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emon drop
乙骨僵住了,他无法处理这个告知似的冷酷结论。但老师紧接着说了下去。
“如你所知的,我在二十四日晚上把执行目标带入封印室。”他像在复述一份报告,措辞里有很多书面语,“中途我离开了二十一分钟。当我再次进入时。咒具被强行打开,地上有致死量的血液。人已经消失了。”
乙骨盯着他:“可是,这样的话——”
“搜索中没有找到尸体。特级咒术师的生命非常顽强。加上目标有短距离瞬移的能力,所以对此并不能下结论。”五条悟无视了他,“五小时后情况出现了变化。协会得到报告,距离东京两百公里外的郊区出现了一起咒术导致的大规模死亡事件,三十三人遇害,使用的是时间系的术式。六点三十分我本人到现场确认,死亡情况和目标的术式效果是一致的。”
“这时候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失去身体里一半的血液,冒着世界上最严密的追捕,紧跟着跑到几百里外去大开杀戒。要么是有什么人得到了新的术式,在转移到安全地带以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测试一下。”
说到这里,他终于停下来:“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意思是。”乙骨茫然地说,“有人从……身体里,把术式核心挖了出来。”
“等下学期你的咒力状态稳定,会开始接到高级别的任务。”五条悟说,“如果在现场看见熟悉的咒力痕迹,不要轻信,对方可能并不是你认识的人。”
“好了。”说到这里,他又简单地说,“别哭了,我对安慰掉眼泪的男孩子可没什么信心啊。”
乙骨这才发现,自己睁大着眼睛,却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的同期,那样可爱,容易被一点小事感动得掉眼泪的女孩子。一起面对外界的冷漠和伤害的战友,已经死了——是藏在什么地方的尸体,或者是抓在肮脏手掌里的一对玻璃一样的绿眼睛。老师叫他不要哭,他却没有办法立即止住泪水。他咬着牙齿,花了一点时间,好不容易才把喉咙里的抽噎声咽了下去。这期间五条悟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盘腿坐在阴影里,看着他用校服袖口狼狈地擦掉泪水,完全没有来安慰的意思。
“可是。”等他能让自己的声音稍微稳定下来时,乙骨立即说道,“如果是像刚才说的这样,那小觉明明是受害者,那为什么不直说,为什么要说她叛逃了?”
“协会一直认为她的倾向很危险。他们认为结合之前的情况,负伤叛逃的可能性更大。屠杀可能是逃亡途中应激的反应。”
“那怎么可能?”乙骨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小觉她根本不会——”
“为什么不可能。”五条悟说。
乙骨目瞪口呆。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的老师曲起腿倚坐在阴影里,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托着脸颊。两个人之间有一段静默的冷场。五条悟转向塔楼外的雪夜,面孔被积雪照亮。他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微微地笑了一下。
“好啦,忧太。”他说,“就是这样。你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同学。现在回去睡觉吧。”
那语调很明确,是在赶他走了。乙骨站了起来。他今天晚上做了几次不尊重老师的举动,算得上一反常态。但是听到这样直接的命令,还是不由自主地服从了。
“老师。”他走到塔楼门口时,还是没忍住,回头哑声地说道,“如果之后有机会——有我能参与的事,请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老师回答说。
然后他再也找不出话说,只能离开了。
在雪地里慢慢往回走着的时候,乙骨还在想着这件事。想着他的朋友和老师。也想着生与死。他感到自己又长大了,因为心里增长的痛苦和决心,也因为来自老师的新的教导。在那短暂的一刻,在简短的只言片语里,他感觉到导师锋利的剖白,像一把隔空递来的深割入掌心的匕首。“就是这样”,这无法切断的希冀,孤独,和失败的痛苦。这就是身为核心、顶峰与最强的体会。
“里香。”他仰望着明亮的月亮,轻轻地对身上消逝的灵魂说,“站得笔直地生活在世界上,真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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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内容来自维基百科,日本从19世纪开始过公历新年。
*大家不要急,第二卷 这边还有十节左右,马上要进入我们熟悉的过山车轨道了【比心。
第44章 怎么会是奶冻卷
你是一个好人。
想要帮助别人,想要保护别人,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去拯救更多的人。喜好很简单,性格也很随和,只要和幸福的人们在一起相处就会感到开心。有人帮助了你,会认真地报答;有人伤害了你,不会怀恨在心。而如果有人拯救了你……你会竭尽全力地回报,直到付出一切。
这些没有什么不对的。直到现在。
自私的欲-望充满了你。“你”的如此渺小的需求突然重要起来了,压倒了那些关于世界的沉重的一切。想要被注视,想要被拥抱,想要欢笑和亲吻,想要享受这注定短暂的快乐时光。好孩子小觉,可以自愿地为老师献出生命,现在却无法停止从时间的间隙里窃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之后会不得不面对质问吧,也没有办法。就说“当时忘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悟自己跑来问我的呀”。老师肯定会看出来的。那要怎么办,以后再去烦恼好了。
再问的话,就实话实话:“老师十七岁的时候真是非常可爱。没有控制住自己,不知不觉地就变成女朋友了。” 老师多半会生气,但是总不会比在新宿的时候更生气嘛。
或者足够有勇气,能说出更多的实话:其实也想做老师的女朋友……不,这还是不要再想了。
总之,“再多一天又怎么样”,用着这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的耍赖的心态,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不靠谱的恋爱列表上的事情一件件往下做。去坐了摩天轮,买了情侣装,晚上跑得很远去看海。还全班一起混进酒吧喝酒。结果夏油和硝子都进去了,你们却被抓包赶了出来,两个人坐在路灯下分了饮料……就这样度过了看樱花的四月,进入了逛庙会的五月。有时你会在晚上入睡时满怀愧疚地想到,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简直是对老师的背叛……但是早晨来临,男朋友来约你去看祗园祭,你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去了。
这个周六看起来也是一样。早上你在宿舍里写报告,门口传来哒哒哒的敲门声。那声音跳跃又急促,一秒都不愿意多等,一听就是五条悟。
你跑去开门,他毫不见外地把脑袋探进了门里。
“早上好!带了奶冻卷哦!可以进来吗?”
