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穆鱼犹豫道:“这里的百姓打仗都打怕了,新君与王后仁善随和,才能笼络民心啊。”
“你说了,仁善随和是对百姓,而非对着臣子。”怀瑾道,若这是太平盛世,青儿哪怕是懦弱的性子那也是不要紧的。
可现今这局势,怀瑾看得明明白白,她叹气道:“魏国是周市打下来的,也是他执意要拥立宁陵君为王,你立不起来,拖累的是魏王。需知女人间的小事,若利用得当,也会变成一件大事。比如息夫人,便仅仅是因这一个女子,两个国家都没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了,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见青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穆鱼就主动解围,低声说:“王后也是没法子,这些妇人仗着自家夫婿儿子的功劳,动辄和王后姐妹相称。”
“只要大王还是你的夫君,她们就必须朝你俯首,你大可端出王后的架子。”怀瑾想起幼年时在赵国,王后觐见命妇时,那些女人都是不能随意说话的。
必须由王后点了名,再由宦官叫出列,然后奏对几句。似青儿今天这般,竟被命妇们牵着走,让怀瑾不知道说什么好。
见青儿犹自做梦一般的神情,怀瑾起身一拜,低声道:“方才言语多有僭越,请王后宽恕。”
青儿猛的回过神,恳切道:“你是真心为我着想,才会这么说,我只有感谢的。”
她也并非大族女子出身,见过最尊贵的女人,不过是魏咎的祖母魏惠后。可魏惠后一辈子都被魏王的新宠们压在下面,她每回进宫觐见,总能看到那些美人夫人给惠后找麻烦。
至于魏惠后是怎么对命妇的……青儿回忆起曾今自己所见,明白过来之后顿时就有些羞愧,没有哪个王后是如她这样的吧……
“将来张先生留在魏国,怀瑾自也是留在魏国。她自小有才名,王后将来是不必愁的。”穆鱼在一旁尽力开解,可言语中却是巧妙的把怀瑾绕了进去。
青儿愁容一展:“果真如此,那我必要重谢……”
话没说完,怀瑾就缓缓摇头:“我并非贤妇,也无意与人相交,日后只想避在家中抚育子女,王后若念从前情分,请莫强迫怀瑾。”
张良给魏咎干活就算了,她不想也给人打工,今天索性把话全说清楚了的好,省得日后黏黏糊糊的。
许是她今天说话太直接,青儿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似是觉得怀瑾变化太快,与从前判若两人一般。
喝茶的空隙,怀瑾看见穆鱼给青儿使了个眼色,青儿便慢慢镇定下来。
怀瑾换上和蔼的笑容,装着不经意就转移了话题:“这宫殿淡淡的椒香,见人神清气爽呢。”
果然,就见青儿脸上涌起红晕,正当芳华的贵妇人犹如二八少女一般的羞赧,别有一番动人。
她说:“是夫君……王宫刚定,他便让工匠取了椒泥来和墙,以仿秦宫的椒房殿。”
魏咎倒是个专情的人,怀瑾心中想道,多年前在大梁身边只有一个青儿,如今仍然是她。
满室的椒香中,怀瑾略略出了一会儿神,这时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墨绿色骑射服的少年跑了进来,径直跑到了青儿身边,穆鱼低声告诉她这是王后的儿子魏子冼。
“每天拉弓不要太久,你看你这手!”青儿翻开儿子的掌心,被弓弦勒出的红印尚未消退,青儿揉了揉,满眼心疼。
魏子冼约莫十五六岁上下,和母亲颇为亲昵,任由青儿给他擦去额头的汗,少年的声音明快:“今天是豹叔叔亲自教儿子,儿子怎能不尽力!”
青儿笑嗔着儿子,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一会儿。
等和儿子交流完感情,她才让穆鱼带怀瑾去宫外的府邸,并贴心的赐给怀瑾许多珍贵布帛和新鲜肉食,并亲自把她送出了宫殿。
魏咎替他们准备的宅子确实离王宫近,走了一刻钟便到了地方,一座三进的大宅子,比他们在下邳的屋子宽敞了好几倍。
宅子里面已经有了一批侍女和奴仆,见穆鱼给她介绍这些人时的熟稔,怀瑾便知这些人是穆鱼打理的。
“他叫临恩,原本是伺候你师兄笔墨的,能算账识文字,我就让他来这里当管事了,你有不方便的事都吩咐他做就是。”穆鱼殷切的说,临了又补充一句:“回头等你有了使着顺手的,再把他换下来。”
“如此周到,多谢你了。”怀瑾笑道,一边先让阿燕带着两个孩子安顿下来,然后在宅子里走了一圈。
后院还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怀瑾驻足观赏,穆鱼也停在她身旁,看她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一般,可又像是怕自己不高兴,怀瑾见她张了几次嘴也没蹦出一个字,忍不住笑道:“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穆鱼挥了挥手,后面跟随的侍女们则纷纷退下,只余怀瑾和阿婉在她面前。
穆鱼看了看阿婉,怀瑾就道:“你去这里的厨房看看,煮些热水给我,我要煮茶。”
阿婉连忙答应着去了,怀瑾看着穆鱼,玩笑道:“这下敢说了吧?”
