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芸花
我靠了过去,悄声问道:“你们,就没点其他的风声?”
三寒浑身发毛的离我远了些,谨慎的问:“比如呢?”
“房子啊!”我诧异了,“我是凤侯啊!是王侯!一品王侯!陛下就没拨款给我修府邸?轻王殿下没帮我办么?我回去弹劾他啊!”
三寒沉默的略久了些,然后说:“……我帮你问问殿下……”
我满意了,连连点头,提着要求:“跟轻王殿下说,要风水好的,离街市近的,方便我逛街,嗯,要有假山,有流水,还要有花园,还有还有,离街市近也要安静,怎么说的来着,嗯~闹中取静,不用太大,但景色一定要好,哦哦,还有啊,最最重要的,离丞相府一定要远!要非常的远!”
“……”
“轻王殿下也不需帮我置办那么多人手,几个小丫环一定要活泼开朗,能说会道,要能陪我聊天的,小厮们么,一定都要清秀能干的,捡性子爽朗了挑,还有还有,厨子,一定得帮我备好几个!手艺一定要好!手艺不好,我会骂人的!”
“……”
我吧啦吧啦说了好一会,说完之后,跟目瞪口呆的三寒说:“差不多就这样了,转告殿下吧。”也就这么个时候,刘备和使者也说完了,刘备勃然大怒的将使者退出来斩首,使者边被推搡着边喊:“陛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然后就被推到外面的大树桩上,咔嚓一刀,人头落地,刘备追出大帐外,拔出剑来大喊:“我与孙权小儿势不两立!”
我冷眼看着树桩上的那一滩血,觉得我现在的心有点硬。
第91章 第 91 章
刘备斩使者之后,继续行军,大约在过了六天左右,东吴竟然又派了名使者前来,刘备很纳闷,问我:“上次人头没送回去?”
“送了,包在一个大盒子里面。”
刘备奇道:“东吴这么多人,让我砍着玩?来来,我看是谁不怕死!”
这次来的这个还真不怕死!
诸葛瑾从外面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在我诧异的目光中,还对我笑了笑。
我万没想到来的是瑾哥,拧着眉问:“孙权没人了么,怎么让你来?”
诸葛瑾笑笑,说:“豆豆不要胡说,我是自己请命来的。”
照常理来说,刘备看在孔明的面子上,一直都待诸葛瑾客客气气的,从来都没为难过,但是现在是常理吗?能按常理看吗?
我在刘备眼皮底下上前一步拦住诸葛瑾,说:“瑾哥回去吧,当你没有来过。”
诸葛瑾从我身旁绕过,与我错身时,轻轻说:“谢谢你,豆豆。”
刘备在上面脸色也很难看,问:“子瑜,朕已经斩了一个使者了,你是觉得朕斩不了你吗?”
我看着诸葛瑾跪了下来,恭敬的行了礼,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伴随着离东吴越来越近,无法避免的问题还是浮了出来——诸葛瑾,孔明唯一的哥哥,亲哥哥。
川蜀那帮人说孔明坏话,说孔明不愿帮刘备打孙权时就爱用诸葛瑾说事,而以前,刘备与孔明互敬互重,连带着刘备对诸葛瑾也很客气,而今,时移事转,刘备连我都起了杀心,诸葛瑾这么送上门来,刘备会怎么办?若真杀了诸葛瑾,孔明要怎么办……
我指甲掐在手掌里,人在微微发抖。
诸葛瑾恭恭敬敬的跪了刘备,才答道:“臣不为使者,也不为说客。”
这话说的刘备一头雾水,问:“那子瑜此行何来?是要来投效朕的么?”
“臣忠于吴侯,至死不渝。”
刘备沉了脸,说:“那你来做什么?子瑜,朕若此刻杀你,孔明根本救不了你。”
诸葛瑾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恭敬的放在地上打开,我就在旁边,看的清楚,盒内是一截白玉短笛,短笛极其温润,显见主人十分爱惜,时时抚触,而刘备的反应更加奇怪,刘备看到短笛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神情中有某种情绪在挣扎,过了许久许久,刘备才轻轻问:“她,还好吗?”
听了这话,我突然知道这短笛是谁的了!
原来是她的!
诸葛瑾直到这时才叹了口气,说:“当年太夫人身染沉疴,小姐回家探母,这是孝道,可诸位将军却误会小姐,说小姐要带走太子是居心不良,天可怜见,小姐也是太子的母亲,当时陛下并不在荆州,小姐带太子回去也是为了照顾太子,而别有用心之人,以此污蔑小姐,小姐回去后听见流言,惴惴难安,无颜再回荆州与陛下团聚。”诸葛瑾说的非常诚恳,“陛下问小姐如何,臣只能说,小姐思念陛下,抑郁成疾,她,不好。”
刘备吃力的把目光从笛子上抬起来,死死的看着诸葛瑾,像能看出一个洞来,问:“你到底来做什么来了!”
