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穿越手札 第83章

作者:一千棵树 标签: 情有独钟 历史衍生 女扮男装 BG同人

  嬴政面色冷峻,听完连连点头,道:“寡人记得,当初保荐金城为咸阳令的,有昌平君、昌文君、右丞相……你们!位列高官!竟推举这样的人!他是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还是你们想利用这么一个人,从国家捞多少利!”

  他越说越气,拿起手边的一个香炉砸过去,金城的头顿时砸出一个血窟窿。嬴政怒道:“你还敢把秦国的盐卖到燕国!你哪里认识燕国的人,兴许是燕国的奸细也不定!”他站起来,指着昌平君等人,怒喝:“你!你!你们!你们是否有参与!”

  冯去疾突然道:“陛下,臣向来信服昌平君,不知金城居然是如此不堪之人,差点连累到小儿冯劫,臣荐人不利,请陛下责罚!”

  怀瑾和尉缭对视一眼:这个真会说话,撇的一干二净,全推到昌平君身上了。

  昌文君平时话少,此时也战战兢兢的发声:“陛下知道臣的,臣平日甚少结交同僚,当初保荐金城不过看他行事还算稳妥,他自任咸阳令之后,臣与他再无结交了。”

  大家的目光都放在昌平君身上,昌平君不疾不徐的跪下,说:“臣识人不明,被金城诓骗,只以为他行事稳重性情仁厚,谁知竟是这么一个不堪重用的小人,差点还被他连累。臣上了年纪,脑子糊涂,请陛下责罚臣识人不明之罪!”

  金城只是笔直跪在那里,目光坚毅。

  怀瑾看了尉缭一眼,见尉缭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眼神一对两人心内想法俱已了然。隔着人群,怀瑾看着韩非,含笑点点头,今日若不是韩非,她还真有点麻烦。

  谁知韩非只是负着手,挑挑眉看了张良一眼,然后对着怀瑾眨眼。看着韩非身后不露任何锋芒的张良,他只是淡淡站在那里,谁也不容易注意到他,但目光只要落在他身上,就再也移不开眼睛了。

  怀瑾看着韩非的眼睛,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忽听嬴政问李斯:“左相,你曾任廷尉,金城该如何责罚?”

  官员中静静站着的李斯回道:“以权谋私,犯贪污罪;贩盐给燕国,犯叛国罪;陷害中常侍和昌平君,犯诬告罪;按律,当诛三族,不过……”

  李斯看了昌平君一眼,觉得有些棘手:“不过金城是孤儿,并无亲眷,从小拜在昌平君门下,所以……”他适时的没有说下去,大家都屏息静待嬴政的下令。

  昌平君和昌文君是秦国目前为止地位最高的两位,而昌平君又是嬴政的表叔,在嫪毐与吕不韦之乱中,他是出过大力的。而看嬴政惯常的态度,对这位表叔也是相当照顾。

  怀瑾和尉缭都觉得这次的事,昌平君一定脱不了干系,但金城这么认下来,昌平君就能脱罪了,嬴政并不想处罚昌平君。果然——

  “如此学生,不要也罢!金城不忠不孝不悌,着于闹市中枭首示众,头颅悬挂城墙三日!昌平君、昌文君、右相保荐不力,着令在家闭门思过一年,三人手头事宜暂由……暂由客卿韩非与左相李斯代理。少府令蒙毅与治粟内使冯劫监管不力,罚俸半年。”

  众人心一凛,无人有异议,金城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被士兵带了下去。

  嬴政气还没消,站在上面一通骂,没有指名道姓,但都知骂得是昌平君等人。等骂完了,嬴政在龙椅上坐下,喘了口气,喝了口茶,让他们各自退下。

  没有当众奖赏查处这件事情的尉缭和怀瑾,他们两人都是十分感激,也明白嬴政的意思。

  不过肩头卸任,确实应该庆祝一下,两人交头接耳的正要商量晚上喝酒的事情,自然而然就同韩非张良他们走到了一处。忽然,身后一个刚毅的男声大声道:“陛下,臣要告一人,臣要告中常侍赵姮草菅人命,杀害桓齮之妹桓予情!”