她浑身放松,仿佛天大的事也不过如此,穆鱼顿时也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头了,笑了一声:“都是你穆师兄嘱咐我,现在说话都要慎重一些。”
见茶花开得正盛,怀瑾摘下一朵放在手心把玩,随意道:“你是想让我去王后身边帮衬?”
穆生追随魏咎多年,穆鱼自然也是要伴随青儿身侧,刚刚在王宫,穆鱼时不时和青儿使眼色,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穆鱼点点头,道:“等张先生回来,便会封为太尉,你必然是要出来交际的。以你之才,必能帮王后坐稳后位。”
说着她便担忧:“下个月,大王便要册封十多位美人了,都是此次建功臣子家的女儿。”
难怪穆鱼还没等她安顿好就开始说这事,也难怪在王宫时那些命妇毫无对青儿的敬畏,只是怀瑾好奇:“你帮助王后,是穆师兄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穆鱼知她心思玲珑,索性直接道:“是大王的意思,自在临济立都,我便时常伴在王后身边了。可是……不怕你笑话,我自认是是个有心计的,可这个月在临济面对那些贵妇贵女,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见怀瑾安静的把玩着鲜艳的红花,神色莫辨,穆鱼就继续道:“你和我、你和王后,张先生和大王,认识也有十来年了,便是为着故友情谊,也该……”
怀瑾忽然淡淡的瞅了她一眼,穆鱼顿时有些心慌,止了声她有些讪讪的笑了两下。
怀瑾叹了口气:“这些年我过惯了安稳日子,不愿与外人相交,恐怕也帮不了王后什么。”
穆鱼心狠跳了一下,便有些不服气起来,大王不过一句暗示,穆生就让她这个司空夫人干起了女史的活,凭什么怀瑾就能说拒绝就拒绝?
将来张良也是要在魏国做官的,她难道就一点不想帮衬着自家夫君?穆鱼便觉得她有些不识好歹,只是面上没露出来。
这时怀瑾忽然又说:“不过王后若是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难事,赵姮自当效力。”
穆鱼一愣,随即想起这句话的意思,是答应了?可那样子又不像。思来想去,她决定回去问问穆生,自己瞎琢磨,是琢磨不出来的。
话说到这里,怀瑾就道她准备叫下人收拾行李了,穆鱼便笑着告辞了。
怀瑾把她送出去,一转身就觉得有些烦闷。府里的奴仆们就怯生生的站在大厅,等侯女主人的吩咐。
怀瑾只是把阿婉叫过来,让阿婉给这些人分派活计,自己去找孩子发散心情了。
莺儿和不疑到了新环境都很兴奋,姐弟两在屋子里上蹿下跳,冷不防见母亲站在门口,两人都跑了过来。
不疑说:“阿母,这里比家里的屋子大!”
儿子还觉得只是出了趟远门,并没有把这地方当家,怀瑾疼爱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汗,笑道:“以后咱们就要在这里长住了。”
不疑一脸迷糊:“住多久?咱们不回下邳了吗?”
莺儿在弟弟头上戳了一下,说:“你笨啦!阿父已经是魏伯伯的太尉了,要在这里做官的,我们当然是搬到这边来啦!”
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莺儿忽然搂着她的脖子,小声问:“下午在青婶婶那里,阿母为何不答应她?既不答应她,为何又说了那许多?”
两个孩子在外面一向是规行矩步的,只是怀瑾没想到那会儿莺儿在旁安安静静的,却把大人的话都记了下来,自个还琢磨起来了。
怀瑾一手抱了一个,把孩子们抱到榻上,和女儿笑道:“那你觉得母亲是为何呢?”
