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奋发向上的大锦鲤
本殿的地下空间,已经被井底溢出的黄泉水淹了。
地狱里受刑多年的凶鬼,前赴后继从黄泉爬出,恨不能将整个人间拖入万劫不复,结果不是在你爹设的结界内碰了南墙,就是被日筱一爪子撕成碎块抛回去。
即使如此,黄泉仍旧一波波冲击着内阵,这样下去水漫金山是早晚的事,端靠着你爹的防护帐在延缓时间。
弥生和叔父在防护帐周围准备大型还魂阵,试图把黄泉引流回去。
“就这么跟黄泉僵持下去,挨到晚上丑时,阴气全盛,黄泉得势泛滥,大家都得玩完儿......”
你爹和叔父脸色都不太好。
“管不了排场了!”你爹下了决心。
猛然间,币束击地,宫司传音方圆300米,内阵周围的阴阳师得到信号,不隶属于神社的同行撤离,鹭宫门徒案兵行最敬礼*。
这个架势......
“内臣孝宏,叩请主君伊弉冉尊陛下!”
声若洪钟,掷地有声,余音在本殿内回荡,顺着堂风震荡四野。
“悟,藏起来!”
五条悟一脸懵逼地被你薅进内阵视线死角,主君驾临当跪行最敬礼,你不会逼着五条悟向谁放低姿态行大礼,但贼怕这憨批一激动把陛下得罪了。
一大家子行最敬礼,眼观鼻鼻观心面向地板大气儿不敢出。
日筱也化为原形,恭敬伏地,你回过味来了。
能够进黄泉捞你出来,生死相关的能力,这狐一定在冥界挂了号的。
大地微微晃动,汹涌的暗流似乎就跟你们隔着一层纸,激荡得你五脏六腑突突跳。
仪仗的鼓声自黄泉深处冲出,穿云裂石,振聋发聩。
厚重衣摆擦过地面的磨纱声,人群煊煊赫赫、越来越近的木屐声。
你不敢抬头看,屏着呼吸,听着防护帐内,来势汹汹的黄泉趋于平静,余光只来得及目睹,内阵黄泉自发排开一条宽广大道。
“参祭当前,黄泉失守......”
重重琉帘后的女音仿佛来自百尺大殿之上,平静,从容,却让听到的每个人,打心底里惊悸不已。
“被人暗算,一步慢步步慢,最后来向妾身求援……”
厚织赤地锦的袿服*衣摆缓缓从你跟前扫过,走向同样行大礼的你爹,
“孝宏卿,何等失态!”
“万分惭愧。”你这边听得提心吊胆,你爹的声音却格外镇定,甚至有那么一丝…习惯了的赶脚。
“……罢了。”
黄泉阴司的至高无上,像是突然失去了发火的兴趣,懒懒吩咐:
“今日在妾身地界上动手脚的无状狂徒,查出来处理掉,月余给妾身个交待。”
你爹俯身领命,给人的感觉不是被立了军令状,而是被上司普通地要求跑个业务,实在拿不下还有公司兜底的那种。
你微妙地有点理解伊弉冉尊大人的脱力感了。
你爹当年凭着自灭半门闪亮出道,凶名在外,然而骨子里社畜本性不改。
别人都把你爹当狂战士,可他本质是个贼社畜的肉坦,虽说该老实干活不会偷工减料,真遇着事还是会及时报告(推给)领导。
漫溢的黄泉开始疾速退潮,倒流回“奈落之门”,伊弉冉尊大人到底还是替你爹收了场。
你暗自松了口气的间隙,层层华服再次动身,缓缓踱回你身前。
“抬起头来。”
这是…在跟你说话…吧?你犹豫着慢慢直起身子,好方好方好方……
一柄桧扇挑起你的下颌。
不怒自威的凤眼,血一般的朱唇。对上视线的瞬间,小说里读到过的霸主女帝,从此都有了脸。
下一秒,伊弉冉尊大人抬起眼皮:“妾身还当是哪来的野猫呢。”
雾草!你估摸着是五条悟眼看伊弉冉尊大人找上你,就藏不住了。
冲出来的五条悟,显然也在犹豫下一步该作何反应。
你惶惶然护在他身前,不等告罪,伊弉冉尊大人先开口了。
“小子,”听起来没有生气,“妾身在和侍婢说话,退下候着。”
话音刚落,五条悟消失了。
“送他去殿外候着罢了,何至于如此担忧。”
伊弉冉尊大人轻笑,桧扇逗弄似的,拍了拍你瞬间惨白的脸颊。
你强撑着替五条悟道谢,没控制住声音发颤。
“怕什么,妾身又不吃人~”
“孝宏卿,带着其他人下去吧,回头把奈落的门户重新修正下,”
伊弉冉尊大人的桧扇点了下你的额头,
“你,陪妾身坐会儿。”
“不胜惶恐。”
这什么情况,感觉老板对你的好感度有点高。
凭空出现的台阁内,女帝斜倚着靠枕:
“你点在殿里的梅香,妾身不讨厌。”
啊,那太好了。
“你新年贡的巧克力馅儿梅子大福,配梅香倒也风雅。”
大福是限量款,您还挺时髦的。
“得您青眼,是它的荣幸。” 你马屁拍得响,盘算着今晚就找店里定同款,明儿就供上。
有点儿明白过来了,大人您就是馋我的服务。
“日筱禀报上来说,你今儿死了一次?”
