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小狐
我和管家周旋太长时间了,他生存环境相当恶劣。
我好怕他在我面前一命呜呼,用手给他扇风降温,“深呼吸,吸气,呼气……”
江户川乱步缓了一会儿,我揪住睡裙的裙角,拭去他脖颈的汗。
乱步先生按住我的手,撑起身体把自己挪开。
“好歹注意一点。”他重新把被子盖在我腿上,“女孩子不能随便掀裙子。”
我锤了锤被压麻的腿,新奇地说:“乱步先生,你脸红了。”
“闷的,是闷出来的。”他用力强调,“为什么非要把我拖上床?明明可以藏在衣柜里。”
“事发突然,我能反应过来就不错了。”我捞起一只面包塞进嘴里,“再说了,躲衣柜更像偷情被抓。”
江户川乱步:够了,不要再用狗血文学残害无辜的名侦探了。
他捧着一杯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又怕烫又想喝的样子让我笑话他:“猫舌头。”
“不对,不是猫猫。”我抬起手,露出食指和虎口的牙印给他看,“是啮齿类的小老鼠。”
“我有什么办法。”江户川乱步撇嘴,“又不能说话,笨蛋栗子还动手动脚的。”
“真的很痒。”我超有意见,“你不可以往下挪一点吗?压在我身上好重。”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江户川乱步比划床的大小,控诉我有多么惨绝人寰,挤压他小小的生存空间。
“是床的问题。”我把锅丢给第二方,“它为什么不是二人大小?”
床:您礼貌吗?
“是死者的问题。”我为了推锅无所不用其极,“他坏。”
江户川乱步才意识到我们刚才睡在一具尸体身边,虽然没有和尸体挤一个被子,但也好晦气啊。
“你可以这样开解自己。”我劝他,“都偷情了,既然追求刺激就要刺激到底,这样多刺激。”
名侦探不想说话并抢走了我的煎蛋。
双人餐被我们吃得一干二净,幸好死者双眼紧闭,不然可真是死不瞑目。
吃饱喝足,来谈谈生存问题。
“乱步先生在小说中的角色是侦探。”我琢磨,“如果我没想错,这本书本来是只针对你一人的陷阱。”
侦探破局的思路自然是破案,但我的出现令一切复杂起来。
“如果不是我,而是书中的夫人角色在这里,乱步先生已经破案离开了吧。”我低下头,“抱歉,我非要跟来。”
“我都道歉了,你不可以卖队友哦。”我低头后立刻又抬头,强调,“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可以出卖我。”
乱步先生似乎又小声说了句笨蛋,他抬起手,揉了下我的脑袋。
“如果是针对我的陷阱,不会那么简单。”
他笑了下,“两个人一起出去才有意义,把栗子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岂不是要在书里过一辈子?”
我:“不要以为换了个温和的语气嘲讽我,我就听不出来是嘲讽。”
江户川乱步:“欸,笨蛋栗子变聪明了嘛,但还是笨蛋。”
我抄起枕头打他,我们两个在房间里你追我赶枕头大战,最后双双狼狈喊停。
躺在床上的尸体:谁来理理我?
“我的角色是大少爷请来的侦探。”江户川乱步抱住枕头,脑袋搁在软枕上凝神思索,“昨晚才到别墅,当天晚上与夫人合作谋杀,说得通吗?”
我:“效率,无需多言!”
他:“谋杀案中还牵扯到一桩传家宝失窃案,其中又有什么隐情?”
我:“血赚,贼不走空!”
他:“不排除家贼作案的可能性,未出场的大少爷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震惊,泼天狗血!”
“够了。”江户川乱步做了个收的手势,“我在分析案情,不是在念下集预告。”
“乱步先生这不是分析得很好吗?”我坐在床沿边晃腿,“和有异能力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呀。”
“才不一样。”江户川乱步反驳,眉眼间说不出的郁闷,“如果用【超推理】,我们现在已经逃出去了。”
“突然失踪,侦探社的同伴一定很着急。”他闷闷地说,“侦探社没有乱步大人可不行。”
“是哦。”我也面露担忧,“没有我,土匪只能变成一只野鸟了,和它的海鸥朋友一起流浪,一起去码头偷薯条。”
怎么感觉还蛮惬意的?逆子真的会思念我吗?
我和江户川乱步在书里忧心忡忡,书外,也有一群人在忧心忡忡。
“甜品店的活动已经结束很久了。”谷崎直美焦急地说,“乱步先生和栗子还没有消息吗?”
