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桌上摆了红烧鱼、茱萸炒肉、凉拌荠菜,除了鱼,其他菜都放了重辣,因此怀瑾吃得很香。
她多吃了两碗饭,张良在一旁便暗暗的高兴。
饭后仆人们上洗漱的茶水,沉音忙完了便看向一个侍女:“今天的菜怎么有些辛辣?”
那侍女偷偷看了怀瑾一眼:“夫人好辛辣口,大约锅里炒了夫人的菜,所以别的菜也沾上了吧。”
在座的张良、张景、韩念都是跟在她身边吃过的,尤其是张良吃了好几年,即使是辣口他也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只有沉音,当即有些不悦,但她忍了几忍,终是没发作。
是夜,张良在书房写东西,怀瑾在旁边摆弄她白日买回来的布匹,夫妻各忙各的,一派宁静。
怀瑾想着得把府里阵线活好的找一个出来,不然她做的衣服,怕是刚上身就散架了。但是想到这几天府里的仆人们,她觉得有些奇怪。
“你说……”
张良抬起头:“怎么了?”
怀瑾想了一回,摇头:“没事。”
看向张良手边摞得厚厚的竹简——全是他今天写的,于是问:“你这天天写些什么长篇大作呢?”
张良揉了揉眉心,骨节分明的手拿起剪刀修了一下灯芯,道:“外院那些人总有一些问题,不耐烦听他们说,就让他们写牌子递过来,我批注之后再发还回去,这样省了不少事。”
boss远程指挥,难怪他天天跟创作长篇小说似的,话说回来外院那些老兄们的问题,未免也太多了吧!怀瑾便建议:“为何不让张景他们帮你分担一些?”
“张豆豆那里也已经堆满了竹简了,这里是一些比较重要的事。”张良观察着她的表情,笑道:“你这是心疼了?”
怀瑾放下布料,支着头:“只是觉得你那些门客能力不行。”
“比起夫人,自然不行。”张良挑挑眉,温润的眉眼若远山云雾。
怀瑾挪到他身旁,拿起砚台:“我来给你磨墨。”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张良笑道。
怀瑾支着头,懒洋洋的磨着墨,俏皮的回道:“无须报之,唯愿爱之。”
“珍之爱之,如若珍宝。”张良再次拿起笔,先前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怀瑾想,这样真的很幸福了,哪怕在现代,也很难找到像张良这样的另一半。
他就像一束光,让她在残酷冰冷的古代不再感到绝望。
她已经习惯了睡到中午起,也习惯了中午吃饭时沉音的一张臭脸,但她不会为谁去改变,我行我素快乐得很。
只是她越来越感觉到府中仆人对她的敷衍,尤其是她提出要厨房晚饭上红烧鱼,厨房连着两天都没做,两次的理由都是:采买多,厨娘记性不好一时忘了。
等到第三次,她亲自在池塘钓了两条草鱼送去厨房,结果晚上还是没做,怀瑾这次真动了气了,她还不是在别人手里讨生活呢!当即就问上菜的侍女:“我下午钓的那两条鱼呢?”
那个侍女被问得战战兢兢的,沉音便道:“我不喜欢鱼腥味,所以没让厨娘做,不过也不是怠慢你,我今日已吩咐工匠在厨房新筑了一个灶,等筑好了,姐姐想吃什么菜就吃什么。”
怀瑾不会错认沉音眼里压抑的得意,这小女孩连日各种耍小心思,今日实在是让她不耐烦了。
她再包容,也架不住对方一次又一次的挑衅。
怀瑾深呼吸了几口气,见其他人开始洗手准备吃饭,她只觉得自己要憋不住了。
张良正准备让人重新去做一道鱼,可还没开口,就敏锐的察觉到身边的低气压:“姮儿?”
怀瑾沉着脸,猛的一拍桌子:“谁都不许吃饭!”
拍出一声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韩成不悦道:“在家里怎可如此放肆!子房,你好好管束管束!这成何体统啊!”
说着韩成拿起了筷子,怀瑾倏地一下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杯盏掷过去,把韩成的碗砸掉,韩成顿时大怒:“如此无礼……”
怀瑾冷漠的眼神一压过去,张景立即对韩成说:“王孙,你还是先别说了。”
“我说,现在不许吃饭!”怀瑾一字一顿的说。
她生了大气,张景吓得面如菜色,他跟在怀瑾身边两年,深知这个女人发起火来有多可怕。
张豆豆却在一旁,他只觉得夫人太小题大做,公子是该好好管管了。
怀瑾对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婢女,指着一个女孩说:“去!你去把厨房里的人叫来!”
那侍女却不应答,只是闪闪躲躲的看着沉音。
张良漠然:“夫人叫你去,你为何看旁人?”
这侍女忙屁滚尿流的去了厨房,沉音和韩成都生了大气,他们出身王族,从没见过这么霸道泼辣的女子。
沉音死瞪了她一会儿,然后挑衅似的拿起了筷子,怀瑾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韩念身旁。
沉音也不知她要做什么,拿起筷子就准备夹菜,谁知怀瑾从韩念身上拿出一把匕首,然后狠狠抽出,发出“蹭”的一声寒音。
“姮儿——”张良眉心微微蹙着。
怀瑾也不理,只是把匕首狠狠往下一掷,一声厉响,匕首半截身子都被埋进木桌中。
怀瑾冷静的看着沉音:“你今天有胆子你就吃。”
沉音被吓傻了,求救似的看着张良和韩成。
韩成富丽的脸黑如锅底,看向张良:“子房,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我家,我就是道理!”怀瑾近乎蛮横的抢在张良面前开口。
你一个落魄的韩国公子,要不是我老公养着你们兄妹,你们早就流落街头了!
