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花
后来这几日是难得的清闲的好日子,孔明陪着我,我们在街上看小玩意,吃小吃,看丝绸布料,看胭脂水粉,看摊边一些便宜又不值钱的小首饰,似乎又找回了几分在隆中时无忧无虑的感觉。
这一日下午,我收到小姐家书,特别开心,拿去跟他显摆:“你看!小姐寄给我的!你没有吧?”
孔明抿扇子笑了一笑:“豆豆见字如晤,半月不见,是否有吃胖了?东吴小吃甚多,你可以开怀多吃一些,如钱不够就找孔明拿,他如果敢不给,等你们回去我必揍他给你出气……”
“等等等等。”我呆了一呆,“信是直接送到我手上的,我拿到的时候火钳还没开呢,你为什么会知道小姐给我写了点什么?算到的?这也能算到?”
孔明笑:“自然不是算到的,这封家书只怕不只是我,张昭鲁肃案头都各有一封手抄件,哦,周瑜那必然也是有的,只怕背的比我还要熟。”
我跳脚:“写给我的信,你们都看什么啊!”
“这个时候,我的夫人给你寄了家书,不关注就不是他们的作风了。”孔明笑道,“他们想的倒也不错,这本就不是一封给你的家书,是给我的。”
“我家小姐明明写了豆豆收!也是‘豆豆见字如晤’,通篇都是给我说他们在江夏安顿的如何如何,跟我聊好吃的,怎么会是给你的?”
“若不这么写,这封信还能到你的手上?”
“可是可是……”我犹豫了一下,道,“我也怀疑过小姐是想告诉我什么,可是,拆字组字藏头法,这些我全都试过了,这封信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含义啊。”
孔明挑眉笑了笑:“如果连你都能看出来,那还不如直接用白话写了更妥当。”
我怒了,将信一拍在他面前,道:“解!”
对我突然关心起他们的正事来,孔明略有些不解,还是道:“主公告诉了我一些在东吴的人手,另外还有关于孙刘联军的事情,你想知道?来,我细细说给你听。”
“谁要知道这个!”我打断他,“怎么解的,告诉我。”
“哦…………”孔明扇着轻羽扇,笑道,“这个得用术数配合星象,还有易字来解,是当今最复杂的字密码,你想学?你这个脑子怕是学不会的。”
“……你没事都琢磨这么难这么变态的东西的么?”
孔明笑道:“这个可不是我琢磨出来的,是卿念,在闺中时就有了些脉络,后来嫁了我,我们一同将它完善了起来。这个密码,当今世上能看懂的,只有我和她二人。”
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那么大个人了,那么大的能耐,都是名扬天下的人了,还得意的跟个小孩子一样,我恨的牙根痒痒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真真气死我了。
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他们每次谈论术数和星象的时候,我就开始犯困,往往等我一觉醒来,他们还没说完,反而越讨论越有兴致。
我想起来了,有段时间,他俩还流行给我写信,这个人给我写一封,那个人给我写一封的,我还特别嘚瑟的去给对方看……现在想想,是被他夫妻二人耍了吧!
世上最气人的是什么?
是你被耍了都不知道被耍了,还得意洋洋的找对方嘚瑟,然后多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明白当年你找对方嘚瑟时,对方是怎样的忍着笑的。
真是切开黑,气死个人!
然后鲁肃就来了。
鲁肃这几天来的跟以前一天三遍比起来是少的多了,偶尔造访跟孔明谈论谈论音律,和古今轶事,算是悠闲很多了。
鲁肃进门,看见桌上压着一封信,装作没见过的笑道:“怎么,孔明,家里来信了?是刘皇叔惦念你,还是夫人不放心你?我江东出美人,孔明又生的龙姿凤表,夫人定是怕你拈花惹草,处处留情吧?”
我对鲁肃道:“你若能让他处处留情,我家夫人定感谢你不尽。”
“怎么个……情况?”鲁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跟鲁肃白活:“鲁大人,你可不知道,我家先生这个人对美人冷淡的很,不纳美人,夫人都愁怀了,天天张罗着想介绍美人给他。”
“夫人……这么贤惠的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家夫人一直说自己身子弱,恐怕不能生养,怕断了先生的香火,让先生纳妾生子,先生死脑筋,从来不肯答应。那天喝酒,你还记得不,你喝醉先回去了,后来来了个超美的美人啊,真的是好美的,对先生投怀送抱,先生愣是不解风情,伤了美人心。”
他怎么气我的,我就要怎么气回来。
鲁肃道:“略有耳闻!可是张大人的义女虞倾姑娘?”
