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思勉
“好了,不说这些,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可都完成了,可有奖励?”宫侑撑着手忽得靠近桐月。
他一个将军之子,自小是荣华富贵不缺,帮着桐月做事是有目的在身,故而宫侑也不掩饰对桐月明晃晃的觊觎。
少女抬手执起桌面的折扇,戳着宫侑的肩膀将人推远。
“离我远点”
没得逞偷欢引得宫侑撇了撇嘴,“怎么说我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啊”。
结果哨声又起,表示着是有人接近,时间紧迫宫侑骂骂咧咧一句,不得不把东西交给桐月后就翻窗离开。
回来的自然是赤苇,汇报完了毫无收获的捕捉,他留意到了桌上多出来的茶具。
然而下一秒桐月自然的捏起一抿,打消了赤苇的疑心。
可是茶壶的手柄位置依旧是让他格外在意,这个府邸远没有面上那么简单。
赤苇走远后,入门的侍女兰心入屋服侍、过了会请示询问“是否要斩草除根?”。
桐月半抬手,“君主的人且留一留”。
不过都是盘中的棋子,远没有到出局的地步。
隔日晴好的日头降落初雪,宫中的旨意同时递近,是关于一年一次的祭典庆祝,需要桐月明日入宫为国祈祷。
赤苇能看出旨意后,场上侍女的脸色变化,像是压着什么怒火般各个。
就赤苇观察多日来,府邸内的人对待桐月都是真心为多,故而虽然人少之又少却都是忠心之流。
院子里的少女很是习惯,若无其事的抚着书纹阅读,等到内官走后,她依旧于高高庭院之上独身,风雪除外,落得一份世外人的模样。
赤苇起了心思,向兰心要了件披风主动上了庭阁,未僭越的只是捧着递上,“屋外寒凉,殿下该当心身体”。
“你倒是乖巧”桐月意味不明的一声,抬抬手的示意,赤苇紧着起身为其披上、系紧。
到了入宫时间,赤苇也明白了那个不对劲,伴着桐月入宫的所有人都被拦下,内官领着桐月入了巫祝府。
时间过了许久,久到赤苇都觉得心慌,他侧身小声问起兰心“殿下为何还不出来”。
兰心眼神冷冷只是一句,“君主的命令,殿下定是当受”
含糊着尾字守成受。
未等多久赤苇得了君主的催促,需要去宫殿复命,他来桐月府邸前确实是受了监视的命令,从暗卫营被提拔到如此,故而是要报备桐月的动向。
如今的君主并非是正统顺位的国君,反而是六年前弑君夺位的亲王,而桐月则是先君主的唯一血脉。
当年清洗宫闱唯独留下了桐月也因那则出生的预言,姬君天命所成,庇佑国土疆域是为祥运。
本就造孽过多的君主多重压力下,不得不留下了桐月一人,但没过几年姬君患得眼疾,难治至盲。虽是病情使然,但朝野之上无人不知其内里原因。
帝王一家,逃不过猜忌。
桐月虽在人前出现的少,但这并不代表君主对她放心,他只是将闸刀放下的速度减缓了而已。
回了命令的赤苇返回,桐月也正好出宫门,她的状态极差,失了气力的站也站不稳。赤苇跟着兰心一起去帮忙搀扶,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味,发现入手的温度低得吓人。
他顾不得什么的将桐月打横抱起,朝着宫外匆匆跑去寻医,这一举动惊得兰心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要说这位是君主的探子,可未免对殿下过于担心了吧…
侍卫连演戏都要精通吗?
