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花
“你给我寻来的,自然是最好的了,你一向知道我的喜好。”一吻之后,孔明揽了我,笑着说,“你真与卿念不同,卿念每每最厌恶酒味,你倒是不讨厌,不但不讨厌,你还挺喜欢。”
“她经常说喝酒会变笨的,她怕你变笨,所以不喜欢你喝,还有啊,你当年喝酒的身边都是什么人啊?元直哥哥,广元哥哥他们哪个不是海量?先帝,二爷三爷,那也个个都是一身的好酒量,他们每一个喝倒十个都不在话下的,小姐可不敢让你去和他们喝,说怕把你给喝死!”
孔明笑出了声,笑了好久,问我:“坐在这冷吗?”
我往他的怀里靠了靠,说:“不冷,我喜欢在你怀里,看这天下的风雨。”
我们俩便一起坐在这里,看了许久的风雨,看雨水从树叶上落下来,落到泥土中,听那风声鹤唳,搅动天下风云。
他一直陪着我坐了许久。
待到风雨捎歇的时候,我问:“先生这次准备如何罚我?”
“为何要罚你?我大汉的军候,在我们自己的城池里杀了敌方的暗探,何罪?”
我讶然仰面看着他,说:“可、可是……我在你面前杀人了啊。”
“月儿看我可像那等见不得血之人?”
我静默了片刻,低声说:“谢谢先生。”
孔明如此说,这是要把我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了。
毕竟这事可大可小,我虽然杀的是暗探这是事实,但是我知,死掉的那个知道,剩下的还有什么人能证明这是个暗探?就因为人家的身手很好?现在是三国乱世,人家学一手功夫自保难道还能成为获罪的理由?如果他足够机警没有留下任何证据,他的家人又来执意搅闹的话会很麻烦。
只希望轻王手脚快一点,早点拿到这是个暗探的实证才是正道。
但是,如果确实证明他是个暗探以后也会很麻烦。
一个暗探,必然都不只是一个人,上次在许都的时候,我可是见识过的,曹丕一揪直接揪了一个窝,足足十几个人呢!抓到藏的这么深的暗探这是大功一件,他会知道很多的秘密,有这么个暗探在孔明的手上,他甚至可以用来反计司马懿也说不准的。
榨干他身上的一切秘密才是应该做的事,但是现在,这么个人却被我一刀砍了,就此完结了。
所以现在我知道轻王应该很头疼,他现在是证明这个人确实是暗探不妥,不证明他是暗探又不妥,还不知道他心里把我骂了多少遍了!估计在头疼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跑一趟汉中呢!
一般情况下的孔明都很通情理,他连自己都能自贬,赏罚之事简直做到极致了,但如果,他存了保我的心思,执意要保我的话,这大汉境内还真没人能动的了我!
只是这多少有违了他处事一贯的原则。
风急雨骤。
我起身,在孔明身前单膝一跪,说:“若是难以周全,请先生不必顾念我,弃了就是。”
孔明伸手将我拉起来,拥入怀中,说:“月儿,他说的不是真的……”
我将他嘴捂住,说:“先生不必多说,我都明白的。”
当时暗探对我说的那几句话,只有他自己,九月,和我三人听见,连轻王都看出是暗探对我说了什么,再三挑衅我,我才动手取他性命的,孔明怎会看不出来?所以孔明必然会去问九月,九月一向知道轻重,他不会对轻王说,但一定不会瞒着孔明,会将他所听到的一切都告诉孔明。
如此深夜,孔明身上带着酒意而来,现在轻王忙得很,肯定没空陪他喝,那孔明定是独自饮酒,他心中也有排解不开的心事,才会一人独饮。
我了解孔明,和孔明的一切习惯。
呵,除了这事,还会是何事呢。
我和孔明说:“司马懿惯会挑拨人心,此人身为他的暗探,学的十足,实在可恨!他竟然能编造我的身世,编造我是逆臣之后,他这话说出来,一旦给轻王知道,给天听知道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虽然轻王信你,但是这话要是有一星半点露了出去,你日后还怎么在朝堂之上处理事宜?有些人,本来就不服你,若是借此生事,说你包容逆臣之后,其心可诛,你要怎么辩?我父母当年带着我死在黄家门口,只留下我一人,世人捕风捉影,虽然他们不能证明我是谁,但是同样的你也不能证明我是谁给他们看啊,干脆杀了他,让他闭嘴。”
孔明问我:“你是因为这个才杀他的?”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我反问孔明,“我全身上下你都看过,你还有个朱砂痣呢,我是一点胎记都没有,你上哪给我找个清白的家世去?”
我跟他,有过最亲密的事,他自然见过我的身体,他自己也说,为何我一个胎记都没有,我当时还和他开玩笑,说,可能我生来并不是和人有约的,自然就没有胎记了,然后他还指了自己心口锁骨上的那颗朱砂痣,问我,何解?按你这么说,我是和谁有约?