  怀瑾一愣,回过头,看见杨端和燃烧着恨意的双眼。

  这位英俊刚毅的年轻将军,憎恶的看着自己,看样子恨不得想马上冲过来掐死她。此时官员陆续已经走了大半,殿中只余十多人。听到杨端和的状告,这些人都纷纷停住脚步,看着他二人。

  怀瑾想起一个漆黑的晚上,她替桓予情送信,在黑夜里,那个孤独的身影格外挺拔。

  “那次虽然天色暗,但我目力极佳,虽没有看清你的样子,身形和声音都记了大概。后面在朝中见你,我心中就有个疑影,几番查证,才确定下来!”杨端和浓眉大眼,是一张好看的脸,不过此时因憎恨和愤怒变得扭曲起来。

  大家都十分意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怀瑾站出来,笑道:“杨将军,桓齮叛国乃是罪人,你要为罪臣之妹诬告我,是何道理?”

  杨端和看着她,恨道:“当时桓齮还并非罪人,即便桓齮是罪人,桓予情却不是,她是秦国子民。杀害秦民,什么罪名,中常侍知道吗?”

  怀瑾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杨将军空口白舌叫人如何信你?若有证据就摆出来,我好分辨分辨,若没有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我自然有!”杨端和看向嬴政:“请陛下准许臣带一人上殿!”

  嬴政看了杨端和一眼,好一会儿没话,看向怀瑾,却见她点了点头,他便道:“带吧。”

  这一下,还没走的官员们只好纷纷站回来,不过幸好其中都是她有过来往的一些人,不至于被太多不熟悉的人围观。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6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尉缭忍不住低声问她:“杨端和嫉恶如仇,果敢正气,你到底……”他说着说着,就不说了,韩非和张良站在一旁都听得一清二楚,都扭头看着她,怀瑾低垂着眼,并不回答。

  过了一会,杨端和带的人来了,是一个小宦官。是当初在芷阳宫里,被指派去照顾桓予情的小赵,被她买通的那个小赵。

  “陛下,此名宦官名叫小赵,臣全都盘问出来。桓予情当初被赵姮下了迷情的香,才会被……”杨端和一时气急,有些凝滞,似是在缓和自己的怒气,他继续说:“在吕丛武施暴逃匿时,赵姮让小赵去前庭通知人,然后勒死桓予情,将尸身伪装成自缢!小小年纪,下手阴毒,桓予情作为秦民被枉死,何其无辜,请陛下严惩赵姮,以正法纪!”

  一旁张良的神情似有些怔住,韩非在他肩上按了一下,严肃的摇摇头。

  怀瑾只是坦然自若的走上前,问小赵:“你当真是这么告诉杨将军的?”

  小赵对上她的眼神,眼睛出奇的明亮。怀瑾重重的盯了他一瞬,他慌忙对嬴政磕头:“陛下饶命,中常侍饶命,杨将军胁迫,小人不敢不这么说!”

  当初做下这件事情,她就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唯一的突破口在小赵这里。一早她就交代了,将来若有人盘问,只管一口认下来;待到对峙时,改口否认,她自然有能力保住他。

  这个小宦官很聪明,在甘芷宫这么几年,居然还能记住她的话。

  嬴政在上方文作者,怀瑾端着手,笑了笑:“我倒不知何处得罪了杨将军。”

  尉缭温和道:“是啊,其中是否有误会?”

  一直戍守在旁的蒙恬也忍不住道:“一定是有误会,端和,你确定没有弄错吗!”

  听蒙恬的语气,似乎跟杨端和很熟,杨端和对怀瑾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从齿缝里挤出恨意:“你闭嘴!谁不知你们四恶从来是沆瀣一气,一个鼻孔出气。蒙恬,枉你名门出身,竟也同他们混在一起,真不知你父亲是如何管束你的!”

  蒙恬顿时面红耳赤,怀瑾左右望望,看向尉缭:“四恶?”