周末本该是武装侦探社休假的时间,休息的社员却全部集中在社内,气氛凝重。
“两个人的电话都打不通。”织田作之助说。
“甜点店附近没有他们的踪影。”国木田独步汇报。
“我和直美去附近热门的约会场所找了一圈,没有收获。”谷崎润一郎摇头。
“以乱步先生的能力,他迷路比失踪的概率大。”太宰治推测,“但栗子和他在一起,不至于两个人都迷路。”
“会不会是他们心血来潮去了哪里,不想被人打扰呢?”
中岛敦提出自己的猜测:“总会有那种时候吧,谁都不可以来打扰的……”
社员们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是这种关系吗?”与谢野晶子饶有兴致地问。
“谁知道呢。”太宰治耸耸肩,“我可猜不到乱步先生的心思。”
迎着同伴怀疑的目光,太宰治笑眯眯地弯起眼眸,神态自然地无懈可击。
“太宰,不要笑得像个犯罪分子。”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重要的是,他们两人现在下落不明。”
太宰治:“也有可能是私奔吧。”
“私奔!”国木田独步手中的钢笔啪地折断,“毒蘑菇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拿出证据来。”
私奔的定义,是抛弃家人朋友,两人携手去往谁也不知道的远方。
双双失联的两个人已经满足了后半句,而满足前半句的证据就是——
太宰治站起身,推开侦探社的窗户。
一只橙喙黑羽的鹩哥扑腾翅膀落在江户川乱步办公桌上,大声叫唤:
“栗子不要我了!栗子和幼稚园侦探私奔了!”
第41章 玄学VS推理的第四十一天
书里的我不知道书外的谣言传得如火如荼。
更不知道给我造谣的是我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好大儿。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没收家里所有的花生,宁肯捐给火车列车员叫卖也不给逆子留半粒。
妈妈在推理小说提心吊胆当凶手,它竟敢污蔑我和侦探私奔。
我们明明是在偷情!
偷情和私奔之间分明还有捉奸、撞破、狡辩、反咬一系列复杂且不可言说的过程,怎么可以一步快进到结局?
“你说我穿一身黑还是一身白?”我在衣柜里挑挑拣拣,“既然是西方背景的故事,寡妇是不是该穿黑色?”
我是很有职业修养的角色扮演爱好者,死了老公就要有死了老公的样子,我认真征求情夫的意见。
江户川乱步代入角色的本事比不过我,一点儿小白脸的职业道德都无,不会说甜言蜜语赞美我的穿衣品味,反而一脸抗拒地看着我。
“我绝对不会戴那顶帽子。”名侦探用全身的力气拒绝,“你从哪里找出来的绿帽子?正常人衣柜里为什么有这个?”
“很好看啊。”我手指托着礼帽,“和你眼睛颜色很配。”
顺带一提这顶帽子不是从老爷的衣柜里找到的,我在夫人的帽饰抽屉里翻出了它,不得不感概她真是个妙人。
江户川乱步宁死不从,我只好把帽子戴在死者脑袋上,遮住他的秃顶。
我最终决定穿深紫色,近似于黑色又不是黑色,同时隐喻寡妇和凶手两重身份,用明晃晃的比喻戏耍侦探。
胆大妄为的犯罪分子很爱这么干,既嚣张挑衅又有节目效果,我学一学。
名侦探有被我戏耍到吗?
不知道,我褪下纱袜的时候他人已经埋进沙发里了,像只鸵鸟。
“乱步先生。”我喊他,“你过来一下。”
“干嘛?”他的声音从抱枕下传来,“你又想出了什么整我的坏主意?”
“你怎么可以把人想的这么坏?”我指责他,“我不是与你相依为命誓不出卖的同伴吗?”
江户川乱步不接受我的道德绑架,依旧不肯抬头,“你先说是什么事。”
沙沙的脚步声靠近沙发,他不过来又怎样?我可以过去啊。
“只是想你帮点小忙。”我坐到他身侧的沙发上。
沙发凹陷一块儿,坐在上面的两个人在物理学作用下被迫聚拢,腿贴在一起。
江户川乱步从抱枕中抬头:“衣服换好了吗……栗子!”
我捂住耳朵:“呜,要聋了,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既然看到了就帮帮我。”我手探到背后,比划比划,“这条裙子拉链好长,我够不到。”
“要不是土匪不在这儿,我才不来找你呢。”我小声抱怨,“它可乖了,叼住拉链拉得又快又好。”
“把我和那只傻鸟比?”江户川乱步不乐意了,本能移开的视线重新落回眼前。
“不高兴了?”我轻快地晃了晃脑袋,黑发扫过微凉的背脊,“还不快表现一下自己。”
身后的人不再吭声,一只手扶在我的腰上,一只手捏住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