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嬴政没有答应,坚决要赐死,连诏书都拟好了,欲派中常侍去执行。
但甘罗夜跪大殿,求嬴政收回成命,嬴政让人紧闭大门,置之不理。
要知道嬴政对甘罗十多年从来都是礼敬有加,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啊,一时间许多知情人全都说甘罗这次恐怕要凉了。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甘罗待旧主有情有义,是个有担当的人。
章台宫前的地砖又硬又凉,幸而是夏天,夜风吹着也凉快,甘罗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蒙恬带着当天执守的禁卫军在旁边,一脸焦急,他对甘罗道:“陛下都说了,您要是不想跪了就赶紧回去,您何必呢!”
甘罗面无表情,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他虽面上没有表情,但可以看出他并不以为意的态度,他道:“蒙大人,您别管我,干你自己的事情去。”
蒙恬嘴巴笨,也不知该说什么,陛下不怪罪他是一回事;但是他这么跪在这里,无视陛下的旨意又是另一回事。
很快,怀瑾匆匆而至,她明显是赶过来的,头发随意扎着,衣服的带子都系错了。她进了宫门,就一路小跑过来,到这儿时气喘吁吁的,满头汗。
“你说你,干嘛你这是,吕不韦是你亲爹啊,你是不是圣母病犯了?老尉晚上进不了宫,他让我顺便帮他也骂你一顿,你个傻缺!”怀瑾插着腰小声骂着,蒙恬听了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模样,英气的脸上满是纠结。
现在一看到怀瑾,蒙恬就想到了上次在娼妓馆的可怕情形,叫他现在回忆还不寒而栗,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甘罗扭头看着她,背着无人处,对她做了个鬼脸,怀瑾一愣。他转过脸去对着蒙恬的时候,又是面瘫模样,跟变脸似的。
怀瑾无奈,只得叫人给嬴政通传,殿门马上打开,将怀瑾请了进去。
夏日炎热,嬴政几乎是把殿里的冰鼎搬到了床边,老猎坐在榻尾,半眯着眼。
嬴政又裸着膀子了,他问:“怎么着,你也来求情来了?”
“阿罗是我至交好友,他求什么,我都会帮他。”怀瑾开门见山,跪下磕了三个头。
嬴政本是躺着,见她下跪磕头,便坐起来,认真的看着她。他嘴唇张了张,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阖动嘴唇,他有些烦躁不安。
“不杀吕不韦,他们会怎么议论寡人!他们说寡人根本不是赢氏子孙,说寡人是……”嬴政戛然而止,气息起伏剧烈,脸上犹有怒气。
伏在地上,怀瑾思绪几回,抬头道:“那陛下杀吕不韦一人即可,请放过其他人,这样……”这样甘罗至少可以安心了,吕不韦的知遇之恩,他保全他的家人,就算是报答了。
嬴政道:“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寡人的怒气如何消!”
怀瑾忙道:“陛下真正该生气的,是散布这个消息的人,臣和蒙恬这几日四处调查谣言的源头,查不到任何踪迹。咸阳城内有这样的人,咸阳令实在首当其罪。”
怒火转移得非常成功,嬴政立即命老猎去传旨,罢免了咸阳令,然后让昌平君的学生金城顶了咸阳令一职。
老猎赶忙出去传旨,但嬴政还是没有在吕不韦的事情上松口。怀瑾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和甘罗一起跪着呢?但是她知道这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甘罗也知道这件事不明智,但他依然要做。
殿内只剩她和嬴政两人,一个跪在地上,一个坐在榻上,两人平静的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静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嬴政身边只有枕头,幸而是在床上,不然还要担心他会不会随时拿起个什么东西砸自己。
“你喜欢甘罗?想嫁给他?”
怀瑾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问题了,或者自己的洞察能力变低了,她还以为嬴政在生气了,谁知看到了他一脸八卦的神情?
“陛下,我视阿罗为友。”怀瑾解释说:“是真正的朋友,而非男女之情,在臣看来,男女之情虚无缥缈,不及亲情友情来得牢靠。”
嬴政目色寂静,看着她:“是那种抛头颅洒热血,一诺生死,赴汤蹈火的朋友吗?”
