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小狐
我闷不做声,决定在舞姿比拼中掰回一城。
华尔兹也没有那么难,教学视频中一男一女轻柔地转圈,他们的脚步仿佛踏在云端,轻盈丝滑。
丝滑的舞步蛊惑了我,我慢慢学着跳起来,碎碎念地数拍子。
左脚,右脚,后退,后退,方步……
慢慢的,旋开的花朵在客厅中绽放,我一心二用,一半数拍子一半看教学,顾不上我的舞伴。
“眼睛看哪里?”江户川乱步低声说,“老师说过的华尔兹礼仪第一要点是什么?”
尊重你的舞伴,关注你的舞伴。
我不是二郎神真是对不起,实在是没有第二只眼睛看他了。
“看你就看不了教学。”我小声说,“我天天都在看乱步先生,一时半会儿不看也不要紧。”
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好啊,明天你抱着电视跳舞吧,反正我不重要。”
猫猫闹脾气闹得非常突然,人类对此毫无办法,因为猫就是一种脾气很大的生物,动不动要人哄。
我只好把视线收回,专心看他的脸。
翠绿的眼眸倒映着浅灰色的眸子,我的目光在他鼻尖和嘴唇上停留,最后看向眼睛。
突然就对视了起来……华尔兹到底是什么舞,两个人为什么要一直看着彼此啊?
没学跳舞之前我以为最难的是找节拍和变换舞步,学了之后才知道最难的是如何一直盯着你的舞伴看。
视线在空气中交融,在那人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缩小的倒影,仿佛世界坍缩,被置于眼眸。
想把视线挪开却不能挪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礼仪,一直盯着人家看真的礼貌吗?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留神脚下踩错了一个节拍。
足尖没有落在地板上,踩在江户川乱步赤.裸的脚背上。
“抱歉!”我骤然回神,“疼吗?”
“不疼。”江户川乱步眉头都没皱一下,握住我的手收拢用力,“别分心。”
“我还是盯着脚步看吧。”我低下头,目光追随舞步,“要是舞会上有人问起,你就告诉他们我是在找脚下的金子。”
找炸.弹也行,横滨地下埋多少个炸.弹都符合它的人土风情。
江户川乱步突然停住脚步,我没料到,刹不住车,又踩到了他的脚。
这次不止一只,两只都踩到了,扎扎实实撞到他怀里。
一瞬间,我连切腹谢罪的遗书都写好了。
对不起,侦探社镇社之宝无暇不出已经从初伤微瑕变成重瑕可小刀,我希望福泽先生有给他的社员买保险。
“别动。”江户川乱步制止住我想跳下来逃走的动作,“挺好的,就这样跳。”
“慌慌张张的,不就是怕踩到我吗?”他挑眉笑了笑,“这下好了,让你踩着跳,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感觉他偷换了很多概念,但我的脑子思考不出来。
脚心不再是地板冰冷的触感,微硬的骨头和凸起的青筋有些硌脚,时刻提醒我站在何等不寻常的载体上。
录教学视频的老师若是看到我们,恐怕要气到从屏幕里钻出来:有你们这样学的吗?
奇迹的是,我真的会跳了。
第二圈的时候我的双脚重新落在地上,无师自通般找对了节拍,双手知道放在哪里,眼睛也不躲了,裙摆旋开的花朵长盛不衰,惊起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轻盈有力,华丽丝滑,亲密默契的交谊舞。
“乱步先生,你看你看。”我开心地说,“我是不是跳得特别好?”
“那当然。”江户川乱步自豪地笑笑,“栗子有最厉害的舞伴。”
哼,明明是想听他夸我,还是夸到他自己头上去了。
不过算了,我是很讲道理的人,乱步先生今天值得双份的夸奖。
他特别特别棒!
我昨天赶高数作业的时候可担心了,一天之内速成华尔兹怎么想都不靠谱,那本《舞会出糗怎么办?只要你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我熬夜通读,还准备今天推荐给江户川乱步,我们两个一起学一学,争做舞会谐星。
没想这么顺利,仿佛只要和他在一起,做什么都很顺利。
像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乱步先生会不会是隐藏的异能者呢?或许他的异能只对我有效,也不是没有可能。
跳舞是一种看似优雅,实则很费体力的活动,待音乐停止,沙发上多了两个体力告竭的人。
“好热。”江户川乱步窝在沙发里,黑发丝丝缕缕粘在额头上,汗水划过他眯起的眼睛。
土匪飞到浴室叼来两条毛巾,黑鸟摇摇脑袋:这个家没有它可怎么过得下去。
我把毛巾盖在脑袋上,双手捧着另一条干净的毛巾,包住江户川乱步的脑袋,一顿揉搓。
“不要把洗猫的手法用在我身上!”江户川乱步在毛巾下挣扎,与被水淋湿喵喵大叫的猫猫毫无区别,他再多喊两句,邻居得举报我虐猫。
我良好的风评可不能被乱步先生毁掉,哄道:“乖乖哦,吃不吃奶酪棒?”
毛巾底下先传来一个坚定的“吃”字,随后名侦探不确定地问:“你说的是奶酪棒,不是猫条吧?”
