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花
“你不是很想跟我埋在一起吗?今日若是天有不佑,就成全了你。”
我见他心意已定,便不再多话,将他们三人安顿好,和孔明一起朝侧边的山坡上而去,一路上,除了虫鸣声,安静极了,我轻声问他:“怕么?先生。”
他只笑笑不答。
自出山以来,生中有死,死境中带着生路都已经是常态了,他这一身早已完全置于度外。
一路走去,到对面山坡上,果然地势开阔,我要伸手入怀取讯号,想了想,走到他面前说:“先生,赌一把大的吧!”我不待他回话,伸手入他怀中取出他那根讯号,在他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就对着天空放出,一朵绚丽的紫花就此绽放。
一支穿云箭,当千军万马来相见!
我了解他,他更了解我!
我们所想的,从来不仅仅是怎么逃生而已。
我不知道,当深夜静谧的天空中突然传出丞相遇险的信号有多么的震撼。
我不知道,在这个城外的孤山之上,在这个子夜时分,突然天空出现丞相遇险的信号有多少人会被惊动。
我只知道,孔明受伤了,这事得有个说法,今夜的事,不能善了!
孔明坐在老松树底下闭目养神,我抱着剑站在他的身前。
风起,树动。
我轻轻说:“先生,来了。”
孔明起身站立起来。
“你说,我们的运气怎么样?”
“看来不怎么样。”
自从讯号放出后,在整个孤山上到处零零散散出现一簇一簇的火光,都在向这里移动,我们在山坡上尽收眼底。点起火把的应该是张文义和我的亲卫,来者无火把,没有通禀名姓,自然不会是善茬。
我还有闲情逸致的数了数,来者黑衣蒙面,十人整,片刻后,又一队由西而来,也是十人整,再片刻,由东来,也是十人整。
我看着他们把我们团团围住,看着他们孤注一掷要在张文义他们之前不顾一切的杀死我们二人。
我将长剑缓缓抽出,笑了笑:“何等可知我是何人?”刺客们微微惊疑,我将剑锋指向他们,扬声喝道:“我乃大汉凤侯!”
这是一场殊死之斗。
我再怎么英勇以一敌十到不成问题,敌三十嘛,唔……
我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张文义他们赶来,刺客要做的就是抢在张文义他们之前杀死我们,就算他们自己不能活着出去,他们的家人也会有人好好优待。
我下手毫不容情,先毙一人以立威!
再后面就是拼成了一团,我只记得我护着孔明奋力搏杀,好在这些刺客也不是十分的厉害,我还勉强能支撑,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只是手臂有些酸软的时候,孔明扶住了我,冷着面孔取出我的讯号,再次放上天空。
我眼见得讯号爆开,惊叹道:“你要张文义撞墙吧?”
一天之内,同一个地方,丞相和凤侯同时遇险,张文义自杀的心都得有了吧。
“他太慢了!”
我其实挺理解张文义的,人家晚上出来就想抓个蛮子而已,而且深夜这么黑灯瞎火的,山又这么高这么大,那一簇一簇火把已经是疯了一般的往山顶赶了,孔明还要给人家加一把火。
我和孔明同时遇险……虽然说,我们确实是遇险了……
但是吧,你就这么告知所有人我们一起遇险了,想不震动成都城都难啊!
后来,我记得,再找过来的居然是蛮子,这些蛮子倒不是特别的蛮,见一群人欺负我和孔明两个人,孔明手上还受了伤,不能持兵刃,当即义愤填膺的动了手,自动助了战!
再然后,是泽胜他们找了过来,泽胜看我还活着,喜极而泣,然后就要杀人,被我拉下了,我对着蛮子一指:“这边是盟友,那边是刺客。”
“刺客?”泽胜眼睛瞪的比鸡蛋都圆,话说,以后我才知道……这货以为我和孔明在山上看风景,被蛮子围攻了……
你奶奶的,半夜在山上看什么风景!我们脑子坏掉了啊!
再说,几个蛮子就会让我放穿云箭?天真!
泽胜怒了就要杀人,我凉凉的说:“除了我砍的,剩下的抓活口,你宰一个,我都算刺客是你指使的。”
泽胜听了肝颤。
刺客蜂拥而逃的时候,再次被从下围着往上找的张文义全部堵了个正着。
惊魂一夜,宣告结束。
收尾做完,等下到山下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张文义不敢去找孔明,孔明一张脸没表情的比谁都吓人,就偷偷来问我,虽然我这浑身酸痛带着皮外伤的也不得劲儿。
张文义偷偷问我:“凤侯,丞相不会砍了我吧?”
我瞥了他一眼,凉凉的说:“不会,救护我们有功,等着领赏吧。”
张文义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都打差不多了他才来的,算什么有功啊,最多就是逮逮人而已。
到山脚下的时候,张苞也到了,李严马谡马良他们都来了,还来了好一些的大臣,一看就是通宵没睡,从城里赶来的,将山脚围的水泄不通。
“丞相,凤侯,出了什么事?”张苞大嗓门一吼惊天动地,像他老子。
“没什么。”我眼见得孔明要就地理事了,顾不上理会张苞,走到蛮子他们那边,他们也一起给张文义带了下来,我想在孔明理事前先将他们的事处理好,毕竟,也救了我们。
当先那壮汉十分愤怒:“早知道你们和他们一伙的,就不救了!”
“已经救了。”我一摊手,微微一笑,问,“你们是为什么会跑到这边来?”
夜晚天黑我就没戴着面具,此时也没有戴,可能显得比较可爱一点,那壮汉犹豫了一下,说:“俺们家乡闹饥荒,吃不上饭了。”
我很同情的问:“府尹不管你们啊?”
