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泉
通武侯王贲及武城候
王离,作为大将王翦之子与孙,代表了大秦的功勋武将。
兴兵节制匈奴之事,应该有所表态:“臣王贲附议!”“臣王离附议!”
蒙恬作为旨令指任之人,也出列领命:“臣蒙恬领旨!必却匈奴于北境之外,护黔首于大秦之内!”
周邈心里默背: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正遇此时蒙恬也看向右下首的仙使——
蒙恬:仙使预言,蒙恬必竭力达成!
周邈(歪头挑眉):???
蒙恬唰地转头。
周邈莫名:蒙内史开小差被发现,害羞了?
……
第二件事议毕,就该轮到第三桩了——大兴科举于天下。
大秦权力顶层的那几人,早在周邈于章台宫,大谈大秦基层统治瓦解那一日,就已知晓此事。
且左丞相隗状当时就已领旨,并开始筹备。
科举取士,此事在大秦上卿们之间,早已不是秘密。
先前都不曾反对,值此朝议之时,他们又不是淳于越,不会在这个当口讨嫌。
左丞相隗状是统筹实施之人,右丞相王绾就站出来道:
“分科取才举士,以擢野之遗才,于是任人唯贤、人尽其才,终得共治天下,正所谓圣明之世也!”
“科举取士,圣明仁政也,臣附议。”
“臣附议!”殿中众口一声道。
嬴政随即道:“右丞相议是。自今年始,分明法、明算、明字和进士四科取才举士,应试又分县试、郡试、会试和殿试四级。”
“各科应试范畴,有上卿、博士及各大家编写参考书目各三册,将于十月内分发各郡县。”
“下一个岁首十月,便是第一届科举的殿试之月。”
“此届为特例,往后逢三年一届科举。”
科举取士一旦议定,朝议也至此结束。
今日大朝贺的流程也就结束了。
接下来,嬴政率三公九卿到北郊举行迎冬礼①,祭祀神灵先祖。
十月是立冬之月,此后天气逐渐寒冷。
嬴政在礼毕返回时,又去了咸阳城中选定的,几户有儿郎为国捐躯的家
中。
为其妻儿父母送上厚衣裳,以御即将到来的寒冬,也是彰显大秦对伤亡战士的抚恤之意。
远在各军中,也遵旨各有抚恤。
周邈作为吉祥物也随驾而行,目睹始皇陛下‘送寒衣’全过程。
大约也是见证了寒衣节的诞生。
而后嬴政及三公九卿返回章台宫,下令天下大酺②。
并与文武百官、六国后裔及遗民、月氏王子等,于章台宫大宴饮。
等到大宴饮散席时,岁首新年第一天也就结束了。
周邈拖着疲惫身体,回到六英宫后倒头就睡!
……
而随着大酺结束,朝议三件大事,也以咸阳为起始传向各郡县,昭告于天下!
张良和韩成一行,也回到了在咸阳的宅子。
甫一进门,再无闲杂人等,张良脸色当即大变!
始皇帝新封的横阳侯韩成,见张良脸色难看,不由询问:“卿何以大惊失色?”
形貌昳丽的张良,此时脸上已是血色尽失:“因听闻了朝议三事。”
韩成分析道:“其一大兴盐业,固然富国富民,却也不过治标之举。若大秦国本不稳,富裕也无济于事。”
“其二,率军守上郡、北却匈奴,更是穷兵黩武之举也,不足为惧。”
“卿是说……其三,科举取士?”
张良身体本就纤弱,今日一天未得休息,眼下又情绪不稳,已经脚步虚浮,无力向前。
顺势在台阶上坐下。
韩成见此,脱下自己的外裳,叠成方块递给张良:“石阶冰凉,谨防寒凉入体。”
张良接过,垫在台阶上。
为韩成此举的礼贤下士,又思及前途惨淡,不由脸色愈差。
重新坐下,张良泄出一口气,道:“有此科举取士之国策,大秦安矣。”
韩成闻言大惊:“卿何出此言?大秦贵族、上卿和功勋们,岂会无动于衷?”