莺儿想了一下,摇头:“我不知道。”
母亲若不愿意帮助青婶婶,又为何帮她分析那么多?既然开了口,后面怎么又拒绝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2章 躲烦避扰紧关大门
“母亲帮她指出不妥之处,是因为母亲刚好就在她身侧,瞧见了她如今的处境,为着从前相交的情分,我才愿意指出她现在面对的问题。”怀瑾抱着女儿,谆谆道:“没有人愿意听歹话的,母亲也只能说这一次。”
莺儿若有所思,怀瑾又说:“青婶婶已经成了王后了,以后再见她,你也要如今天一般,做到礼仪周全就好,可以亲近但不要随意。”
不疑似懂非懂的看着她:“可是青婶婶和我们说话很亲切,她让我们随意自在一些的呀。”
“你傻!那是青婶……王后说的客套话啦!”莺儿白了弟弟一眼。
怀瑾摸了摸她的头,忍着笑:“还是娇娇聪明!”
说着她叹息道:“权势会改变一切。”
不疑听得分明,问:“为什么呢?”
怀瑾笑问女儿:“你觉得为什么?”
莺儿想了想,不假思索的说:“我们以前见到魏伯伯和青婶婶不需要行大礼,现在魏伯伯当了大王,我们见到魏伯伯就要喊陛下,见到青婶婶就要喊王后,需要行稽首礼。”
她摸了摸女儿的头,觉得女儿当真是聪明又可爱。
见母亲这会儿面色和蔼,莺儿就趁机赖在她身上撒娇:“阿母,明日可不可出去玩?”
到了新地方,孩子们肯定是在家待不住的,可是……怀瑾叹了口气,说:“现在还不行,先在家玩吧,等在这里住稳了,阿母就带你们出去玩。”
第二天一起床,源源不断的拜帖送到府上,证实了怀瑾的担忧。张良人虽还没到,但众人都知他将任太尉,可惜他本人不在,男人们肯定不能上门来找他夫人的,是而来探路的就成了他们的夫人。
“真是不巧,小儿至新地方有些水土不服,今早有些发热,我得在家照看呢。”怀瑾让每一个来送拜帖的人将这句话带了回去。
张良就这一个儿子,且是唯一的嫡子,没有人会没眼色的再说要上门拜访,只是有十多家送了一些补品和草药过来。
怀瑾让阿婉把这些送礼的人家记下,预备等张良回来了再回礼。
借着照顾“生病”的儿子,怀瑾把大门一关,谁都不见。
第三日的时候,尉缭和穆生前来拜访,怀瑾这才让人将他们请了进来。
二人都穿着一身宽袍大袖,头戴高山冠,见他们如出一辙的官服,怀瑾笑道:“您二位是刚从宫里出来?”
穆生晃了晃手上的几包药,嘲笑道:“奉大王令,来瞧一瞧太尉的嫡公子。”
“穆司空要来你这,我便顺路一起来了,想瞧瞧你。”尉缭抱着手,平和的笑道。他年过半百,脸上却不留胡须,脸上的皱纹浅浅几条,不笑也显出了沟壑。
随怀瑾走进大厅,穆生把药往桌上一放,自在的坐下,问道:“孩子呢?”
怀瑾扬眉一笑:“在后面的花园挖泥鳅呢!”说着让阿婉去后面把两个孩子叫过来。
很快,莺儿和不疑就跑了过来,两人统一没穿鞋,裤腿挽的高高的,一身泥巴。
见了尉缭和穆生,二人统一的在母亲面前怯了,莺儿嗫嚅道:“阿婉没说有客人……”
是怕被她责骂,怀瑾笑了笑:“穆叔叔和尉伯伯不是外人,没事啊,回去让阿燕给你们换身衣服。这还凉呢,别真病了!”
两个孩子都是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不出生病的样子,见孩子们转头跑没影了,穆生不可置信的指着她,八字胡抖得厉害:“哪有你这样的,为了躲在家里就咒自己儿子!”
“不要搞封建迷信!”怀瑾摆摆手,给他们二人各上一杯茶。
穆生摇头,无奈的笑起来:“你呀!”这么个性子,大节不亏,小节全是毛病。
怀瑾看向尉缭,哼道:“我都来几日了,你今日才来看我!”
话语间的熟稔与亲昵,更胜穆生这个师兄,不过穆生也依稀有听闻怀瑾早年在咸阳时就与尉缭交好,因此也不奇怪。
“刚建都,忙不完的事,哪有空闲功夫!”尉缭喝了一口茶,徐徐道:“况且你夫君不在,本该他管的事也是我在管,还要往西边发兵、运粮草……唉,也就这会儿能安静喝个茶。”
见尉缭把国家大事一一都说与她,几乎毫不避讳,穆生开始惊奇了。
可那边怀瑾一听要往西边发兵,登时就反应过来:“陈胜……张楚王要准备打荥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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