寂寂无声中,满厨房的人都过来了,怀瑾背着手,看向张婶儿:“我说了要吃鱼,已经说了三天了,为什么不做?”
张婶儿颤颤巍巍的看向沉音:“是公主……”
“这是她家还是我家?谁才是主母?”怀瑾神情淡漠,却有着骇人的威严。
“您您……您是主母,可是……可是……”张婶儿声音都抖了起来:“这几年一直都是沉音公主在管内务,我们……我们……”
“一个仆役总管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怀瑾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响起,沉音几乎恨的牙都咬出血了,可看到那边贯穿木桌的匕首,她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令人胆寒的沉默,怀瑾在上面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淡声吩咐:“现在去把我下午钓的那两条鱼做了,做好了端上来才许开饭。”
厨房那些人一个屁不敢放,立即就巅着脚去做菜了。
“荒唐!”韩成一掀桌板站起来就准备走。
怀瑾一眼横过去:“吃饭的时候,横阳君要去哪里?”
“这饭不吃也罢!”韩成冷着脸看向张良:“从今往后我绝不会与这个女人同席,子房,你看着办吧,有她在就千万别叫我。”
韩成刚走了一步,怀瑾就拦在他面前:“我今天非要你在这儿坐下吃饭,你敢走?”
韩成冷笑:“我为什么不敢走,你若不是子房的夫人,我早一耳光扇过去了,泼妇!”
韩成甩袖就走,怀瑾立即从后面扳住他的肩往身边一带,一个巧妙的身法,她将韩成的手反在身后,韩成竟然不能动弹了。
“你做什么!”沉音大叫起来。
怀瑾把匕首抽出来,在韩成面前晃了晃,韩成吓得面色苍白。
张良淡淡道:“姮儿,别伤了他。”
怀瑾恍若未闻,匕首在韩成脸颊上拍了拍,冷漠道:“还走吗?”
“张子房!你就这么看着吗!”韩成狼狈的看向张良。
张良仍是坐在那里,展开一个柔软的微笑:“姮儿,看在我的份上。”
“我发火的时候,你最好别说话,我不想迁怒你。”怀瑾压抑着火气看了张良一眼,然后松开韩成,冷言:“我和你们父亲是朋友,本着想跟你们和平共处,但你们也不要总想着欺负我。真得罪了我,我怕我会干出什么事来!”
沉音早被吓懵了,韩成嘴唇动了一下,怀瑾立即抢白,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柔滑不可捉摸:“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人都有什么下场吗?”
韩成顿时不再言语,他听张景讲过这个女子的很多事,她手上沾了无数的鲜血,她杀了许多地位尊敬的人……
想起听过的那些事,韩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整个大厅里的人噤若寒蝉,怀瑾笑了笑,松开韩成,重新在张良身边坐好:“横阳君,请坐吧,一家人当然是要在一起吃饭的。”
谁跟你是一家人!韩成两兄妹心里如是骂道,可是谁也不敢再多话。
就这么静悄悄的坐了一刻钟,张婶儿端着一盘辛辣的红烧鱼上来,怀瑾拿起筷子和颜悦色的对韩成和张景等人说:“快吃饭吧。”
张景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筷子,怀瑾立即关切的问:“阿景是没胃口?”
“不……不是!”张景又连忙加了一碗饭,当怀瑾的面大口的吞咽着。
吃饭时,内院的奴仆们就在下面跪着,怀瑾吃完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看着下面,交代:“我不管内务,是因为我懒,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可以不听我的,别忘了我是你们的主母。这次的事就此揭过了,再有下次,就要见血了,别怪我没提前警醒过你们。”
“是,夫人。”下面的人头埋得更低。
“你们慢慢吃。”怀瑾对张良说,然后端着假笑提前离席了。
一出大厅,怀瑾的脸色瞬间拉下,她径直回了兰院。
在书房静坐了好一会儿,那股火气还是没消下去,甚至还有一点儿委屈。
几百个深呼吸下来,张良还没回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些人肯定在跟他说自己坏话呢。
这股气顺不下来,怀瑾取下墙上的佩剑,那是张良每天早上挥的那把剑。
一拿起,手上就有了沉甸甸的重量,怀瑾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拿过武器了。
摸索着剑柄处的花纹,她眼睛一沉,然后将剑拔了出来。
夜色下,她满脸怒容的舞着剑,如在咸阳城的每一个清晨。练了十年剑术,那些招式全都成了她身体的本能动作。
怀瑾杀气腾腾的练着剑招,周身尽是肃杀之气。
池塘边的廊桥,张良和韩念回来了,但她只当没看见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253章 如玉君子难断家事
张良站在池塘边看了一会儿,她挥动剑时满眼杀气,仿佛在和一个生死仇人过招一般,看来今天这场气委实不小。
转眼又想起,她似乎很多年没这么生过大气了。
“你先回去休息吧。”张良对韩念交代说,韩念立即听话的回了竹林的茅屋。
一个漂亮的剑花,怀瑾酣畅淋漓的收了剑,见张良立在一旁,漠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自己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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