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项伯叹了口气:“所以难啊,我压根也没抱什么指望。”
幸而项梁舅舅不在这里,否则又是一通教训,怀瑾心想道。
一阵夜风吹过,怀瑾看着院子里的三个男人,忽而扑哧一笑:“现下只有咱们几个在这里,恍惚是回到稷下学宫一样。”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刘交和项伯都笑起来,张良唇畔也带上温柔的笑意。
刘交放下书简,喝了一口茶,笑说:“一眨眼,已过去许多年了。”
项伯枕在凉席上,望着月亮:“不知其他师兄弟们怎么样了?不过想来也是如我们一样,对着月亮长吁短叹怀念过去吧。”
怀瑾轻轻踢了他一下,难得听见项伯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深冬时,百越一带的温度终于降了一点,温度相当于中原那边的春天。
而刘交也要启程回中原了,来时装运粮食的六十辆车,有两辆装了钱,剩下的全塞满了南越这边的货物。那些跟来的伙计,仍旧是跟着回去。
一下去了那么多人,平日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空了,只有留守在当地的管事——林式林仰两兄弟还在。
项伯和项籍都搬去了左边那栋吊楼,屋内瞬间宽敞起来,怀瑾也不担心晚上说梦话被住在隔壁的项伯听到。
连着多日两人都是老老实实睡的,当天晚上,怀瑾就放开了手脚和张良胡来了几个时辰。
话说禁欲这么多天,忽然开荤简直神清气爽!
第二天见张良又出去找望栗,也不觉得他是去厮混了,而是殷殷嘱咐挥舞着手帕送他出了门。
正逢二管事在前面看店,看见她这番贤惠的模样,惊得手中的笔都掉了。
丈夫出门了,丈夫的随身侍从也跟着去了;舅舅也出门了,连黑珍珠都不知跑哪里玩去了。
只有项籍在家,怀瑾就把他叫上给自己打下手。
从林中猎回来的许多东西都需要她处理,比如说给野袍子去个皮啦拔一下野鸡毛啦……
当然并没有那么血腥,这些随时把自己弄得脏不拉几的活,韩念和黑珍珠自会效劳。
有的,只是她从山中带回来的几株珍贵的花卉,需要重新找花盆和泥土来种植。
叫项籍去外面的稻田里铲了一袋湿泥土回来,怀瑾拿出三个大花盆把土放进去,然后把植株的根部放进土里,光着手把土夯实,这一套动作下来,她不仅满手是泥还满头是汗。
“这是什么花?”项籍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看她捣弄。
怀瑾指了指桌边的一块布,项籍会意,过去把布拿起给她拭汗,怀瑾说:“这个……有些地方的人管这叫太阳花。”
这其实是向日葵,但这里的人并不认识这种花,她也是在某处山坡上看到盛开的一两株。
把花摆在吊楼下面,怀瑾欣赏了一会儿,就让项籍去给自己打水洗手。
叔侄俩都被她使唤惯了,项籍从善如流的打了水、递皂角、送干布巾,直到怀瑾干干净净的在一旁坐好了,他才起身去把脏水倒掉。
看着项籍尚且稚嫩的脸庞,和结实板直的大个头,怀瑾不由发问:“你这个年纪,正是好玩的时候,怎么天天在家憋着?”
“我去找谁玩?”项籍一跳,双手吊在房梁上——他又开始练臂力了。
怀瑾说:“寨子里很多和你年龄相仿的小少年,他们也会一些拳脚,反正在家闲着,不如出去和他们一块玩。”
项籍双臂呈现出紧实的肌肉,悬空的身子纹丝不动,少年正在发育的沙哑嗓音响起:“我才不要和那些没有教化的小子们玩!”
语气里满满的鄙夷,怀瑾想起他曾经的那些朋友,都是如龙且、桓楚之类的富二代,大约生得好就有优越感吧,怀瑾不爱说教,当即只是闭了嘴在旁喝水。
正歇着,忽又听项籍郁闷的说:“况且他们说话,我也不大能听懂。”
怀瑾就鼓励说:“百越话很好学的,你看阿缠现在就会说一点啦。”
项籍松了手,从房梁上稳稳的落下,他不屑道:“蛮夷乡言,我不要学!”
