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思勉
窒息感阵阵的压迫,挤开了胸腔里唯一的氧气,她喘不上气,森冷的刺骨温度贴上了她的骨头。
恶心欲作祟。
…这样就会结束掉吗?
意识逐渐模糊不清,她精疲力尽的放弃抵抗。全力以赴又一败涂地。
你不喜欢自己吗?
童声清脆带着独有的冷淡音调在她脑海回想起,她单纯好奇的问,你不喜欢自己吗?
隐约的,长日尽处。
桐月看见了一个女孩,她怔了怔,这片空间已经不知道是哪里了,眼前人熟悉的不行。
可以说,也是她。
女孩脸上有点苦恼,她冲着茫然无措的桐月伸出手,两个人的手都很冰,握在一起的时候,却带了微弱的暖。
她又问了一遍,你不喜欢自己吗?
这一回桐月回答了,嗯。
我好像不喜欢自己。
不喜欢这样被情绪控制揉搓的自己,我已经越来越不正常了,感受不到简单的快乐与痛苦了,所有的情绪都抛弃了我。
我什么都感受不到。
好可怕。
这样啊…女孩声音有些低,可是好遗憾,我们还没有再看一看。
桐月蹲下身,好奇的问,看什么?
未来啊,当然是终点。
女孩捏了捏桐月的脸,笑得明媚。
为什么要放弃呢,我们都扛了这么久了,有点亏嗳…
不是你说的吗?要带我去更多更远的地方,我一直都在为此努力哦。
桐月绫秋。她说。
我会救你的,我以前救过你,这一次下一次依旧会,千千万万遍。
女孩坚定地看着她,所以,想起来了吗?
在无数个被不理解、嘲讽的夜晚里,在被伤害和忽略的家庭里,唯一护住我的人,是我自己,从头到尾能永远陪着我的还是....
我自己。
你已经尽力了,一切都不是我们的错。
十九岁的桐月绫秋,你还没有满足五岁的我的愿望呢。
所以,回去吧。
好不好?
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了眼泪,将所有的过往喜怒哀乐全填充进此刻的悲痛里,无力的跪在地上。
在很漫长苦难的纵横人生里,大多数时间都是糟糕、令人失望透顶的。
但,人的脆弱和坚强都是超乎想象的,有时候,可能脆弱的连点小事都会泪流满面、情绪崩塌。
可更多的时候,蓦然回首,我们已经咬咬牙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要在这里放弃吗?
那不是太可惜了。
当然会有人是专门为你而来的,那就是能在你思想宫殿里掌舵的你自己。
桐月感受到猛地被人推了一下,离开了雾色窒息的世界,她只来得及抓住浴缸的边缘,长期的溺水窒息吞噬着她的意识。
生水刺着眼睛,完全睁不开。
外面的门被撞开,少年急切的上前,她看不清他的面容,更听不见他的声音。沉重的合上眼皮,陷入了无知觉的昏迷。
佐久早拨通了桐月手机里艾兰的电话,这是他依靠自己的判断做出的选择。
对面接起的一瞬间,那个系统就此出现。
“您已完成存在意义,进行抹消”
话音再次落下,电话砸在了地上。
睁开眼的佐久早已经不在桐月的卧室里,他回到了自己家,也变回了自己原先的样子。
而时间已经是春节的第二天下午了,姐姐伸手在他面前挥挥。
“怎么了?看电视看傻了?你不是约了元也去打球吗?”
他缓缓地起身,在雪奈的不理解里冲出了家门。
冷静与淡然都离他很远。
再次来到桐月的家门口,内里已经无人了。他被隔开了,像初时那样,被系统动了手脚阻隔。
“经检验您已拥有过多自我意识,背离了世界规则,三秒后将全部抹除”
佐久早攥紧拳头,脑子极其清醒的想出了一个办法,在催命的倒计时里说出,“交换,和我做一个交易....”
Alessio da Rossi 的信
致我的孙女Donatella(多娜泰拉)。
我还从未告诉过你吧,这个名字是我想了好久,想待你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告诉你的。
意大利语中,她象征着神的馈赠。
后来得知北信介为你取了一个名字,我便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而现在请允许我用这个称呼来唤你。
孩子,你出生在一个秋日,我赶到日本的时候那一年的红枫特别的漂亮明艳。而你亦是可爱的、让我忍不住心软。
身为两大家族的继承人,未来的路途一定是不好走的。
祖父我没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地方,只想着在在世之时洗清家族的血债与孽,周转之下我花了许多的时间。
大抵是想交给你的时候那会是个明面上的好差事。
我所处的地方是危险又令人闻风丧胆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平安的成长,而非在此地。
当然,按照约定你要在日本桐月家族的看管下成长到十岁,忙碌的学习生活是你人生的全部。
祖父不知道该为你做什么,建造属于你的岛屿与赛道,是我唯一能帮忙的。
通过记录和摄影,我能看出来你喜欢赛车,虽然那是我年少的遗憾而你更多的是被他们推着上场,才了解明白,但你的在意和执着没有作假。
唯一让我意外的是,你过于仁慈和善良。
赛场之上你将温良放在了胜负欲之前,不会争先的抢头角,用技术别车,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机会。
甚至会在看到竞争者受伤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选择弃赛去帮忙。
亲爱的,那样的你永远也走不到顶峰,人人都能牵制住你的情绪。
竞速之时,你的眼里应该只有前面的风景。
06年的赛事,在你的印象里应该是我第一次到场去观赛吧。
你依旧犯了那个重大的失误,明明可以选择别车入圈,却主动慢了速度让对手安全。
我对你施以了惩罚,将你送回日本,又继续忙碌于家族的事业,那是冗杂繁重的管理,耗费一个人的所有精力旺盛。
我总是会想到你,很难想象未来你能否独当一面、手段狠厉。
这并不是我的后悔,而是我想替你再做多一点。
艾兰是我专门为你培养的帮手,他这一生都只会忠诚于你,你也只会是家族的法定继承人。
无人能牵绊你。
提笔间想对你说的话太多,落笔却不知道从何写起。
待我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我只是抱着遗憾与你相处是那样的少之又少,你已经长大了啊。
时间与距离下,已经成了谦和又冷淡的小大人。
看我的时候更多的只是礼貌的尊重,也是应该如此。
当然,我无法奢求更多。
只是在最后的时间里让你留在身边陪伴,尽我所能的去教你,去了解你。若有一天,真正到了需要你扛起家族的时候,祖父也留了一条退路给你。
你可以自由的选择自己的人生,是赛车手还是继承人,或者是什么都不做的闲散。
很多的事情其实真的只有临了才会想通,我无法在为你做什么了。
真的很抱歉,在你人生的所有重要节点,我都只能通过他人去了解。
孩子,你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受人喜欢,我希望你能知道…
信纸很长,有整整十张,都是他写了又写的。
艾兰将所有老爷子的手写信都留给了桐月,那原是她二十岁生日时,自己应该执行的。
但此刻的状况下,才是最好。
出乎意外的桐月表现的很平静,平静到艾兰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她自认为已经不需要亲情下,远处微弱的亮了盏光,桐月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记忆里那个严肃、不苟言笑的祖父,她确实想象不到他一点点剪裁记录自己的样子,然后厚重的相册压在手心上的时候。
居然是这么沉重的物件。
桐月低头翻开了相册,每一张照片下都有他写得记录。
真是的....
为什么来的这么迟。
眼泪晕湿了那些意大利文,还有夹杂的日语翻译。
他说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我就为你骄傲,Donatel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