“我们江东上上下下瞒着小姐陛下您封吴氏为后的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姐得知后,时哭时笑,精神大为反常,我主召医官来给小姐看病,医官说,小姐精神已在错乱的边缘。”
刘备推翻了几案,跑下来盯着诸葛瑾,一字字的问:“朕只问你,来、做、什、么!”
我怕刘备一个上头宰了瑾哥,正跟着一起提心吊胆,而诸葛瑾却很淡定,对着刘备还笑了一笑,显得十分纯良,说:“前两日小姐才清醒了一些,命臣将此物交给陛下,令臣亲口问陛下一句,是否有了吴氏,就再不记得孙家小妹?”
刘备十分暴躁,吼道:“她是孙家的人!她是孙权的妹妹!孙权做梦都想要回荆州,她要帮孙权一起要回荆州!”
诸葛瑾丝毫不惧,直视刘备:“她也是您的夫人!”
“……”
“与她甘露寺相会的是您!予她十里红妆的是您!允她一生之诺的也是您!小姐让臣问问陛下,这些还作不作数?”
诸葛瑾十分有胆,问的刘备张口结舌的把诸葛瑾赶了出去,我本怕兵士为难瑾哥,想追出去,可刘备在诸葛瑾被赶出去后,就掩面坐在地上十分难过,我也不好立时走开,等我能出去的时候,瑾哥已不知道去了哪里。
从那天后,刘备的脾气也反常起来,几个惯常伺候在他左右的人也暗暗跟我说,受不住如今陛下这个脾气。
可能刘备是真的爱过孙家小妹的,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可爱好看的女子,也可能他直到现在还爱着,他的心思,他的心底被瑾哥戳了个底朝天,他也怕孙权笑话他儿女情长,所以越加的暴躁。
就在我以为这一茬已经过去了的时候,差不多是第五日的黄昏时分,大军歇在长江沿岸,依水而立,扎了军营,我正想去问问今天晚上吃什么,来得及的话我想去河里抓几条鱼让厨娘帮我煎了吃,最近嘴里淡,一定要告诉厨娘多放盐巴,刘备跟我站在一处,湖水清晰,我们在商议哪一条鱼肥的时候,三寒一脸古怪神色的跑了过来,跟刘备说:“陛下。”
“嗯?说。”刘备点指远处的那条,跟我说,“还是那条肥,捉出来红烧了。”
三寒有些犹豫,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启禀陛下,东吴使臣诸葛瑾求见。”
“……”
我吃了一惊,手上失了准头,梅花镖贴着鱼脊擦了一溜水花,肥鱼受了惊吓,一甩尾巴游去了湖底,再不肯上来。
刘备无语了一会,不知是在可惜鱼跑了,还是在震惊诸葛瑾又来了,好一会才对三寒说:“推出去,砍了。”
我的心噌的就提了起来,好在三寒上道,赶紧帮着劝:“面都没见就砍了,不大好说,怎么说也是丞相的亲哥哥,又是使臣,要么,陛下先见再砍?怎么也要听听他说什么吧?”
三寒苦口婆心的劝。
照面都不打直接砍了诸葛瑾,无论是对孔明,还是对天下士子,都不好交代,刘备对三寒一呶嘴,说:“那带过来吧。”转头吐槽我,“堂堂凤侯,连条鱼都抓不住!”
“凤侯就要会抓鱼?”我震惊了,反问他,“我又不是鸬鹚,你咋不封个鸬鹚给你当凤侯?”
刘备依在大树上嘿嘿的坏笑,笑的我发毛了,跟我说:“你知道不,我出来前皇后跟我闹腾了好几天。”
这我哪能知道的!
我于是也笑着跟刘备说:“还真以为你这个皇后是个贤惠的。”
“皇后说,凤字,乃后专用,她缠着我问,封你凤侯,是不是有意要封你为后?”
虽然知道她小心眼,但是没想到她小心眼到这个地步,我很无奈的说:“她不知道我……那个……和……嗯……你家好丞相的事情?”
“知道又如何?”刘备一耸肩,“她不也是孀居后被我娶的吗?更何况你名义上还没嫁人呢!不服气?孔明给你名分了?昭告天下了?跟你拜堂了?都没有,你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三连诛心!
他说的在理。
我蹲在一旁生闷气。
这时三寒引着诸葛瑾就过来了,瑾哥这个人,最是规矩,我们是临时驻军在这江边上的,江道泥泞坑洼,瑾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规规矩矩的跪下行了个礼,礼数无缺。
刘备还依在那颗大树下动都没动,问:“子瑜,这次所为何来啊?”