当时我还笑着说,我做你的朱砂痣啊。
这一句说完,他当时就变了脸色,他当时那个神情我真是永远也忘不了。
“杀了他,一了百了,反正他是个暗探,杀了他也不冤枉,最多说我行凶伤人,你骂我几句,老臣们弹劾我几下,大不了军候我不做了,我就陪在先生身边,他们总不能杀了我让我给一个敌方的暗探赔命吧?他们真敢要我偿命,你肯定不能答应的,有先生在呢,生死之事,先生肯定还是护着我的,对吧?”
我抱着他的腰,厚脸皮的嘻嘻一笑。
孔明看着我仰面看他的笑的样子,忍不住抱了我在怀,低声对我说:“月儿,我不是不愿和你有子嗣……”
今夜他饮了酒,与平日的他不同。
“先生多虑了,我怎会信他?他眼看逃不掉了,就想离间你我二人,这么简单的计我还会上当?”我看着院中的一片芭蕉叶被雨水打落在地上,跟孔明说,“先夫人跟你多年都没有生育孩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这得看天意,可能我没有这个福气给先生生育子嗣,一直觉得对先生很歉疚,若不是你还有个瞻儿,恐怕就算你骂死我,我也要帮你纳侍妾回来了。”
“你真这么想?”
我很无语的说:“我敢骗你么?”
孔明抱了我许久,说:“等战事一毕,我们就回南阳去,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善果,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叫着你母亲。”
“先生,这事你说了可不算啊!其实我一直觉得可能是那年刺杀曹操的时候,那一次伤的太重了,伤到了身体,才不能为你诞育孩子,很对不起先生。”
我俯身欲跪,他拉住了我,亲吻着我的面颊,他应该是醉了吧?自从先帝崩逝以来,这么久了他几乎都是滴酒不沾的,偶然喝一下是会醉的,我又不清楚他到底喝了多少,只从他身上残存的酒香来看,估计不会很少,早知道就不出去给他找酒了……
只是上次路过的时候,偶然闻见酒香,觉得孔明可能会喜欢,再加上孔明下午说晚上留轻王和姜维吃饭,那不能只宴无酒啊,我才会想去找这个酒回来给他们喝,谁能想到遇上这事!
不过孔明的酒品一向很好,就算他醉了,也不会有什么。那一年在吴王宫中,他推辞不掉,被灌了许多,鲁肃送他回来的时候,他看上去还一如往常,鲁肃十分钦佩。只有我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给灌醉了,赶紧打发走了鲁肃,扶他去榻上歇息,他几乎是挨着榻就睡着了,没有发疯,没有梦话,更没有乱性,所以王老说的对,孔明的确很难得,他守着心中的信义,守着为人处世的那根线,始终都能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孔明来了后,侍卫们也都纷纷退下了,院子里和屋外都一个人都没有了,孔明执了我的手,说:“走吧,跟我回去吧。”
我点点头,说:“好。”
第186章 第 186 章
孔明赦了我,带我回了府邸,也无人敢说什么,后来轻王还是挺给力的,找到了楚立身为暗探的证据,只是谁都有几个耳目在,轻王回成都后,吴国老向轻王发难,问为何轻纵了凤侯。
言语中直指孔明徇私。
轻王则怼了过去,暗探当街欲杀凤侯,凤侯不杀人自保,难道准备束手就擒?
朝上争论的沸反盈天。
轻王不是好惹的主,他也怒了,直说凤侯病中都能为国擒贼,此人威胁到丞相的安危,凤侯自己抓的,想杀便杀了,众位大人如有不服,也自去抓几个贼回来。各位大人这么闲有空责备凤侯,不如去看看各地军械钱粮备的如何了,你们职责之内的事都处理的如何了,丞相动军在即,若是哪位掉了链子,可别怪他轻王不容之类的,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堆。
轻王上次和我说的嘛,他说他发现我的法子还挺好用,对这帮人,有时的确不能太过客气,该吓就吓,吓个几次也就老实了。
我当时为轻王的开窍还跟他击了个掌。
只是这事嘛,我属实是属于过于冲动,抓人是功,杀了是过,一点惩罚都没有也说不过去,孔明就罚了我一年的俸禄。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我现在赖着孔明,就算把我俸禄都罚光了都没事,我又不养什么小妾,什么美人,能有多大的花销,一天给我三顿饭吃就好了,以孔明的俸禄养个我还不跟玩儿似的。
朝堂上的争论还未结束,曹魏的五十万大军就浩浩荡荡的奔着汉中来了,朝上这才安静了下来,再也不提要治我罪的事了,还给我表了我以往的军功。
我知道这事以后,就跟孔明吐槽:“若论卸磨杀驴,怕是没有比这些人做的再好的了,哪怕是驴没杀完,磨又来了,驴只剩一口气了估计都得拉去继续磨。这还是在打仗,用的着我,若是以后用不着我了,我还不得给这帮人扔去乐坊卖艺啊?”
孔明对我说:“我还活着呢,没人敢这么欺负你。”又揽了我,说,“等一统天下,我实现对先帝的承诺之后,我们就回南阳,再不理会这些乌糟事,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我是不会出山第二次了。”
我笑问孔明:“你光包打,不包守啊?”
