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小狐
凡是已经结束的委托,都在我的大脑里光溜溜地滑过去了。
所以我不记得是合理的。
嗯,很合理。
“栗子说好听一点是没心没肺,说难听一点简直冷酷无情。”
太宰治摇头不已,“一顿咖喱就让你把织田作忘得一干二净。”
“只有像安吾先生那种等级的狂热社畜才会记得四年前的工作。”我吐槽,“再不格式化他的大脑迟早过热宕机。”
“也不错。”太宰治动起歪脑筋,“先让安吾请一次客,格式化后欺负他不记得,骗安吾再请一次。”
我:“吃两顿,好耶!”
老实人织田作之助默默看着我们,虽然他没有出声赞同,但默认何尝不是表态。
安吾先生,好惨一人,被两个冤种朋友霸凌的一生。
事已至此,我大概猜到安吾先生执意要请我吃饭是为了感谢我帮助织田作先生。
至于为什么是他来请客,我想其中必然涉及到一些“你知道的太多了.jpg”的不可说原因。
我惜命,我不问。
“啊!”我灵光一闪,质问笑眯眯的太宰治,“你刚刚是不是借着委托的名义故意试探我的异能?”
太宰治脸皮很厚地点了下头,用开朗的声音说:“人家超好奇【全村最会算命的神婆】有多厉害嘛。”
他念了我异能的全名,他故意的。
这个人实在是太恶劣了,他是怎么长到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的?
死神都要气得抡起镰刀柄狠狠打他屁股。
我板起脸,手掌向上摊开,伸到太宰治鼻子底下。
“委托费,拿来。”
太宰治不给,他钻委托的空子,“我要找的‘猫’可不在这里。”
“我的异能可不会出错,委托已经完成了。”面对赖账客户,我磨刀霍霍,“我数到三——”
织田作之助用谴责的眼神看了眼耍无赖欺骗可怜侦探少女的太宰治,站在了我身边。
我、土匪、织田作之助VS太宰治三打一!群殴!
“投降,我认输。”太宰治举起双手,一秒没犹豫地顺杆滑下,把两只手伸进湿透的风衣口袋掏掏。
他掏掏掏掏掏。
掏出拇指大小的小鱼两条,揉乱的树叶三片。
“哎呀。”太宰治扯了扯口袋,“我的钱包被河水冲走了。”
我拿出水果刀,反手递给织田作先生。
刀锋寒光在夕阳下闪烁得分外瘆人。
“其实我还有一个备用钱包。”太宰治乖乖巧巧地说,“我这就回去拿。”
直到走在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中间,我也没明白事情究竟为什么发展到这一步。
“我是不是被拐卖了?”我小声问土匪。
土匪用睿智的眼睛回望我。
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只是想要委托费解决今晚的温饱问题,顺便寻觅一个无主的桥洞安眠一晚,如今却走在通往武装侦探社的街道上。
太宰治,这个谎话连篇的男人,他入职的公司居然就是武装侦探社,自己吹嘘自己公司吹嘘得那么大声!
“我可没有说谎。”太宰治倒退着走路,方便面对面和我聊天,“横滨最出色的名侦探的的确确在武装侦探社哦。”
织田作之助跟着点头,加深了太宰治话语的可信度。
我即将前往一个有【名侦探】坐镇的侦探事务所,而我,是抱着夺取横滨侦探第一人王冠的野心来到这座城市的。
也就是说——我是去踢馆的。
这么激烈的吗!才来横滨第一天就踢馆?我也太有事业心了叭。
一时间,我走路的步伐都庄重三分。
即使心眼多如太宰治也猜不透传奇侦探的想法,他打着找国木田独步借钱的肮脏念头,兴冲冲帮我推开武装侦探社的门,侧身让我先进。
“我有一件事想委托侦探社。”
会客室,眼角带泪的委托人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她神情急切地向坐在沙发对面的金发男人诉说。
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好的,北岛小姐,请具体说明你的委托内容……”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在国木田独步眼前闪过,快出残影。
“你好!”当着全武装侦探社社员的面,我热情洋溢地把侦探传单塞进委托人手里。
“侦探业务了解一下,不要9998只要998,给我一个机会,还你一场奇迹!”