  尉缭一摊手,也不明白,韩非在旁低声道:“我初入秦,与其他同僚吃饭时,确实听到四恶,只是不知原来说的是你们。”

  “我和甘罗恶还差不多,你和蒙恬怎么都算上了?”怀瑾茫然的抓了抓头,把杨端和那边完全忘记了。

  嬴政此时站起身,走下来,缓缓道:“朝上不是断案的地方,不管你们有何恩怨,该是去咸阳令那里申辩。”

  李斯也未曾离去,一直在旁边听着,此时也周到的提醒道:“咸阳令金国将被枭首,新的咸阳令陛下还未指派。”

  嬴政一滞,然后道:“明日再议,寡人今日累了,你们赶紧走……”他打着哈欠。

  怀瑾笑眯眯的看了杨端和一眼,叫上韩非等人:“回吧,晚上去老尉那儿喝酒!”

  “陛下,臣还要告中常侍!”杨端和再次喝道,大家又停住。嬴政都有些无奈了,正准备申斥时,只见杨端和死死盯着怀瑾,道:“臣要告赵姮隐藏身份,混迹在秦国,其真实身份乃是女子,是赵悼襄王之女赵怀瑾!”

  大殿之上静悄悄,怀瑾脸瞬间沉了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了,还有这种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变得慢下来,怀瑾看着杨端和走过来,看着他将自己大力拖到嬴政面前,她没有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姮隐姓埋名到了秦国,伪装宦官取得陛下信任,还位居高官,此人心肠之缜密实在让人觉得可怕!”杨端和掷地有声。

  尉缭道:“杨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揪着中常侍不放?”

  蒙恬道:“怎么……怎么可能!中常侍是女子?端和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韩非和张良作为外来者,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韩非若有所思的看了李斯一眼,李斯察觉到,笑着回应了他。

  怀瑾挣开杨端和的手,怒不可遏:“可忍一不可忍二,杨将军你再如此,我可要不客气了!”

  嬴政饱含深意的眼睛落在杨端和身上:“中常侍什么出身,寡人最是了解,杨将军想必是近日劳累,有些神智不清了。”

  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但杨端和显然是一心跟怀瑾杠上,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他抿着唇,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杨端和骤然抽出殿中士兵的佩剑,一剑斩过去,将怀瑾头上束发的冠斩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下来,柔软浓密,不同于男子稍硬的发质。

  张良本能的就想上前,韩非却死死将他抓住,再次摇了摇头。

  迅雷不及掩耳,杨端和又是一剑,划破她的腰带,另一只手一抓,上衣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撕开,白色的裹胸缠了一圈又一圈,依然能见胸前被缚出的深沟。

  所有人都还没有看分明的时候,怀瑾脑中警铃大作,唯一想到的,是只有穿着玄色龙袍的那个人才能救自己。不作他想,她双手抱在胸前,跌跌撞撞冲向近在咫尺的嬴政。

  嬴政在杨端和撕掉她上衣的那一刻,就已经伸出了手,默契的将她抱了个满怀。惯性让嬴政没站稳,转了一圈,倒在软垫上,但他依旧紧紧抱着怀瑾,把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严严实实的遮起来。

  此时蒙恬已经一脚踢掉了杨端和手里的剑,殿中的士兵都将他围了起来。尚在场的官员都目瞪口呆,这几个动作几乎就是在瞬间完成的,他们都没有看分明,只看见杨端和气冲冲的扒了中常侍的衣服,看见中常侍冲到陛下身边,然后陛下将中常侍抱在怀里。

  “陛下……”怀瑾抬起头,看着他,语气中犹自镇定,泪水却盈满眼眶。

  杨端和此举,实为侮辱,她恐惧自己的身份这么被揭穿,就再也不能站在庙堂上,再也没法子报仇。突如其来的急难让她失了理智,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嬴政心头大震,第一次见到她的眼泪,披头散发倚在自己怀里的少女,身上散发着丝丝兰花香。他不知哪里升起的一抹柔情,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看向杨端和的目光不再善意:“好大的胆,敢在殿上挥剑!杨端和!你脑子怕不是被你吃到肚子里了?”