啊,不过十分钟后满血复活了。你超紧张:不会不合程序,又给你拽下去吧?
接下来的发展,顺利到超出你的期待。
“妾身的臣下行事失误,让妾身的侍婢受了牵连,作为补偿,准你未来向妾身求一件事,到时,有求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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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日,流雏仪式成功举行。
上百套雏人偶攒下的诅咒,前来参拜的人们洗脱的怨念,一切纷纷扰扰皆随着黄泉流水,放逐到了彼世远方。
“奶奶,出租车叫好了,我们走吧。”
孔时雨拖着行李箱,挽着名义上的“奶奶”准备离开。
你抱着文件袋,躲在角落暗中观察,努力深呼吸,平复紧张的情绪。
前一晚,善后人员抬出高山家主尸体的时候,你爹并不惊讶,只是有点惆怅:
“也不知道,老太太对这样的结局,能否接受。”
尘埃落定,你爹跟你摊了牌。
入住参集寮的韩国老太太,从一开始就是来杀人的。
老太太,和幸子善祥她们遇到了一样的事。从地狱幸存,却背着屈辱的记忆活到现在,也不知是更幸运还是更不幸。
一月前,老太太确诊恶性肿瘤,憋屈忍耐了一辈子,最终选择放飞自我。
只要高山这个军部X生意的代理还活着,老太太就到死都无法走出过往。
不会说日语的老人,卖了容身的房子,孤身跑来人生地不熟的国度,准备豁出最后一口气和高山一换一。
老太太没有亲属,那位孔时雨先生,是她误打误撞从网络上雇来的同胞,为她充当向导和协力者。
高山深居简出,鹭宫的女儿节祭是难得的行刺机会。熟悉术师圈子的黑#市掮客孔时雨准备动手前,事先和你爹打了商量。
眼瞅着孔时雨扶着老太太走下参道,不能再拖了,你硬着头皮追上去,将文件袋递出。
孔时雨护在老太太身前,拆出你送来的礼物。
圆珠笔,高山尸体的警方留照彩印,形代,银行卡,国立附属医院肿瘤大拿的引荐函。
孔时雨挑眉看着你。
“高山诚是被这支笔杀死的,死得非常非常痛苦。”
你指着照片上,高山胸前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慢慢向老奶奶说明。
“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会下地狱的。形代与高山的灵魂有感应,”
避免出错,你干脆用日语向孔时雨交代,
“可以让奶奶扎着或者烧着玩儿,折磨形代,也会让他的灵魂痛苦异常。”
据说,报复加害者,能够帮被害者挣脱无助的记忆,获得力量感和控制感。
那样的话,和疾病拔河,努力生活下去的勇气,是不是也会增加一点点呢。
你抽出引荐函:
“这位医生很厉害,跟神社交情不错,奶奶拿着这封信去找他,无论是看诊还是住院,都会有人帮您安排好。”
对于银行卡,你也想好了说辞:
“很遗憾,因为神社的意外,高山没有死在您手里——这里的赔偿,请务必收下。”
老太太终于看向你了。伸手轻轻摸了摸你的脸,将卡推了回来,收下了文件袋,向参道尽头的出口走去。
“老太太如果缺钱,我有法子让高山吐出来。”
孔时雨冲你咧咧嘴,
“这次,算我私自欠你个人情。嘛...虽然也不太想象得出,大小姐有什么用得上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