“他只管找我们要租子要我们交粮食,交不了就打死。”
我瞥了一眼李严,李严噗通一声跪下了,不管他有没有份,识人不明也是大罪。
不过这些都不是该我发落的,我便问他:“你们来了多少人?”
“三百多个弟兄吧。”
我见这边只有五十余人,果断对张文义说:“把你抓到营里的都带过来,给予粮食与谷种,让他们还乡。”
张文义不敢违拗我,应了一声:“是。”
“你、你真要给我们粮食,还放我们走?”
“是。”
我说话毫不拖泥带水,爽快的紧,他们见我不像开玩笑,纷纷跪下,那壮汉道:“你如果说到做到,那你就是我们的长生天!”
“不敢当,张文义,带他们去领粮食,送他们回乡。”
这一伙人,并不全是穷凶极恶,里面还有好些老人孩子,逃难的说法应该不假,里面还有一个半大的女孩,我一看见她,就想到当年的我自己。
我处理完蛮子的事,便打算窝一窝听孔明处理余下的事情了,偏人群里冒出个公鸭嗓子来,喊着:“你们蜀国就是由个女子当家做主?这么丢人?”
孔明端坐的纹丝不动:“凤侯领天下兵马大将军,她自然是有权处置的。倒是孙小公子,此乃我朝内部事宜,你不知避嫌,听罢还妄加评论,来人,送去轻王那再关一夜,小惩大诫。”
我噗嗤一笑,这个孙小公子,刚给放出来,就又给关了回去,解气,真解气!
泽胜押着刺客,三十个刺客,除了被我杀了的六个,其余的全在这里,跪成了一排。泽胜是个当兵的,直言问道:“丞相,凤侯,这些刺客怎么办?”
“刺客”两个字出口,所有人俱是抖了抖。
一天两朵遇险讯号,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必不寻常,也不敢往刺客那猜!
张苞噌的一下就拔出剑来,吼道:“居然敢来刺杀丞相和凤侯?你们的胆子是什么做的?小爷砍了你们!”
“住手。”孔明执扇道,“刺杀孤与凤侯,罪不容赦,拉回城内,明正典刑。”
泽胜应了一声。
“等一等。”
这个时候唯一有胆子打断孔明话的就是我了。
我走到跪着的这一排刺客跟前,很好脾气的笑了笑,十分和颜悦色的说:“我问一声啊,丞相的胳膊,是谁伤的?”
我帮孔明扎的好,他的衣衫又是黑色的,伤口隐在衣袖之下,他们还不知道孔明受伤了,一听这话,纷纷去看孔明,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刺客们都低着头没说话,觉得反正我是个好脾气心软好说话的,刚刚还赦了蛮子,给了粮食让他们回乡去了呢,他们真不说话,我也不能怎么样吧。
嗯……应该不能……怎样吧……?
“不说啊?好办呀!一般来说呢,祸不及家人,就算你们刺杀丞相与本侯,最多也就砍了你们自己而已。但是呢,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没几个家人是不是?细细的查,总能查到的,不是么?都不说,当真不说?那我只能罪及你们的家人了啊。”我说的又温柔又和蔼,还带着笑,一点没有动气的样子,“再问一遍啊,丞相的胳膊,是谁伤的?”
刺客们都闷不做声,却看向了同一个人。
我走到那人面前,旁人还没反应,我突然拔剑出鞘,以雷霆之势将他整个右臂一剑砍下!
“胆敢伤他?”我淡了脸色对泽胜说,“其他人拉走,按照丞相所说处理了,这个人,千刀万剐。”
“是!”旁人吓不吓的不知道,泽胜有点慌,他离的最近,此刻是一股寒气直冲脊梁骨。
“不可!”
我没料到那一堆的大臣里有人出声反对,提着血淋淋的剑就回身望了过去,是个老头,他倒并不害怕,也不怂,见我看他,出了一步,说:“我朝开朝以来,从未有过如此极刑,有伤天地人和!”
这老头我认得,吴国老,吴太后她爹,当年第一个出来反对我和孔明的就是他,跪在玉阶上,口口声声说孔明欺负先帝留下的孤儿寡母,说我和孔明在一起是伤风败俗,我记得清楚着呢。
我记性好且记仇。
我倒提剑锋,鲜血顺着剑神淋漓在地,还很和颜悦色的说:“哦,是吴国老啊,凡事都有第一次嘛。”
“一死便可,何以动用如此极刑?”
老头不怂,我又近了一步,说:“刺伤了丞相嘛,其心可诛,其行更可诛,若是不处极刑以儆效尤,那下一次就要胆大包天到去宫里刺杀太后了可怎么办呢?反正不过一死嘛,吴国老,你说是不是?”
“你威胁老夫?”
“这也叫威胁?”我笑了三声,前两声还很和蔼,第三声是重重的冷笑,“况且极刑自古有之,我也不是第一个,按照吴国老的说法,这世上当没有任何一个极刑,因为,‘从未有过’!”
“乱世才用重刑!莫非凤侯觉得在当今陛下和丞相的治下,还是乱世不成?”
吓唬小孩子啊,我从小就是被孔明吓大的你们不知道啊!
再说了,我是兵头子啊!自古以来兵头子就是流氓,谁见过流氓跟秀才讲道理的?我原也不需要跟你在这废话!
我带了笑,转身看着张苞、王文义和军中诸将军,我问:“你们说呢?”
诸将齐刷刷的跪下,喝道:“我等听凤侯军令!”而后,诸兵士也都呼喝起来,山呼咆哮:“我等谨遵军令!”
老头子咬牙切齿的说:“你这是乱用军权!这军队士卒不是你的!”
我也已走到他面前,倒提剑锋,剑上鲜血淋漓,挑衅的说:“那也不是你的啊,有本事,你让陛下收回去,交给你,那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