甘罗于她的意义,太过重大,她坚信甘罗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她,所以她也绝不会放弃甘罗。这大概就是嬴政说的那种朋友吧,她说:“是的吧,就是这样子的。”
“寡人很羡慕你们,”嬴政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寂寞,他的亲人俱已离开他,仅在世的母亲也不愿意再见他,唯一的爱人芈荷也永远的离开了;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除了这个王座,好像什么都没有。
孤家寡人,怀瑾突然有些明白这个词。
“寡人收你做义妹吧,封你做大长公主。”嬴政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知道嬴政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怀瑾忙道:“多谢陛下抬爱,臣不敢受。”
嬴政倒也不勉强,他道:“好吧,你带甘罗回去吧,寡人同意你的提议。”
怀瑾谢了恩,往外走,行至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
远远的,嬴政坐在那里,巨大的宫殿有无数阴暗的角落,只有嬴政周围亮着灯。他一个人坐在烛火里,万千孤独。
“回家了。”怀瑾把甘罗拎起来,跟他说了嬴政的恩旨。甘罗也觉得可行,死一个保全家,吕不韦也会乐意的。
于是,之前吕不韦所犯的罪行重新被提起,之前吕不韦用手上卷宗换来的平安,终究是被打破了。嬴政发了一道密函,申斥了他在洛阳结交党羽,细数种种罪行,包括他女儿吕丛兰谋害人性命之事。吕不韦大概也早知情况,嬴政尚未赐死,他自己先一杯毒酒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这位出身商人的文信侯,在秦国得势数十年,如今短短两年时间,昔年盘踞的势力皆被瓦解,最终落到自尽的地步。
往后,再没有人敢提起吕不韦。
而在吕不韦死后,嬴政亲自去雍城,把太后迎回了咸阳宫。但是赵姬已是心如槁木,即便在深宫里,依然闭门不出,拒见任何人。
嬴政这段时间的脸色,仿佛能吃人一般。
断完内政,外交就开始提上日程了,粮草俱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兵了,但依然为先攻哪个国家僵持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96章 随军出征
怀瑾在朝上据理力争,一力建议攻赵:“赵国国力仅次于秦楚,从南部进攻一路打过去,直捣邯郸,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赵国拿下,赵国的兵力和土地便尽数归秦国,赵国骑兵骁勇善战,秦国再破其他国家便如虎添翼!”
蒙武道:“万一攻赵期间,赵国向其他国家求援怎么办?一下应付两个国的兵力,恐怕吃不消。”
怀瑾道:“齐国楚国燕国离得远,楚国与秦国有邦交,赵国只会求助于魏国和韩国。陛下只需去信魏王,若攻下赵国,愿共分赵国国土,魏王自然不会助赵国。而韩国就那么巴掌大块地,能有多少兵,不足为惧!”
蒙恬在旁听,听到这么说,忍不住插嘴:“但是秦军辛苦打下赵国,魏国又没费一兵一卒,岂不是让他们吃白食?”
怀瑾道:“只是信上说而已,等真拿下赵国,秦国就是七国里国土面积最大,兵力最强盛的国家,魏国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这……是否太过无耻了?”武将杨端和有些不齿。
怀瑾叹了口气正欲说话,只听甘罗反驳道:“杨将军熟读兵法,难道不知兵不厌诈吗?”
杨端和不是耍嘴皮子的人,听甘罗维护,他扯了扯嘴角,不说话了。
所有的武将和谋士都在这里了,嬴政听完这席话,问尉缭:“你怎么说?”
尉缭看了怀瑾一眼,如实道:“臣一直主张远交近攻,可攻的唯有韩国、魏国和赵国,臣原先建议是攻韩,不过刚刚听中常侍的话,也觉得攻赵未尝不可。臣建议,先遣小半的兵力攻赵,若兵败,可立即止损。”
尉缭说话慢条斯理,大家都很信服,再无人有异议。
终于如怀瑾所愿,嬴政愿意出兵赵国。
最后的问题是,让哪位将军来领兵打头阵,王翦和蒙武手上握着的,是秦国最精锐的两只队伍,这是秦国的底牌,现在还不能上。而王翦的儿子王贲和蒙武的儿子蒙恬资历都不足以成为领军。商议之下最后只好派出来桓齮,让他领军十万,出征赵国,蒙恬为副将。
尉缭作为国尉,随大军一起上前线。
怀瑾自请随军出征,嬴政不允。但她言辞激烈,每日早晚各请求一次,嬴政不胜其烦,给她放了假,不招她进宫了。
她只好日日上书,洋洋洒洒写了无数字,加之甘罗在一旁相助,嬴政最终同意,让她一起随军出征,和尉缭一起共辅桓齮。
出征前三天,嬴政赏赐了一套铠甲和一柄剑。
在屋子里,夏福替她擦拭着铠甲和宝剑,忧心仲仲。他知道怀瑾心中的恨有多少,也知道这个机会来得多么的不容易,在秦国待了两年,秦王终于出兵了。
“主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见怀瑾坐在烛火下拿着阵线,夏福不知道有多惊讶,她可是从来没有捻过针拿过线的。
走过去一看,她手上好像在缝一个面具,棕色的皮子,不知道是什么皮,不过看上去质地有点硬。说是面具,就是三块皮子封起来的椭圆,只不过眼睛和鼻子嘴巴处开了缝,真是要多丑有多丑。怀瑾看着惨不忍睹的面具,她觉得自己的心跟揪起来似的,她是想仿照《神雕侠侣》里杨过戴的那个面具。但是杨过那个面具只有上半截,她做的这个能遮住一整张脸,就是看着有点像土匪。
“是给上次那个戴面具的人做的吗?”夏福问。
“是啊。”怀瑾拿着剪刀,企图想把边缘处修剪得好看一点,但是她发现无论怎么剪,这个面具都很丑。
夏福好奇的问:“那个人是谁啊?”