  杨端和此时也醒过来,先前怒气难忍,他不由自主的就……知道自己酿成大错,他忙一声不吭的跪下,沉默的姿态请罪。

  嬴政抱着怀瑾,目光扫过李斯、韩非、尉缭、蒙恬……等十数人,语气阴寒:“秦律由君王定制,寡人即是君王,寡人的话就是律例!你们都记住这一点!”

  没有人不敢臣服这一刻嬴政身上迸发的王者之气,嬴政道:“杨端和神智不清,不适合再待在咸阳,去边关守城悔过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再者,中常侍赵姮,是寡人忠心之臣,任何人不得刁难于她,再有今日的事,寡人定严惩不贷!”

  嬴政一连串的话,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在嬴政肩上轻轻推了一把,低着头,略有些觉得不自然。不着痕迹瞄了一眼尉缭,他立即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过去。嬴政接过,亲自替她披上。

  怀瑾低着头垂着眼,轻声道:“多谢陛下。”

  嬴政点点头,老猎叫上随侍跟上,杨端和被士兵们架住,恨恨的看向怀瑾。怀瑾走到他面前,看了许久,伸出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清亮的声音,让杨端和短暂的怔了一下,旋即怒道:“妖女,我一定会杀了你!”

  “跟我走吧。”怀瑾再不理会他,走到小赵身边,将他拎了起来。头发凌乱散着,她不以为意,和尉缭走在一起,傲然昂着头。

  韩非一直在旁边等着,怀瑾有些不敢看他身后的人,半低着头,韩非干笑两声:“这酒今天还喝得吗?”

  尉缭在她肩上拍了一下,转头对韩非说:“明日吧,我做东,来我府上喝酒。”

  韩非于秦国,终究是外来者,无数的沟壑拦在中间。她知道张良一直在沉默的看着自己,她相信他此刻一定会明白,她早就不是以前的样子了,大家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尉缭知她和张良的苦涩,也知韩非刻意拉近关系的尴尬,只是在中间打着圆场。

  蒙恬将杨端和押出去,再回来时又站到怀瑾身旁:“中常侍,你和尉大人今日没有驾车,坐我的车回去吧。”

  她身边站着的人,是护着她的人;护着她的人,已经变成了别人。

  走至殿门口,怀瑾喊住了正下台阶的李斯,李斯听到她叫,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她。怀瑾静静笑着:“不知不觉来秦国好几年了,左相大人也不如当初那般,时常叫我去你府上坐坐。”

  李斯抱着手,笑道:“是啊,时间久了,恍惚间还是中常侍在我府上养病的时候呢。”

  李斯看着韩非,冲她笑:“自师兄来了秦国,中常侍就与我远了,说起来都是同出一门,中常侍可真是厚此薄彼。”

  言语中的意思让她觉得有些心惊,不过韩非马上说:“通古,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吃阿姮的醋呢!”

  李斯冷哼一声,阴测测看了韩非一眼,抱了抱手,告辞了。

  章台宫外的台阶上,蒙恬和尉缭站在她两侧,准备一起离去,忽听韩非在后面一声叹息:“子房,走吧。”

  她没忍住回了头,看见从另外一条路上离去的张良,他的背影无端多了些伤感。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张良突然回了头,那双眼睛里,是她不能读懂的情绪,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了。

  不比当初,默契到只一个眼神,彼此都能明白。

  时移势易,再也回不去了。

  蒙恬的车驾上,她眼睛忽然湿润了,忍了几度再也忍不住,她把脸埋在尉缭的袖子里,咬着唇开始哭起来。哭起来没有声音,默默的,只见到尉缭的袖子上蔓延开的湿润。

  尉缭仿佛一个老父亲一样,摸着她的头,眼底尽是宽容。蒙恬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看哪里,也不知要不要出言相劝。

  马车颠簸中,怀瑾眼泪跟开了闸似的,怎么都止不住,汗水泪水糊了满脸。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自己的改变,还是在哭命运对她的残忍。她知道自己对不起桓予情,被杨端和指控的那一刻,她为张良在场而感到羞愧。

  一早就踏进了地狱,接受自己的阴暗,接受手沾鲜血……

  可是因为他在,被藏起来的良知和愧疚全部跑出来,让她觉得不能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