犯了旧疾的桐月当夜起了烧,赤苇寸步不离的守在外屋内,里屋寝宫私密所以他退至在外焦急。
再门外就是宅邸的原侍卫艾兰把守,宫侑得知了消息换了身侍卫的衣服潜入,奈何有个赤苇在侧屋他不好进去。
“不是说是探子嘛?这又是在做什么?烦死了,她下命令没有?需不需要我帮忙除掉?”宫侑一连问了好些问题,因为进不去的也没多少耐心。
艾兰回答着桐月的指令,也劝宫侑在这时期少出现,赤苇不是一般的敏锐,他们都不能在这个时刻被主君的人抓住马脚。
见不到人也就不知道内里的状况,宫侑胡乱摸了摸后脑燥郁的离开,临了不忘低骂几句狗皇帝。
一夜后桐月的情况才有稳定,赤苇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却没有等桐月养多久身体,宫内便传来赴宴的邀请。
与其说是邀请,更像是强制的命令,明知道她难受劳顿的要请出折腾。
在主君来看,如此怪不了任何人的体弱衰亡是她的归宿。
请来的医师都是君主的人,所以赤苇趁着某次机会找来民间信得过的医师,偷偷的为桐月诊脉,以及倒掉了君主无用功的赐补药,换上了新的药方。
种种行为让府邸里的都越发捉摸不透赤苇的心思,艾兰则以为这是一计故意投诚,或许是君主换了另一种方法,想尽快引诱桐月出错的利索除掉。
下方几人的话桐月都有听见,她亦是有困惑,翻弄盘中的棋子,黑棋还是白棋目盲之人是看不见的。
但有心的感觉他不像是作假…
“这里不用管,明日宴席的戏要做足,万不可失手”
得了命令的几人告退,桐月拿着未知的棋子摩挲,棋子面料有偏差,来供她分辨颜色,而最后桐月选择随意的丢掷开。
罢了,何必为一枚影响不了什么的棋子计较,这盘棋说到底她才是做主的人。
晚宴置办在宫中,车马从晨间起开始陆续入内。桐月来得较迟,只带上了赤苇与兰心,花园里休息的宾客不少,赏着落雪砌茶点闲聊。
觉得无聊的大公主行姿懒散,直到看到了一位远来的素衣少女,她等着桐月走近而启唇讥笑,“呦,好久未见绫秋妹妹了,往日不是久居你那小院嘛,今个怎么有空来凑热闹了?”
大公主虽封号姬君,但并非是当今的天皇、皇后亲生。乃是一位过世亲王的嫡女,因其父于政有功早年间就有受封。
有了大公主的开口,余下的几个也开始轻嘲冷讽,尤其是爱拿她的残疾说事,这成了她们几人的乐趣。
桐月习以为常,缓缓落座的充作未闻,毕竟真敢闹到她面前的是为少数。
“绫秋姐姐眼睛看不见,过去又不爱出府,想来应该也不需要守卫保护,要不姐姐让给我如何?”说话的是当今君主最得宠的小女儿成安。
她便是这少数之一,最爱滋事。
“我倒是有心如此谦让,奈何皇叔下了指令…妹妹若是真心想多上一二,该去求皇叔才是”桐月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下去,堵住了对方的话。
成安看中桐月身边的侍卫理由也是简单,赤苇的这副好相貌已经引起了场上不少人注意,就连桐月依稀都能听见好些个嚼舌头,小声论着配瞎子真是可惜了的话。
等着到晚宴的时间还有一段,室外的风凉,加上拜高踩低的会有特意安排她坐在迎风口,几番折腾里未好全的只觉得头昏。
应付这满堂各异的人已经倦怠。
略一身体抱恙的桐月离开,准备去偏殿休息一二。成安递给了她皇兄一个眼神,于是大皇子留意的起身,她领着侍女也离开。
他们两这头一动,大公主没多久也缓缓离席。
“我看她可有罪受了”在场知情的几人眼神互相交汇,当初仗着桐月还在御前学习课业,眼睛未有事前场上没几个没有欺负过这位的。
内宫里赤苇不能再进,所以留在了外头。
还没有走到室内,桐月就被跑上前的大皇子拦下路,“许久未见妹妹,倒是和兄长打个招呼啊”。