“可以啊。”
你侧身放他进来,他指尖拎着甜品盒子,似乎有点失望。
“就这样进来了吗?”
“前几天打扫过卫生,还算可以见人吧。”
“没有那种东西吗?男朋友进来前要先手忙脚乱地藏好的东西?”
“如果是说内衣的话都在抽屉里面。而且为什么要手忙脚乱?”
“唔,那是没有吧。不然多少会害羞吧。”
“所以是想看什么啊?”
过道对面的门里传来硝子喊过来的声音:“提议!请把这个头脑越来越肮脏的家伙踢出去好吗?”
“被人嫌弃了哦。”
“又不是在她的房间!”
咒术师的生活不规律,高专的宿舍套间有简单的日用设备。你把他推到小冰柜旁的待客椅子上坐下,拿纸碟子和塑料叉子给他,让他吃自己带来的草莓奶冻卷。
“倒也不是带来自己吃的啦!”
“你先吃嘛。我还有报告没写完。”
“好耶。” 就这样很开心地吃起来了。
你在书桌前写报告的时候他坐不住地站起来走来走去。个头很高,又穿着一身黑,在浅色系的女生房间里像个巡视新领域的大型野生动物。但因为嘴里叼着半只粉色奶冻卷,又有点像是被驯养了。
“可以像这样地躺一下吗?”
你看了一眼:“不要。会弄脏床单的。”
“不会啊!我有无限欸!”
“好吧。”
于是他扑通一声仰面躺下去了。脑袋撂在叠好的毛巾被上,运动鞋还稳稳地落在地上。
“好小的床垫啊。”
“男生宿舍用的是更大的床吗?”
“是吧。”他展开手臂,“你的床还没有我长哦。”
小号单人床长度好像是一百八十厘米,确实没有他高。
“很厉害。但是做什么要和床比较啦。”
他没做声,这样地躺了一下。你写完一段话的时候他说道:“你想到我家去看看吗?”
“不去。”
“我都没有说完啊!”他抗议说,“不是搞什么测验,就是去玩啊。杰和硝子都答应了。”
“……他们都去吗?”
“是啊。”他像小学生卖爱心橙汁一样地推荐说,“虽然里面的人都没什么意思,但景色还不错哦。房间里有独立温泉,仓库里还有很多咒具可以看。”
其实不怎么吸引你。他又说了下半句话:“我来读书之前都住在那里。”
这样确实有点动心了。你向他望一眼,他像是明白你的犹豫一样,飞快地拉下眼镜很有针对性地对你眨一下蓝眼睛。你忍不住笑了。
“好。”
他胜利地在小床上翻了个身,搞得床单沙沙作响。你给报告收尾,正在最后签字的时候他说道:“那个是什么?”
你望过去,他侧过脸在看旁边的开放式衣柜。里面挂着几件外套,围巾和穿过几次的长裙子。因为没有在这里度过过冬天,都是比较薄的款式。
“怎么了?”
“那不是你的衣服吧。”
有一会儿你没有反应过来。等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站起来走过去了。
“等一下!那个是——”
“遇见那天身上穿着的。”五条悟说,哗啦一声推开一排挂钩,把角落的黑色外套拎出来了,“记得都被你自己的血浸满了欸。拿去干洗过了吗?”
“……是术式。”你放下笔跑过去了,“不要这样从衣柜里拿东西,我会不高兴的。”
那是十年后的老师的外套。你有点紧张。高专制服是根据个人情况定制的,加上十年来服装样式有很多变化,五条悟应该不至于会觉得这是他自己的衣服。但从布料和制作上看,明显能看出来这是某位咒术师的装备。
希望他不要和高专联系在一起就好了。
男生做了个奇怪的举动,把外套在身上比了一下。肩背当然更宽,袖口也长一截。不知为什么,他看起来更不高兴了,说话时带着质问的语气。
“你留着这个做什么?放在躺下就能看见的地方,做纪念吗?”
更像是某种提示吧,提醒你自己一定要找到办法回去。最近你越来越矛盾了。不敢把它移走,又不愿意去看它。每天睡觉时都选择翻过身去,渐渐忘了它还在那里。
“之前说过吧,以前的事不记得了。”你勉强地说,“所以是……留下来做线索。”
“那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有一些吧……”
几乎什么都没有。你感到一种错乱的羞愧,好像面前在质问的是老师,而自己正在用谎言搪塞他。你也没办法强硬起来指责他乱动你的东西了。他伸手去翻外套衣兜时,你手指抓在他手臂上,只是软弱地挡了一下。
口袋里有一张便签,上面简单的几行字是一个多月前你自己写的:
�/索御门疆额头上有缝合线的人
时之心青鸟的传说
浅草寺的镜子还在那里吗?
“这个是什么?”
“……是想要查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圆环从展开的便签下面滚出来,他敏捷地一把接住了。
“那这个——什么鬼,糖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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