏福和尉缭都在身侧,叫他亲近一下也不能。
怀瑾浑浑噩噩的擦了一下脸,渐渐镇定下来,心一定越发觉得悲凉,她闭上眼睛:“我杀过很多人,有仇的、没仇的、可恨的、无辜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杀了自己的老师,稷下学宫五年,庆先生一直对我很好,我……他……”
怀瑾似是支撑不住了,微微喘着,手撑在桌上,苦涩道:“庆先生一生过得凄苦……”
她想起庆卿的生平,难受得不行。
庆先生自小孤苦伶仃,背着血海深仇生活在齐国,小时候她在齐国读书时,几乎从没见过庆先生笑的模样。
他似乎总是孤身一人,心事重重。后来在燕国再见到他,感到他身上的愁绪已经不见了,她以为庆先生已经过上了好日子,却原来……
她扶着额,一滴眼泪落下,她无力的抬起手擦掉,然后将那把弓捡了起来,苦笑两声:“他最后是因我而死的。”
“不是,他是为了自己的大义而死,与你没有关系,阿姮,你别多想。”尉缭在她面前坐下,温言劝慰。
怀瑾摇了摇头,难过道:“他为什么非要选这样一条路?”
张良负手站在一旁,看着天边的一朵云,风吹起他的衣袂,让他看上去有些遥远。
他眼里盛了浅浅的悲凉与敬佩,低声道:“士为知己者死,庆先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让他以命相托的,唯有他的知己,于他而言,这是最快活的收场。”
沙哑的嗓音,在风中飘散、回响,如同一首挽歌。
这一夜怀瑾睡的很不安稳,她想叫张良陪陪自己,可夏福和他共处一室,他不能轻易走开。
还是盖着冬日的厚棉被,她依然瑟瑟发抖。
辗转到半夜,她摸索着爬起来,披了件大氅走出去,堂屋里思之已然熟睡,堂屋的门却没有完全掩上。
她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见廊下一黑影端坐着,惊得差点跳起来,再仔细一看,却是张良。
“你没睡?”怀瑾在他旁边坐下。
张良瞟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又不穿鞋!”
她用裙子把脚盖住,见桌上一副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篆。
她出来一打岔,张良就停下了笔,将她的脚抱在怀中捂着。
怀瑾看着桌上的文章入了神,是写给庆先生的祭文,字字恳切句句情真,且是以她的名义写的。
她难过的低语:“庆先生若在地底下收到这篇祭文,一看就知道是你代笔的,怕是又被气一回。”
张良摸了摸她的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柔声道:“庆先生怎么会为这种事生气呢?不过你要是偷懒不练功,他倒是会骂你。”
两人依偎着,静默良久,怀瑾问:“你在燕国待了许久,和庆先生应有不少交集。”
“他是燕丹的人,我与燕丹相悖,他经常两头为难。”张良淡淡阐述道:“姮儿,莫难过,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虽不赞同行刺,但我尊重他的选择,感佩他的勇气。”
暗夜中,怀瑾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不少,她靠在张良肩上,任他的手暖着自己的手,低声叹气:“子房,幸好你在我身边。”
张良的声音稳稳在她耳边响起:“永远都在。”
怀瑾回头看了一下后面,问:“夏福睡下了吗?”
“他今日累极,倒头就睡了。”
怀瑾叹道:“还是让他赶紧回雍城吧,不然我总是独守空房。”
末了又问:“为何连夏福也要隐瞒?即便他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乱说的。”
静默一瞬,张良道:“非常时期,一切都得小心。”
除了她,他谁都不信。
怀瑾沉默,思绪转了好几回,她才问了之前一直没有问过的问题:“子房,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何你要诈死?除了我和韩念还有谁还知道你活着?我……我不是想干预你的事情,只是今日庆先生……我有些害怕,我害怕你也会遇到这样的险境。”
张良立即回答:“你是我的妻,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想干预就干预,不用那么小心。”
心头有暖流滑过,她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张良温柔的说:“我诈死的原因,与你关系不大,姮儿,我不告诉你只是觉得你不需要再有更多的烦恼。若是担心我,那我便告诉你两个字,放心。”
“这个世界,除了你,没有人能拿走我的性命。”这样自负的话不像是张良说出来的,可是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却是有万分的力量。
没有人会觉得他狂妄自大,只会让人深信不疑:他真的可以做到。
怀瑾怔怔的看着他:“嗯,我放心。你也要记住,我身不由己的来到这个我不喜欢的世界,走到如今,我所在乎的人只有你一个,若有一天你有任何不测,我也不会独活。”
张良的眼睛霎时如盛了万千星光,他取下那张掩人风华的面具,直直看着怀瑾,低头深情一吻。
缱绻的深吻叫人心醉,良久她才找回神志,笑问:“子房,你想离开咸阳吗?”
张良有些意外:“去哪里?”
她心里涌起绵绵诗意,压着激动:“随便去哪里,我们可以找一座山隐居下来。”
“你不是发誓,九年不得离开吗?”张良忽然一挑眉,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整个人俊美得都有些邪气了。
怀瑾想起和嬴政发的那个誓,觉得有些窒息,想了一下,她说:“我这次救了嬴政的命,他欠了我大人情,若要走也不是没有办法。”
张良看着看着她,认真道:“我虽不喜你与嬴政的誓言,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妥协:“但这几年你还是留在咸阳比较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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