满满都是傲娇之色,怀瑾肚子里腹诽了几句,然后不搭理他了。
只要他自己待得不无聊就好,怀瑾心道,她就忍不了这无人相伴的寂寞。
无论在哪里,她还总是希望身边有人陪着,但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的。她从不强求别人干什么,即便是最亲近的人,既让自己徒增担心也让对方烦恼。
但她那位好夫君,却近来时时让她担忧。
某个午后,秸溪寨忽然人人都不平静了,怀瑾在家门口,看到大家成群结队的往寨子后面的山上走去。
这座山丘不种粮食,半山腰终年一片绯红——是盛开不败的桃花林,南越族人觉得此山有灵,便只允许族长一家和寨子里的巫师们居住。
然而今天,怀瑾却看到半山腰的那片绯红消失不见了,人人面色肃穆的往山上赶。
当夜,韩念独自一人回来,说张良让他给家里送个信,说他这几天暂时先不回来了。
“后面那座山发生什么事了?”怀瑾心情平静,又抱了一丝丝吃瓜的心情询问。
韩念说:“昨夜,桃花林,全部凋、凋谢……”
他说话太费劲了,怀瑾恨不得给他安个什么加速器就好了,听了好半天才听明白。
原来昨天夜里,族长家前头那片桃花林一夜之间全枯萎了,巫师通过鸡骨占卜,说族长年事已高还不退位,因此惹得神灵警示。
族长老头就提出让自己唯一的独子望山继位,但地位崇高的三位巫师却起了分歧,只有其中一位支持望山。
而另外两个巫师则通知了南越其他分支的小部长赶来秸溪寨,希望通过占卜的方式,在这群分支部长里选出新任的南越族长。
同时还有人提出这片桃林凋谢得不正常,说要彻查,因此寨子里人人都跑过去看热闹了。
“跟你主子有什么关系?”怀瑾削着一根高粱,似笑非笑。
韩念说:“主子要要帮、望栗……当族长。”
怀瑾呸了一声:“谁问你这个了,我当然知道他要干什么,我问的是桃林跟他有什么关系?”
韩念这回不做声了,怀瑾逼问了几句,他才说:“要不、要不……等公子回来,您问他。”
他是张良的死忠粉,怀瑾知道自己怎么问都是问不出来的,于是就放他走了。
这天晚上,从吊楼的方向往后山望去,只见到半山腰的位置灯火通明。
她和项籍、两位管事吃完饭,黑珍珠从外面回来了。
不负怀瑾给他起的这个名字,黑珍珠在晚上黑得只有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和不太整齐的白牙。他脸上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笑容,怀瑾知道他是去后山看热闹了,便问:“后面怎么样了?选出族长了吗?”
黑珍珠说:“他们在检查桃林的泥巴哩,没查出问题,大家伙都在指责族长。现在族长已经把玉盘交出来啦,明天其他的人到了,巫师们会举行祭神,等新的族长继任了,巫师们就把玉盘交给他,玉盘好漂亮咧!”
黑珍珠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怀瑾笑了笑不置可否。
权利的交接意味着流血,可这里不是中原,不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连项籍一个十岁的孩子都对这热闹不感兴趣,可想而知这里的蛮荒对于繁华的中原来说不值一提。
但,再远再偏再落后的地方,只要有人在活动,就有文明的存在。
文明嘛,无非是你先发达我在落后,你凋零了我再盛开,都是一个过程,不值得有什么优越感。
在黑珍珠激昂的讲述里,怀瑾一边含笑倾听着,一边挑着各色花样的葛麻布料,她又想做新衣服了。
她对于衣服首饰很有想法,这几天她想到了现代古装剧里那些苗疆的服饰,其实料子的花色是差不多的,只是款式不一样,或许她可以做一两身穿穿。
这一夜张良没有回来,奇怪的是项伯也没有回来。
第二天怀瑾就让黑珍珠去找找,晚上黑珍珠回来的时候,说项伯也在后山。
不过项伯不是看热闹,而是陪着娲拉小姐一起,因为娲拉小姐的父亲望山,现在就是备选族长之一。
“明晚会有祭神,很热闹的,夫人不去看看吗?”黑珍珠极力渲染着祭神仪式的热闹。
怀瑾看向项籍:“阿籍想不想去?”