诸葛瑾答:“来请陛下罢兵。”
刘备笑了几声,说:“前些年,孔明曾经孤身去见马孟起,满营刀斧,孔明毫不畏惧,只凭唇舌就说动了马孟起,使之成为我五虎上将。子瑜,欲效仿孔明乎?”
我听见这一茬,险些从地上跳起来,三寒死死的拉住了我。
诸葛瑾只微微一笑,说:“孔明对陛下忠贞无二,我们虽然是同胞兄弟,但我生性愚钝,是处处都比不上孔明的。更何况,当年的马孟起已是穷途末路之时,孔明去见马孟起,实则是去救马孟起。所以,外臣不敢比作当日的孔明,陛下也不是虎落平阳的马孟起。”
瑾哥这番话才当真是滴水不漏,而今世人尽知孔明大才,国士无双,可这个诸葛瑾实则也不是省油的灯。
反正他们诸葛家,没一个好糊弄的。
刘备靠在大树上听见这番话,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天快暗了,才道:“子瑜,回去吧,让你家吴侯像个男人一样痛痛快快的来战,这么左一趟的拿小妹当幌子,右一趟的来喊你求情罢兵,你累不累?我看着都挺累的,回吧。”
这已是很好的结果了,我见瑾哥还要谏言,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说:“瑾哥,我送你出去。”
诸葛瑾叹口气,站起来跟我往外走,刘备在后面冷飕飕的补了一句,说:“子瑜,事不过三,朕当年请孔明也只请了三遍,你已来了两回了,如再来第三回,就先跟吴侯把遗言交代好,再来就别回去了。”
第92章 第 92 章
我将诸葛瑾一直送到军营外,说:“瑾哥,陛下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你当我家先生没劝过吗?劝要是能劝动的话,大军还会出川蜀吗?你再来,他是真的敢砍了你的。”
诸葛瑾叹气,却说:“我就知孔明是不会不劝的。”又问我,“孔明现在是不是不太好?”
我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说:“怎么会……”
“依着孔明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断没有劝不动这个说法的,豆豆,孔明出了什么事?”
“他……没出什么事啊……”
“豆豆,你一向是最向着孔明,最护着孔明的!陛下出兵,留了孔明,带了你……”诸葛瑾直直的看着我,“孔明到底出了何事?”
诸葛瑾方才跪在江道上,跪了一身的泥土,看起来却并不可笑,他逼着我问,一如既往那么犀利,我微后退一步,顾左右而言:“没什么……先生,先生挺好的,陛下念旧情,敕封先生为蜀汉丞相,决断川蜀所有政务……瞎,他能有什么事啊?”
诸葛瑾盯着我问:“我和孔明一母同胞,我是他亲哥哥,你有事不要瞒着我。”
“没……没有瞒你……”
“那好你告诉我,孔明娶了江氏,江氏怎么还没所出?孔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听旁人说孔明要纳你,那怎么又要你随着陛下上战场?为什么封你凤侯?你是孔明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孔明为什么会答允陛下让你随着陛下出征?”
我给诸葛瑾这一连串问的气都快喘不上来,只讷讷的说了一句:“瑾哥,我却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时,刚刚追出来的三寒猛然咳嗽了几声,打断了我们的说话,三寒微笑着上前来,将我遮在身后,说:“诸葛大人既然知道她是我们丞相大人的心尖肉,这么逼问她不妥吧?”
诸葛瑾牵动嘴角笑了笑,十分有气势的说:“我是他哥。”
三寒笑道:“谁也没说不是啊!只是有些事情吧,您若想知道,还是直接去问丞相大人比较方便,月君虽说是陛下亲封的凤侯,但其实就是个小孩子,您这么问她,不太妥当。”
三寒说完,拉着我就回了大军,我们走出了老远,我回头看时,诸葛瑾还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我们离去的方向。
“你是不是傻?你护着他出去我能理解,你还跟他说话?脑子坏掉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好险,只差一步!”
三寒边走边数落我,我忍不住数落,反驳道:“我跟瑾哥说说话而已,怎么就傻了?”
三寒见我不服气,冷笑着问我:“他是不是问你丞相的事了?”
“那是他弟!”
“那是丞相!”三寒突然拔高了声音,“诸葛丞相一举一动都事关国体,都是机密!就连我们大汉一般的官员都不得随意打听丞相动向,更何况是东吴的诸葛瑾!”
见我犹不服气,三寒冷笑着说:“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爱服气!我问你,丞相若出了城,那是城外粮食有变,还是城外大营出了变故?丞相若去了陛下行宫,那是太子有了异样,还是吴家的皇后出了什么事?如是粮食出了问题,那陛下是不是会缺粮,现在是不是一战之机?若是后宫出了状况,那能不能说服刘璋旧部造反,让陛下后院起火无暇东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