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千棵树
怀瑾听的有些心惊肉跳,追问:“然后呢?”
“我看她的裙子染了血,还在求他们,她才刚生产,虚弱至极。”尉缭不动声色的擦去眼角的泪,继续说:“她丈夫是真心爱重她,因为她的求情,就放过了我。小泥巴救下我,跟我说:你杀我父母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你养育我十多年,今天我救你是报你养育之恩,但我以后再不愿见你。她说完这些话,就倒下了……大出血,大梁所有的医师救了三日,还是没救回来……小泥巴只留下一个儿子,她本可以有个圆满人生的,如果不是因为我……”
尉缭素日沉稳淡泊,万物皆空的平和男子,原来也有这样一生铭记的锥心之痛。
怪道他今日行为失常,原来是触动前尘往事,
怀瑾唏嘘:“小泥巴一定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子。”
小泥巴肯定是真心爱着尉缭,未必是男女之爱,但这种爱让她原谅了尉缭。
“她很活泼,眉眼间有股机灵劲儿,永远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尉缭说着说着,苦笑起来,忽想起和小泥巴去南方一个蛮荒地时,两人都是半个月没洗澡,蓬头垢面。他笑着叫她小邋遢,她反唇相讥说他是大邋遢。
大邋遢和小邋遢……
尉缭笑着笑着眼睛又开始发酸,他从来没有忘记她,他一直把她放在心里,仿佛从未离开过一样。自欺欺人一样保留着那些美好的记忆,仿佛不好从未发生过一样。今天看到熊小姐在城门口的样子,他想起那日小泥巴也是那么跪着磕头,他本是她的仇人。
很长的一段日子他悔恨交加,恨为什么非执着于仇恨,如果没有上一辈的仇恨,小泥巴该是一生平安圆满的。
他们不会遇上,会过着各自的人生。
怀瑾道:“要是那时你娶了她就好了。”
尉缭不语。但怀瑾其实是知道,无论重来多少回,尉缭都不会娶她;不是不爱,而是太爱,亦或是这种感情没有办法单纯只用爱情来定义。
将屋子里的酒瓶全收了起来,她和张良一同将尉缭扶到床上,把喝的水放到他床头,两人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沉默的走了一段夜路,回到家里,夏福和庄婆婆都已经睡下。她房间里铺盖都已收拾妥当。怀瑾从斗柜里找出夏福的一件寝衣,递给张良,张良接过去了在屏风后面换上。
屏风有些透,怀瑾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那边,隐隐约约看到了张良裸露的上身,昏暗的烛火下那荧白几乎要透出来了。怀瑾在脑门上拍了一把,赶紧别过眼睛。
张良睡在地上,她就侧身躺在床沿边上。两人对视一眼,怀瑾想到以前在兰陵睡地铺的情景,眼睛弯弯。张良看着她,也展颜一笑。
怀瑾一下看呆了,讷讷道:“烛火下看你,觉得特别好看。”
张良笑道:“你也很好看!”
她一下气馁,摸了摸脸颊,婴儿肥至今没有去掉,她闷闷道:“顶多有点可爱,不是那种一眼就惊艳的大美人。”
张良认真道:“姮儿长大了,就会很好看。”
如吃了蜜糖一样,她心里甜丝丝的,脸上渐渐发起热来。有没有人说过,青年男女这么处于一室,真的会有异性相吸的感觉的。以前也不是没这样过,莫非是都大了点,都开始分泌荷尔蒙了?她心道。
闭了会眼睛,她还是没睡着,就听见张良问她:“是不是烛火太晃眼了?”他支起半边身子,去灭烛火。呲的一声,灯一灭,瞬间一片漆黑。眼睛适应了一会,才慢慢看见东西。
睁着眼睛躺了许久,她还是没有睡着,翻了个身又到了床边上,她看着张良发呆。他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怀瑾垂下一只手,慢慢摸过去,他的额、他的眼、他的鼻、然后到了唇,软软的,她曾经偷亲过的。正发着呆呢,温热的大手将她的手包起来,握在掌心。
原来他还没有睡着,怀瑾吃惊之余,不敢动了。黑暗中唯有淡淡月光,她可以看见黑暗中,张良的眼睛如漆黑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有了暧昧的意味。
怀瑾眼一闭,歪着头,开始装睡。
须臾,只听见极低的一声轻笑,她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一样。垂下的那只手被地上的人放到枕边,触碰着他的脸颊,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真的就这么睡了一夜,早上自然醒,是天刚擦亮就醒了。手早就麻了,迷迷糊糊看了下面一眼,张良睡得正熟。
她爱睡懒觉,虽然已清醒,但仍然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会。神智晃晃悠悠似乎飞到天外一样,没有完全睡着,这么迷糊着,觉得身体有一处开始隐隐作痛。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呢,她半睡半醒间还思索着,好像是小肠那儿疼。但也没有那么痛,身体也特别没力气。她想,算了,别睡了。
强行把自己半昏的神智叫清醒之后,腰腹处的酸痛几乎让她昏过去。
她立即转头去看张良,地上铺盖却是空的,已经收起来了。外面天已大亮,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隐约有人声,听声音似乎是院子里张良和夏福在说话。
一有事她本能的就叫夏福:“夏福……”
下腹处的痛几乎让她发不出声,被子里出了团团汗,她觉得身上蔫不拉几的。没力气高声叫唤,她在床沿处重重拍了两下,院子里的交谈声瞬间停了。
下一秒,张良清朗的声音响起:“姮儿,你起来了?”