项籍正在练枪,闻言便调侃的看着她:“姐夫两天没有回来了,姐姐想他了吧?”
怀瑾作势要打他,项籍嘻嘻笑道:“黑珍珠不是说很多人吗?我就跟着去一趟吧,别让人唐突了姐姐。”
细细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怀瑾摸着下巴:“其实你也很想去看看吧!”
项籍脸一红,重新把长枪竖起来:“我可是一片好心来着!”
就这么说定了,怀瑾和项籍就在第二天傍晚,和黑珍珠一起上山了。
秸溪寨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很多都是怀瑾看着脸熟的人。
见到一顶熟悉的篼帽,常和她一块儿打猎的人都过来问好,怀瑾一一点头回应。
她看到那片枯萎的桃花树,然后把目光投向族长家前坪的那群人,在人群中找到了一袭飘逸的青衣。张良正站在望栗身旁,仪态从容的浅浅笑着,和身旁那群壮实的汉子一起,看着有些格格不入的高贵感。
怀瑾又扫了一圈,在老迈的族长身后看到了面孔冷硬的娲拉小姐,以及站在娲拉身旁的项伯,他贴身的长剑此刻被娲拉拿着。
怀瑾啧啧几声,对项籍说:“佩剑都让人姑娘拿了,还说不喜欢人家!”
项籍看了看,然后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天马上就要黑了,人们将篝火一一点燃,一个硕大的祭坛摆在枯败的桃林前,三个巫师穿着祭祀的衣服坐在那里念念有词。
作者有话要说:
第269章 勇武少年化危险
有九个人站在祭坛正前方,其中包括了望栗、娲拉的父亲望山,这九个人都光着膀子,身上脸上都画有带颜色的符号。
巫师们拿出鸡骨放在火上烤,然后命令人开始敲打皮鼓,同时三个巫师们开始吟唱起来。
是一首古老悠长的歌谣,看热闹的族人们听到这首歌,都神情肃穆的席地坐下对天祷告。
就剩怀瑾和项籍还站着,鹤立鸡群,张良和项伯便注意到了她在这里,一齐看过来,怀瑾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管自己。
张良露出一个拿她没办法的笑容,然后便扭过了头不再看她。
巫师吟唱完毕,火中的鸡骨发出炸裂的声音,三个巫师严肃的将鸡骨从火中拿了出来,然后仨老头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最后在那九个人里面选了三个人出来,分别是望栗、望山、另一个分支的小部长知行。
看到望栗入选,老族长神情惊讶,喃喃道:“天神竟然选了他!”
再接下来,就是这三个人之间的较量,是最直接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较量:比力气、比身手、比勇气。
黑珍珠给她讲了一下大概,首先这三个人需要举起烧祭品的大鼎,举起鼎之后才能进入下一关。
至于下一关是什么,黑珍珠就不知道了,他说每次选族长的规矩都不一样。
要开始举鼎了,怀瑾看到祭坛前面的那口铜鼎,心道怎么也有个一两百斤吧,望栗和知行都是年轻人,而望山已经年过四十了明显吃亏不少。
最先开始的是知行,这个皮肤黢黑的年轻人面容不算端正,浑身腱子肉有一种野蛮感。
他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然后走到大鼎前弯下身子,左手右手抓住上下的把手,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将那口大鼎举过了头顶。
南越族人们发出一声巨大的欢呼。
接着就是望山,他面色黑如锅底,在那口鼎边左看右看,然后才尝试着去搬动,然后只能将鼎提起一点点,就满头大汗的脱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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