我:猫也可以吃奶酪棒。
我双关语和谐音梗都很有一套的。
江户川乱步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是我的套路,当他含住奶酪棒的瞬间,横滨第一猫塑主义者AKA我已经赢了。
我也拆开一只奶酪棒吃掉,咬着白色的小棍子从茶几下翻出医药箱。
“脚背,给我看看。”我示意江户川乱步把腿搁在我膝盖上。
“都说了不疼。”他嗅了嗅,被药膏的味道熏到了鼻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挽起他的裤脚,拿出酒精喷雾。
江户川乱步皮肤白,能看见脚背上隐隐的青筋,如蜿蜒的山脉。
刚刚踩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的脚比我大不少,难怪能让我整个踩上去。
“反过来肯定会骨裂。”我心有戚戚。
“我又不是栗子,笨手笨脚。”江户川乱步用《治疗跌打骨伤的常见药材》的书脊轻轻敲了下我的脑袋,“这么适合你的书下次别放玄关,放你床头柜上。”
他果然知道我把书堆在玄关是针对他的阴谋,可恶的名侦探。
“是谁把寿司捏成了饭团,又是谁找不到从我家回侦探社的路呀?”我哼哼,“笨手笨脚这个词也送给乱步先生。”
大笨脚威胁地踩了踩小笨脚的脚背,我把自己蜷缩成一只球塞进沙发,用脑袋撞他。
“对了。”我抚了抚裙摆,“我们不需要买礼服吗?”
在曾经需要出席舞会的场合,我都是穿校服去的。
节俭是一种美德,更重要的是,让你本人是庆祝宴会最大的功臣的时候,没有人会挑剔你的穿着。
我也有许多好看的小裙子,但适配舞会的晚礼服还真没几件。
“因为接过一些需要去宴会现场的委托嘛,委托人负责订做礼服的开销。”我给江户川乱步讲我过去的创业故事,“第一次是一条修身的白色晚礼裙,点缀蕾丝和珍珠。”
特别仙女的一件裙子,但委托人显然忘记了,他委托的是一位侦探。
我毫不意外地在宴会现场溅了一身血,拖着染血的裙摆忙来忙去,警察赶来的时候,我比杀人犯还像杀人犯——懂不懂白裙子溅血的含金量,晕血症看我一眼人都没了。
第二次我吸收了教训,一步到位,猩红战袍。
那天的凶手在审讯室哭的像个两百磅的孩子:“厉鬼……红衣厉鬼来索我的命了啊啊啊妈妈!”
第二次,我换了黑色。
红衣厉鬼的传说被死神取代,效果更拔群。
我对晚礼服有了心理阴影,从前穿校服的我多么正确,在无意间维护了多少人的心理健康,还不快对校服说谢谢。
“我对自己挑礼服的眼光已经没有自信了。”我坦白道,“我需要一些建议。”
江户川乱步听我的创业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他好奇地问:“干嘛不穿蓝色,溅了血最多变成紫色,可以用‘这件裙子用了特殊染料’混过去。”
我:天呐,这里有个天才!
“有道理,我下次试试。”我用力点头。
“这些故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讲了,只有乱步先生会这么说呢。”
我伸了个懒腰,仰头靠在沙发上,“大家一般都是听个稀奇,觉得荒诞,又有点可怕。仿佛只要有我在,轻松愉快的宴会便会蒙上一层化不开的血色。”
“可侦探就是这样啊。”我耸耸肩,“尸体、鲜血、死人……都不是什么愉快的东西。”
“我也和同行讲过啦。”我揪住抱枕上的流苏,“他们大多都很无语,说破案也不至于搞得自己一身血,要我下次小心点。帮我提建议的,一个也没有。”
“我难道想溅自己一身血吗?”我鼓起脸颊,“净说废话。”
江户川乱步倒是能理解那些人。谁叫栗子给人的印象便是离谱和哭笑不得呢?会把她的话当成玩笑也很正常。
“我虽然一直叫栗子笨蛋。”乱步先生戳了下我的脸颊。
“但栗子并不真是个笨蛋,对吧?”
“那还用你说。”我瞥他一眼,突然扑了过去,把江户川乱步压在身下。
“我可是注定要压名侦探一头的传奇大侦探。”我居高临下俯视黑发绿眸的青年,“迟早让你哭着求饶。”
情绪的爆发只在一瞬之间。
我其实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甚至乐得看见他们的无语的表情。
比如柯南,他听见晚礼服的故事,肯定会一头黑线地露出半月眼吧。
如果是太宰先生,大概会夸张地哈哈大笑,笑到在地上捶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找与谢野医生要胃药吃。
但,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想要有人笑着听完这一切,没有笑过就算了,反而认真地接下我的话题。
从蓝色变成紫色的晚礼服,想想就很有趣,如裙摆上星星点点开出的异色花朵,一定是件漂亮裙子。
“有机会的话。”我忽然升起一种冲动,“我穿给乱步先生看吧。”
“好啊。”江户川乱步了然地颔首。
他一点儿不介意被压在身下的姿势,还换了个舒服的躺法,“明天就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