“皇兄忘记了,我的眼睛看不见,怎么和您打招呼呢”
跟上来的成安没有错过这段对话,稚气的声音说出的话却是“姐姐还是这么讨人嫌呢,皇兄你可要替我做主!”。
大皇子微笑着示意身边人按住兰心,回应了他妹妹的做主的话,扯着桐月的手腕将她重重摔进雪地里,随后弯腰掐着桐月的下巴。
他压低声音语气凶狠,“是不长记性吗?我不是很早就说过了,见到我要尊重一点啊,既然忘了惩罚,那就给我好好跪好”。
桐月不言,他施力更重的引得她呛了泪水。
连大皇子也不得不说一件事,那便是眼前人实在是好看,随着年龄反倒是越长越漂亮,尤其是这股任人欺凌的势弱。
刚刚的怒火瞬间转化成了另类的污秽。
他松了力气,改成用食指抚摸桐月的脸颊,细细刮蹭,感觉到这一变化她身体往后退开。
“请您自重”
没得逞的反倒依旧吃了软钉子,她少时便就是这么个性格,大皇子一笑的扯住了桐月的手腕,径直要将她拖向池塘边。
兰心挣扎的更重被按得更紧,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过去便就是这样,一朝王朝易主,姬君在宫内人尽可欺,世事艰难。
可是她的姬君依旧会明媚的安慰她,“别害怕,兰心,我会强大起来的,所以在此之前,我们都要活着”。
靠着这句话,她们撑了许久许久。
刺耳的笑声与嘲讽,过去的画面还在上演。而打破局面的人进入的突然,赤苇沉沉的一席黑衣,刀鞘击打的声音清脆,男人吃痛松手。
赤苇的出现也打断了原本大皇子要出口的恶心词。
“放肆!”
“小人奉陛下的口谕来带姬君离开,皇子殿下可是要抗旨?”赤苇语气平淡,不动声色的露出了匕首的纹路,那是只有君主的暗卫才会有的令箭。
在对方忌惮之际,赤苇伸手小心的扶起桐月,这一折腾下桐月肉眼可见的状态愈差,咳嗽不断。
“殿下,冒犯了”
桐月疑惑里赤苇替她拢了拢她的披风,忽得再次将她抱了起来,被放开的兰心迅速跑上前为两人撑伞,就这么安全的离开。
这一幕直教落后来的大公主美佳看见,宫侑发现还是那位,也禁不住的脸色不霁。
好在有美佳按住了宫侑,她眼尖的看见了桐月给出的暗号,不要擅自行动,于是两人只能眼看着赤苇带着桐月离开。
佯装路过与没看见的模样,走远后宫侑才没忍住的骂了两句,不解气的又说了句美佳,“还有你,每次都装得那副嘴脸和那群人玩什么关系要好的过家家,恶心死了”。
“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连公主都敢骂”美佳白了眼,也不管宫侑怎么想。
她目前看着地位光鲜亮丽,但也是最不能与桐月表现关系要好的,这一开始就是她们两间的约定。
伺机而动、趁乱反击。
“好了,你气什么,晚上还需要我们在场,回去了”美佳不多说的离开,宫侑到底也是跟了上去,他们都还要把这场大戏唱下去。
桐月不知道赤苇这是要带她去哪里,无法判断方向下,兰心先问了出声。
“回府”
.....?
“乱传旨意你可真是不要命了”桐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越发搞不懂赤苇的想法,语气头一次发凉“放我下来”。
见赤苇不停,桐月又重复了一遍,他才停下,还是乖乖的松手放下。
漫长的廊道里只有他们三人,桐月咳嗽的声音频频,兰心熟练的伸手缓气,赤苇的手递到一半而止。
夜色暗淡下,雪色越来越深。
她可能不记得了,她见他的第一面就是在寂寂的雪夜。
家生变故,曾经所拥有的一夜里皆为泡沫,连他自己都决定要放弃、于巷口无名死去的时候,那柄伞就这么遮了大半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