他径直走到床边,几乎瞬间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急道:“怎么了?”
“不知道,肚子好疼……”怀瑾痛得满头大汗,这种痛不是猛烈的。是一阵一阵的,非常难以忍受。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0章 相见相知不相许
张良俯身下来在她头上摸了一把,旋即想掀开被子,摸到被角停了一下,但很快就自然的将被子掀开。被子一掀开,他神色就是一变。
怀瑾一低头,床单上面尽是血,鲜艳的红色晕在素色的床单上。怀瑾第一反应就是:完了,是不是得绝症了,然后马上想到,这个这个这个……该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看张良的反应,似乎是和她如出一辙,从震惊到尴尬,只用了一秒。
他也不知是问谁,喃喃:“是月事?”
她本能的想叫夏福去给她买卫生巾,然而马上想到,这TM是秦朝,哪来卫生巾啊!
夏福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了,大叫:“主子,早饭好了!”
张良迅速将被子给她盖上,回头嘱咐夏福道:“你去烧壶热水,让她沐浴。”
夏福不明所以,但听张良吩咐,立即就去了。张良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如玉的皮肤上透出一丝粉红,语气却镇定不已:“你先躺着,等我一会。”
张良转身出去,她捂着肚子弓了起来,这算是初潮吧。真的,自穿越后十多年都没有想到这玩意,今天倒是体会到久违的姨妈痛了,她觉得有点想笑。
过了会庄婆婆进来了,面带喜色的模样让她毛骨悚然,她慈爱的看着怀瑾,然后摸出一块布包,递给她:“等会洗完澡,把这个垫在下面。”
怀瑾两根手指拈起布包,庄婆婆说:“小娃要变成大姑娘了。”
“这……”她看着这个明显是临时赶出来的布包,上面有个豁口,往里一瞧,里面包的是一包草木灰,乌漆墨黑,她情不自禁的想,这他妈会不会感染细菌啊?
再过了会,洗澡水打了来,她痛的动都不动了,庄婆婆一把年纪也抱不动她。还是夏福进来,将她和衣抱进了浴桶。
泡了会热水,小腹好像也没那么痛了,她起身穿衣服,然后把那个“布包”垫在裤子上。她岔着腿出去,看见张良坐在院子里,给她洗刚刚弄脏的床单,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挽着袖子对着一个盆,坐在廊下,认真的洗着她刚刚换下的衣服,看上去非常不娴熟。他额上有几根发丝垂下来,黏在鬓角;半低着头,只见他深邃的眉眼和高挺的鼻子,这个角度看他,仿佛一幅画一样。
可是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在给她洗衣服,眼神专注得让她觉得有些震惊。看着这一幕,她真是觉得,张良这么个人给她洗被单……又看着衣物上凝固的红色血迹,她觉得自己特别委屈他。
“夏福!夏福!”她喊了几声把夏福喊到面前,问:“你怎么让客人洗衣服!”
夏福抓了抓头发,道:“我没有啊,是张公子……”
张良抬起来,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是我让他休息的,这种东西,夏福……”他说着说着好像有些词穷了,但面上是一副坦然的样子,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没浆洗过衣物,所以……试试。”
庄婆婆从厨房的方向过来,看她站在外面,拐杖在地上狠敲了几下,急道:“肚子疼还穿这么件单衣站外面!赶紧回去躺着去!”她平时说话慢吞吞还漏风,这会倒是中气十足了。
夏福忙把她拖回去躺着,榻上已经换了新的床单。庄婆婆端了熬的浓浓的姜水过来,让她喝下。她试了下,烫,就放在一边先凉着。
庄婆婆拉着她小声说:“子房好……疼你,婆婆还是第一次看到给女人洗衣服的男人,得抓住喽,别让他跑了!”