“就是她!你果然也知道的。”我继续说,“美人在怀,唯有先生才能这般无动于衷,不解风情。所以瑾哥那天还问我,要不要找大夫给先生开点药,看看是什么毛病。”
“豆豆!”
我越说越不像话,孔明忍不住了。
气人得有分寸,真惹恼了孔明还是我自己遭殃,而且我也是看人的,鲁肃是个在外面也不会多话的人,我才会稍稍说几句气气孔明。
鲁肃见的不对了,打圆场,道:“今日立冬,街上很热闹,要不要出去逛逛?”
早知道鲁肃是来说这个的,我就不在这个时候气他了!偷偷看了他一眼,脸色还不好看,肯定不能带我出去玩了。我没说话,拿嘴对着孔明呶了一呶。
鲁肃会意,道:“孔明要不要出去走走?今日立冬,按我东吴的习俗,今日上街会有女子掷果盈香,有的男子在街上走一圈,身上的香囊多的取都取不下来,往年香囊最多的男子我看都不及孔明风姿的一半,孔明要不要去走一圈,让我等开开眼界?”
听上去就好好玩!
我眼睛一亮,问:“所有女子都可以掷香囊么?”
“自然。”
我上去央他:“先生~~”
孔明懒洋洋的道:“不了不了,你们去吧,我可无福消受,午后就是易困,我得休息一会。”
我急了就口不择言:“只有乌龟才懒洋洋的不爱动!先生你吃饱了不动胖死你!走嘛,我们出去玩玩嘛,一定很好玩的!”
他拿眼睛眯我,算是警告,然后把我们一起赶去了外间,自顾自的关上了门睡觉。
鲁肃跟我说:“让孔明睡,我带你出去玩吧?”
出去玩这个真的太有诱惑了,鲁肃看上去也很诚恳,我有些犹豫了。
后来,过了一个时辰,孔明醒了,从里间出来喝茶,我无聊的都长了几个蘑菇了,他见我还在,好奇的问:“怎么没跟鲁肃出去玩?”
我没好气的说:“我是爱玩,但又不傻。”
“此话怎讲?”孔明笑笑。
“我不在你身边,吴王和那个什么大都督派刺客来杀了你我要怎么办啊!”
孔明略一沉默,道:“我在东吴现在已经天下皆知了……”
“所以呢?”
“孙刘联盟已成定局,和曹操的大战也即将在眼前……”
“???”
“东吴再怎样,也不会在大战没有胜券在握的时候杀我……更不会在大白天来杀我……破坏联盟,贻笑曹操……”
明白了他意思,我傻了,半晌才道:“所以说,其实就算我跟鲁肃出去玩了也没关系?”
我趴在桌子上差点哭晕过去。
“好了,没跟鲁肃出去成,那我带你出去玩吧。”
我心满意足的跟孔明上街去玩,今日的柴桑城头是真的很热闹的,我看的很开心。孔明俊秀,没多久就挂了一身的香囊,无奈的吩咐我给他一一取下来,后来自去寻了个丑的要命的面具戴在脸上,才免去许多麻烦。
我们一路走走逛逛,我说:“先生,这江东的冬天还真挺温柔。”
孔明声音温和:“江东水土适宜,养人。”
路过一家首饰阁,孔明带我进去,说:“你快要及笄了,给你寻一根好点的簪子,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我嘴里说着:“簪子这东西要来做什么,易碎易掉,麻烦死了”,身体却很诚实的跟孔明走了进去。
首饰阁很漂亮,上下三层,让我大开眼界。
孔明对我说:“你先在此处挑一挑,我上楼去给你挑一挑可有好看的。”
我点头应允,自有一个机灵的学徒跟着我来回看,先生被掌柜的领上了楼。
我将一层的首饰看完了三圈他还没有下来,心里略有纳闷,那楼上的果真比楼下的要好看这许多?我心里觉得不对,眼睛好像在看一根簪子,心里却在盘算,我早已留意到在隐蔽处有两个小厮一直在盯着里面。于是,我跟小学徒说:“这根我甚喜欢,有劳你拿出来我看看。”
学徒手脚麻利,取出来跟我说:“这簪子翠绿,油头好,水光足,您戴又不显得老气,很好看的。”
我笑了一笑,作势要戴上去试一下,手一滑,簪子就掉下来,清脆一声磕碰,簪子摔成了两半。
好好一根簪子摔作了两半,学徒自然不肯罢休,来揪我的衣服,闹了开来。我连连道:“手滑,手滑而已,我买下还不行么?”