第10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十天
国木田独步事业有成的脸呆滞了一瞬。
身为武装侦探社社员的他经验丰富,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这场面他真没见过。
一个陌生少女,当着全侦探社的面,抢他们的生意。
国木田独步:你礼貌吗?
然而他的道德修养不允许他对女性怒吼出声,国木田独步眼风一扫,迅速找到可以发泄怒气且绝对不会冤枉了他的对象。
“太宰!”金发男人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冤,太宰治,冤。
他难得被如此冤枉,立刻大声为自己辩解:“国木田君好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就来骂我!”
好像是有些失礼,教养很好的国木田独步下意识道歉:“对不起——不对!肯定和你有关,别想狡辩!”
他看得清清楚楚,是太宰治为她推开的门。
“栗子是我的朋友。”织田作之助老老实实地回答。
国木田独步:“原来是织田作先生你带来的人……不对!她为什么要和我们的委托人拉拉扯扯?”
岂止是拉拉扯扯,我已经握住了北岛小姐柔软的小手,温声细语向她推销我的专业,请她指名我。
北岛小姐起初还挺惊讶,很快在我专业的话术中卸下心防,咬住嘴唇说:“事情是这样的,我想委托侦探查一查我的未婚夫。”
国木田独步:“等等!北岛小姐是武装侦探社的委托人!”
“现在不是了。”我自信挺胸,“她已经指名了我。”
“你是来砸场子的同行吗?”国木田独步握住手里写着理想二字的手账本,“在我出手教导你何为礼貌之前,我劝你知难而退。”
他以为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话说得中气十足,然而——真正位于道德之巅的人阔喏瓦塔西!
我:“太宰先生欠我一笔委托费。”
我于轻描淡写间打出王炸,“他说他的钱包被河水冲走了,让我跟他回侦探社拿钱。”
“太宰先生说侦探社有他的备用钱包。据我短短半小时对他人格及人品的了解,我猜他口中的‘备用钱包’是个人。”
我看向气势一点点消失,怒气一点点累积的国木田独步,捅下最后一刀:“是你吗?”
太宰治悄悄地,悄悄地退向门口。
“太——宰——!!!”
国木田独步握在手里的钢笔被他徒手折成两段,墨汁喷在他手上,仿佛把什么人拦腰掰断,分外惊悚。
我站在旁边摇头:“看来太宰先生是借不到钱了。”
我就知道,赚钱还得靠自己。
“北岛小姐的委托我收下了。”我堂堂正正地宣布,“这是我应得的劳动报酬。”
我甚至还帮忙完成了一项委托,我真的,我哭死。
国木田独步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在知晓我才是站在道德巅峰的那个人后,他的气势陡然落入下风。
“可是……但是……”加入侦探社后从未遇见上门抢生意抢得如此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同行的国木田独步十分挣扎,“武装侦探社的名誉、口碑、客户好评……”
好可怜一人,都是太宰治的错。
我十分同情,并表示:“会客室借我用一会儿。”
国木田独步:既然同情我就不要火上浇油啊你!
我想他和安吾先生或许很有共同语言,改天下班可以一起约去喝酒,组成“被太宰治霸凌一生”受害者联盟。
我愿意当编外人员。
委托人北岛小姐是位涵养极佳的女性,很难说她目睹了一场闹剧后对侦探们的人品还剩多少信心,但她依然仔仔细细地说明了委托内容。
“我的未婚夫雄信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回来后也很少和我交流。我好几次发现他半夜出门,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回家。”
北岛小姐:“我们婚期降至,我实在是不能安心,想委托侦探帮忙查一查雄信的行踪。”
我坐在沙发对面——国木田独步:“那本该是我的位置,都是你的错,太宰!”——一边倾听一边嗯嗯点头。
“我明白了。”我双手交握,“最后一个问题,北岛小姐,你对你的未婚夫感情很深吗?”
北岛小姐擦了擦眼角,闷不做声地点头。
“十分遗憾。”我把桌上的纸巾盒推向她。
“他死了。”/“他死了。”
仿佛少年音色的男声会客室外响起,与我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北岛小姐似乎在哭,我听见了纸巾盒被狼狈打翻的声音,土匪在我肩上扑腾了一下翅膀,黑羽滑过我的耳垂。
这一切都没能吸引我的注意力,那句平淡且笃定的声音在我的听觉中久久徘徊,挥散不去。
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