怀瑾抿着嘴偷笑,随即有些无奈,说:“婆婆,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装着精神头不强的样子,庄婆婆和夏福就起身出去了,他们一出去,怀瑾就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会不知道张良的好,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可正是因为他从来都对她这么好,她才不明白这种好,究竟是出自朋友对朋友的好,还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好。何况,即便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好,她眼前也回应不了他,她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起今天还没有进宫,她又赶紧让夏福给尉缭带个话,好让嬴政知道她今天不能当差了,请个病假。
嘱咐完一系列事情,太阳已经升的老高,张良洗完衣服从外面进来,见她怏怏的半倚着,手边一碗冷掉的姜水。见状,他端起姜水出去,不多时回来,又是一碗滚烫的姜糖水端进来。
“趁热喝吧。”张良说,怀瑾看着碗里升起的热气,皱起眉:“你是要烫掉我的舌头吗?”
张良温言道:“我已试过,不烫。”他把碗递到她唇边,不由分手的灌了下去。
一股暖流自喉间滑下,她人瞬间就精神了一些。张良在旁边坐下,问她:“小腹还疼吗?”
怀瑾摇摇头,她被这碗姜糖水弄出了一头汗,张良却还把被子往她身上掖,口中道:“每个月这几天,你都得注意,不能吃凉的,手也别碰冷水。若下回还疼,叫夏福买点益母艾炖只乌鸡,你日日喝着汤,便能缓解了。”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张良弯唇,道:“你不是总说我聪明吗?既然都是聪明人了,自然什么都懂。”
怀瑾道:“给你几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看你这么叮嘱,像是个……”她正想取笑,忽又感伤起来,耷拉着脸,声音也低下来:“这些本该是母亲教我的。”
“姮儿……”张良有些心疼的拍拍她。
两个相顾无言,但张良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傍晚时,嬴政赏了很多药材下来,尉缭和韩非也都来看她,还带来了好消息。
“边关已经准备撤军了,”韩非说:“陛下同意,先攻赵国。”
她一喜,随即诧异,然后问道:“师叔是使了什么法子?竟这么快叫陛下改了主意。”
尉缭忍不住笑道:“韩非公子今日力排众议,众人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怀瑾听闻了韩非在朝堂上与十多个大臣争吵的事情,那是个相当精彩的过程,只可恨她不在现场,没有看到现场直播,引得她捶床悔恨不已。
尉缭说:“你要是在场,和韩非公子一唱一和,大约没人敢张口了。”
张良坐在一旁剥枇杷,将剥好的果肉放在怀瑾手里,行动之自然仿佛做过千百遍这样的事一般。尉缭只顾着和怀瑾说话,没注意,韩非却叹道:“子房,你可知你昨晚一夜未归,是叫我白担心了,看你在阿姮这里,住的挺习惯的。”
“尚好。”张良浅笑回应,无半分羞赧。
韩非似笑非笑,道:“若是沉音见到你这幅模样,肯定要吃醋了。”
怀瑾不动声色,道:“沉音是谁?”
韩非道:“是我的小女儿,她最爱缠着子房了,一日见不着他,就在家里又哭又闹,我和夫人都说以后让子房带了回去得了!”
“哦,是吗?”怀瑾端着笑,咬了一口枇杷,酸的她眉眼都挤在一起了。张良见状忙递了一杯温水过去。她道了声谢,喝掉一整杯水才缓解过来,然后道:“青梅竹马,不错!”
韩非大笑起来,尉缭也是淡淡微笑,独张良认真又无奈:“沉音今年才七岁,公子你就莫开我玩笑了。”
“七岁怎么了?等韩小姐及笄,子房你也不过是壮年,娶得的娶得的。”怀瑾开着玩笑,说完她就望向天边的云霞。
她最爱看傍晚时的天,总是变幻莫测,今天是红紫色的,云彩挤在一块,绚丽极了。她注意到身边有些沉默,回过神来,发现张良神色淡淡,虽未沉下脸,但能察觉到他的不快。
韩非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玩笑没开好,怀瑾回想着刚刚几句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张良为何不悦。
尉缭低着头,摆弄茶具,仿佛与他无关一样。
院子里静默了半晌,张良忽然轻声道:“婚嫁时聘礼中一定会有大雁,是因为大雁是忠贞之鸟,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我也一样,我心悦一人,日后也只想同她在一起,断断接受不了旁人。公子和姮儿都是戏言,但对我而言却是重话,就算是在人后,我也不愿听这样的戏言。不是我气量小,只是怕心爱之人有朝一日听到如此戏言,会心生不快。”
他说得郑重,深情也严肃。
韩非心道,以前老拿你和阿姮开玩笑也没见你这么生气,不过见张良眼中的认真,他默默吞下了这句话。
冷不防的,尉缭抬起头:“听张公子言语中的意思,似乎是已有心上人。”
怀瑾忙竖起耳朵,张良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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