学徒拧着眉,嚷道:“这一根簪子得十两银子,你出的起么?”
“我出了。”
孔明跟着掌柜的终于从楼上下来了,手上端着个黑色的小木盒,递给我,道:“拿去看看可喜欢。”我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金光闪闪的如意花簪,很精致漂亮。
掌柜的呵斥了学徒,跟先生赔礼道歉后,我们便出了首饰阁,我将如意花簪揣进了怀里,上了马车,等回到驿馆确认再无他人后,我笑问:“这簪子里总没有什么玄机了,确实是送给我的吧?”
“人小鬼大,拿去拿去,本来就是给你的。”
我问:“皇叔亲自来了,楼上?”
孔明看了我一眼,道:“是子龙。今日周瑜打了黄公覆,赤壁一战已近在眼前,主公派子龙来助我脱身。”
我一下紧张起来:“终于要打起来了么?先生不能堂堂正正的脱身?”
他笑:“若能堂堂正正脱身,你为何要砸了碧玉簪?”
“果然,你也注意到了。”
他一摆手:“有你在,我从不留意这些细枝末节,这是子龙方才对我提及的,主公很担心我的处境。”
“他担心的对!若不是有我在,你早被东吴弄死好几次了!坟头的草都该有丈高了!”我很担忧,“那先生你如何脱身?何时脱身?”
他略一沉吟:“如我所料不错,最迟明日上午周瑜必会遣鲁肃请我去军营协助攻曹,而周瑜,也不会让我活着离开军营。呵,在他的军营中,想杀了我,易如反掌。”
“不去便是!有我和子龙在,他敢如何?”
“必须得去。”孔明沉声道,“大战一触即发,此战孙刘只能胜,如若败了,孙刘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再也翻身的可能。所以便是九死一生刀山火海我也必须得去。周瑜此人计谋甚多,但是冒进,我得让周瑜的计策再稳当一些,面对曹操,只能胜,不可败!”
我没有再劝,只道:“我陪你,去哪我都陪你。”
“我若是赶你走,他们都会察觉到,觉得我算计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豆豆,这一次很危险,但是危险我也不能先把你送走。”
孔明捏着羽扇的手紧了紧。
我将他手掰开,把羽扇取了出来,笑道:“先生折腾它做什么,折腾坏了我上哪找只大白鹅去拔它的毛。先生,我说过了,能陪你赴险是我的荣幸,我心甘情愿。”我笑了一笑,唇齿生花,“而且以先生的聪明才智还怕不能安然脱险么?我该替东吴担心才是。”
孔明一怔,哈哈大笑,过了片刻,才道:“周瑜打了黄公覆,所行必是苦肉计。一周之内,大战必开。他也定会在大战之前派人杀我,大局已定,周瑜当真这个时候杀了我,吴王也是乐见其成的。唔,让我想想,他会以什么由头来杀我呢?”
我对他摆摆手,嘘了一声。
过了一会,脚步声和敲门声传来,鲁肃行色匆匆的进来,张口便道:“孔明,出了大事!”
孔明唤我奉茶待客,好整以暇的问:“何事?”
鲁肃急切的道:“今日,黄老将军与公瑾意见不合,被公瑾当场军营杖打。黄老将军黄公覆啊,那是我东吴三朝的老臣,公瑾再怎么也不该当场下老将军的面子!听说现在军营里意见很大,孔明你可有什么看法?”
孔明只道:“子敬,江东家事,在下不便多说啊。”
鲁肃是真急了:“你我两家既然决定联合抗曹那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都大战当前了还分什么你我?”
孔明笑问:“所以子敬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