“我只答允了先帝帮他击破曹贼,中兴汉室,克还旧都,没说要帮他守天下。”
以孔明的才能,不光是动军出征,排兵布阵在整个天下数一数二,就是孔明治国的才能也是举世无双的。曹魏地大物博,东吴民生富足,以川蜀一地的财力,能与曹魏、东吴三分天下而不相上下,这是孔明的本事,可不是川蜀自带的。
想当年,若是刘璋治川时能有如此盛况,怕是刘璋也不会天天想着喝酒看美人了,也想去争一争这个天下了。
孔明,原本也不会说出如此的话,他已是一再的心灰意冷了,而今他一直惦记的,一直想要完成的,只剩当年的那个承诺。
第187章 第 187 章
曹魏五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分别由曹真和司马懿率领,浩浩荡荡的奔赴汉中杀来了。
朝上先是一片死寂之后,而后纷纷遣派得力的人手奔赴汉中协助孔明。
我冷眼看着,觉得这些人这次多少还做了一件靠谱事,但是是为大汉还是为了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孔明若是在前线败了,他们在后面除了举手投降还能做些啥出来?
我想到了,便也去跟孔明说了,孔明答我一句:“这世上最深奥的,莫过于人心,弄那么清楚干什么,糊涂些还不会太累。”
孔明书房的烛火从天黑点到天亮。
孔明如此勤勉,军中诸将有些慌神,委了姜维来了府邸,姜维很委婉的对我表示,希望孔明能多多注意身体,不需如此发愁,将士们一定会奋勇杀敌,以死报国。
我啼笑皆非,一指书房的方向,问:“你们都以为他在发愁?”
姜维很迷惑:“难道不是吗?”
我翻了个白眼,说:“发愁?他那个表情算是在发愁的?发愁也是发愁,他忙着在想如何让曹魏发愁呢!你们就别瞎担心了,他好着呢,他忙着作弄人的时候大差不差就是这副表情了,我估计嘛,曹魏又要挨刀子了。”
姜维将信将疑。
我并了姜维往书房走,边走边说:“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他不去打别人就不错了,竟敢跑来打他?他开心的很,正中下怀。你说,曹魏怕是赤壁的亏没吃够想再吃一次吧?当年八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来了,剩个曹操灰溜溜的回去了,那时候我们只多少人马?和东吴放在一起不知道能不能凑到四十万,还是连带伙夫都算上了,烧的曹操哭爹喊娘的,他们在先生手上讨到过一点点的便宜吗?”
姜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年那个曹仁,骂骂咧咧的喊着活捉诸葛村夫杀奔新野,结果呢?他现在还敢再骂一句诸葛村夫不?借他几个胆子,他敢骂吗?怎么就不能涨涨记性!”
姜维说:“许是街亭一役,让他们觉得丞相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街亭,呵呵。”我微微冷笑。
姜维见状也不再提街亭,想了想,又说:“既然丞相并不对此次进犯发愁,那为何……”
“不做这么个样子,他们如何能这么上心?吴国老连他儿子都派来助阵了!”我跟姜维实话实说,“他那儿子,可是正室所生,可不是哪个外室的私生子,正儿八经的是太后的哥哥,他家太后与我八字不合,没少找我的麻烦,吴将军嘛,我也是差使不动的,也只有他才能令这帮乌龟翻个身,动上一动。”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进了书房了,我说的顺嘴再收口就来不及了,孔明听见了,看我一眼,训斥道:“不要口无遮拦!”
“是,我错了,他们不是乌龟。”我低头跟孔明认了个错。
孔明左右看看没旁人在场,便也对我算了,我就是这么个德行他不是不知道,便没理我,去问姜维:“伯约何事?”
孔明的样子的确不像是有事的,姜维代表众将想慰问的话就说不出来。
我坏笑着说:“诸位将军怕你愁坏身体,委托伯约来安慰你,让你不要发愁,说他们一定会以死报国。众将以死报国,那我怎么说也得死在众将的前头吧?”
孔明惊讶的问姜维:“伯约也认为我在发愁?”
姜维一张白净的小脸滕的一下就憋红了。
我在一旁坏笑的格外开心。
要我说嘛,军中这帮人也忒坏了,一个两个的都是老人了,跟着孔明打仗,这群人什么时候担忧过孔明愁不愁啊,跟着孔明干就是了。我估摸着,可能是这些人看姜维身为降将,能得孔明这么看重,有机会能学孔明这一身的本领,就一个个的心里酸溜溜的不得劲,才怂恿了他来这一遭。
孔明果然略叹了口气,说:“伯约,现在几月?”
“五、五月……”
“曹魏大军征伐,整军备战,他们此番南征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面子要足,威风要有,要大张旗鼓,明目张胆的来,才能让世人敬畏,让我从此不敢再对北动兵。”孔明走到我面前看我一眼,看的我不敢再笑了,才继续说,“现在是五月,大军远征,既要面子,又要里子,这一次走的不会太快,再说派的又是曹真和司马懿领兵,他们两人领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