怀瑾全神贯注的做着这个面具,夏福问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夏福撇撇嘴,不说话了。
第二天,她去甘罗府上借马,准备出一趟城。遭到甘罗无情嘲笑:“都是中常侍了,连匹马都没有!”
“不及你有钱!”怀瑾翻着白眼反讽道。中常侍的俸禄也没多少钱,集市上的马都是普通的马,她虽买得起却看不上。看得上的好马,少说也得十金往上走了,她要是买了家里连吃饭的钱都没了。谁叫她以前是公主呢,眼光高!
借了马,她往野市那边走,按着走过一次路的记忆,她到了韩念的府上。街上的人来来往往,韩念府上大门紧闭。
怀瑾将马拴在路边的树上,然后去敲门,没人开。
怀瑾重重的又敲了几下,好巧不巧,就是韩念来开的门。门被开了一条小缝,怀瑾见着那副青铜面具,她还没来得及笑,韩年眼中的慌乱无处安放,又迅速把门关上了。
啊?怀瑾在门口凌乱了?刚刚的韩念怎么感觉那么奇怪?看到她慌什么?印象中他唯一一次慌是取下面具的时候,这次见到她又慌什么呢?
正想着,门开了,韩念站在门边,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温柔:“你主动来找我了!”
怀瑾更是莫名其妙,这门一开一关之间,韩念简直判若两人,她都怀疑刚刚开门的是两个人了,简直是不明所以。
怀瑾一边跟着进门,一边纳闷问道:“刚刚为什么一见到我,就关门?”
韩念道:“没想到你会来,所以有点奇怪。”
解释的极其敷衍,怀瑾虽不相信,但也不愿追究。韩念带她坐到上次的那个大厅里,其他的房间均是紧紧闭着门的。怀瑾问:“上次那个小孩儿呢?”
韩念拿出一盘蜜饯摆出来,道:“出去采买了。”
怀瑾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丑巴巴的面具,放在桌上,笑道:“这是我给你做的,又轻又薄又透气,就是丑了点。本来想给你弄个银的,不过我目前没什么钱,也没人脉找到能工巧匠,所以就自己动手了。”
韩念本来在端详那个面具,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问道:“你很缺钱吗?你不是秦王的中常侍吗?”
“我是清官好吗!”怀瑾正色道,官员的俸禄是大量的粮食和少部分钱财,将粮食折合成金银其实没有多少。那为什么官员那么有钱呢?还是因为下面人的孝敬,而她这个中常侍,说出来名头响,但嬴政对钱没啥概念,每次赏赐都是些什么花瓶啊香炉什么的,导致她的存款实在少的可怜,家里只有一堆珍贵又不能卖的摆件,和吃不完的粮食。
韩念拿上面具出去了,说让她等一下。
怀瑾在盘子里挑挑拣拣,专挑大颗蜜饯吃。
过了会,韩念回来,已经换上了她做的那个面具,虽然丑了点,面具上面还有像蜈蚣一样的缝线痕迹,但是他带着十分贴合。青铜面具只有眼睛在外面,这个面具嘴上也开了洞,韩念的嘴唇微红,樱桃似的颜色。
他坐下,手里拿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他把布袋推到怀瑾面前:“给你!”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拳头大小的金子,堆了半袋子,怎么着也有四五十金了,她一年的俸禄还没这么多呢。怀瑾目瞪口呆:“你你你也太有钱了吧。”
韩念言简意赅:“给你花。”
怀瑾立马推回去:“我不要,你是韩国人,我是秦国官,有钱财牵扯,不好。”
她说着,兴高采烈的分享:“而且我马上要上战场了,花不了钱,如果打了胜仗,说不定会得赏赐呢!”
韩念声音提高:“你去战场?”
他一大声,烟酒嗓的感觉就淡去,声音带了点清澈柔和,他感觉到自己有些激动,咳嗽了两声,低沉的声音又响起:“为何去战场?秦王要对哪里发兵?你别去,战场很危险。”
“我一定要去!”怀瑾沉声说,她不能告诉韩念太多,只是道:“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曾经支撑我活下去的理由,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韩念眼中居然带了点了然,但他的眸子里依旧充满了担忧,声音里居然充斥了恳求:“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去,战场上真的很危险,如果……如果你出现危险……”
韩念猛的把她抱在怀里,声音仿佛是在颤抖:“我不能再……”
又把她当成他的那位朋友了,怀瑾心想,但是鼻尖一吸气,在韩念身上奇异的香味中嗅到一丝熟悉的香味,那个味道转瞬即逝。她再闻了一下,那个味道又没有了,若有似无,大约是出现错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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