张良哀笑摇头,否定道:“大秦并非如六国一般,贵族世袭罔替。卫鞅入秦,图强变法,实行二十等爵制,自此军功封爵。”
“否则为何卫鞅最终会落得身死且车裂以徇?只为平息秦国
世袭贵族的仇恨罢了。但卫鞅人虽死,变法举措却不曾停。”
“大秦如今实行的二十等爵制,爵位确实可继承,却也非世袭。
且仅是列侯和伦侯,可完全继承爵位,卿级爵(左庶长至大庶长)往下,皆是降级继承。
大庶长继承,更是降九级继承,其后依次递减,直到左庶长往后方才稳定为降两级继承。”
“列侯、伦侯食邑,其余诸爵食俸禄如官吏。而大秦列侯、伦侯,方才几何?”
“而今大秦一统天下,此后战功必然愈难获得。军功爵制下的百姓,诸爵后裔,又何处进身、何处封爵?”
韩成虽非大贤,却也非蠢人,话说到此处,他也恍然大悟。
“因此,大秦贵族、上卿和功勋们,并不抵制科举取士。
反而这些人,是支持科举取士的!因为当大秦再无战事时,其后裔还将有新的晋身之道!”
“正是如此。”张良颔首,赞同韩成的结论。
又道:“至于说,科举取士的国策施行,担忧百姓挤占机遇?”
韩成又不懂了:“难道不会?百姓跻身朝堂,现在这些上卿功勋们,难道不会因而被挤占了权位?”
韩成到底是韩国王族,不知底层世情。
张良则要通透多了:“眼下世道,只说书籍不传外家,百姓手中便无书籍。既无书籍,如何识字读书?”
“孔仲尼因材施教,不拘出身,自此私学兴盛,却也只有七十二贤,私学若干。然之于天下愚民千万呢?杯水车薪而已。”
“就算天下百姓自今日为始,开智识字,然没有十年之久,根本无法参加科举。于上卿、士大夫之家,能有什么妨碍?”
韩成明悟:“就好比虫蚁与猛兽,虫蚁即便被允许进食大餐,放任长大,也无法与猛兽角力!”
“确如此理。”张良为韩成的聪慧而心痛。
大秦安定在望,他们复国机会渺茫了。
“十年、四届科举,大秦最紧要的位置,早就已经被现有的士人们占据,何惧后来者百姓挤占权位?”
“现在科举选士,本就是从贵族、卿大夫、士人等权贵中去选。”
虽然残酷,但事实如此,
天下仍旧是少数权贵的天下。
韩成明白了:“归根究底,肉终究是烂在自家锅里的,百姓想要分一杯羹,还任重道远。”
最多再有如萧何、刘季、曹参一类,识字的下吏——然而他们能识字读书,本就非普通百姓了。
二人不甚清楚的是:之所以科举取士,旨在于填补大秦基层官吏空缺,并且给百姓画上一个饼。
事实上,确实会有如萧何一类吃到饼者。可若真是贤才,让他吃到又如何?
世上的大贤才,终究稀少。
张良又道:“大秦的这些上卿们,有几个是秦国本地人?”
“远的张仪、范雎、卫鞅等不说,眼下的李斯原是楚国人,蒙骜、蒙武、蒙恬和蒙毅的蒙家原也是齐国人。”
“秦国,没有根深蒂固的累世之家。”尤其是在始皇帝的霸道威压之下,更不会有。
张良想到什么,脸色更添灰败。
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反而是六国遗民…不,六国士人,才是最拥护科举取士者。”
韩成不解:“六国与秦有灭国宿仇,六国士人怎会拥护秦策?”
张良凄然一笑:“怎会?对士人们来说,只有机遇有无之别,并无国界里外之分。否则,也就没有张仪、范雎等贤才西进秦国了。”
“对六国的士人来说,六国亡后,他们便成了普通黔首,需要亲自耕织艰难求生,再不能享受特权和安逸生活。这才是他们最不能忍受的。”
“而一旦能够科举取士,六国士人们又有了通往权贵的道路,又有望过人上人的生活。”
“他们会再仇恨秦国吗?”
“就似楚人李斯,他可会为楚灭而怨恨秦国?”
廷尉李斯对始皇帝的忠心,人尽皆知,甚至他就是六国灭亡的推手之一。
他怎会为楚国灭亡而怨恨秦国?
韩成顿时如雷轰顶,哀呼一声!
“六国根基被掘!”
百姓愚昧,是做秦人,还是做六国之民,于他们而言全无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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