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绿SeaMist
“你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大夫!”他惊道。
“别耽搁,我要赶路……”我在昏过去前,抓着他的袖口哀求道。
黑暗是一片暗火之海,烹得人心焦气短。我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涂山璟被火灼烧着,背对着我静静地坐着。
我急得不行,走进火中往外拉他:“涂山璟,你快走啊!”
他不动,也不回头。
我哭了出来:“我求求你了!快走!”
他突然回头,是若枫的脸。
若枫张口对我说道:“你才是!快走!莫回头!”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绿树,身后是一片火热。
我躺在一个人的怀中,他拥着我骑着马在前行。
我回头一看,正对上鬼方端情绪复杂的双眼。
“你醒了?”
“嗯……我昏过去了?”我问他。
“你之前受了内伤未愈,体内剩着些火毒,白天晒着赶路,晚上又淌水着了凉,一冷一热,你就病倒了。我找大夫给你开了药,你扯着我衣袖喃喃地就是说着要走。”鬼方端在我身后回道。
“多谢……辛苦你了。那个,我昏过去多久了?”我谢过他。
“三天。”
“那我们走到哪里了?路上可有看到他的踪迹?”我又问他。
他突然收紧了手臂,握着缰绳的手青筋四起。
“你眼里只有他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昏迷这一路,抓着我叫了多少次他的名字?”
我挣扎了一下,发现难以挣脱开,便只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力道松了些,在我背后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你这样为他付出,到最后能落得个什么呢?救不救得出他先不说,就算救得出,他已有婚约,对方是世家嫡出的小姐,你要去做他的妾室吗?不如我把你就这样带走养伤,回头再部署人马救他。我鬼方家规矩少,你若想做个鬼方氏的正室也不是难事。”
我气血翻涌,感觉又是一阵头昏,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指甲陷入他的皮肉,奋力回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要追,现在立刻马上。你如果不愿意去,就把我扔在这里走掉,我醒了自然会找别人去。你如果敢把我带走,那我就把你的事情全告诉给你奶奶和三舅爷,每天给你下含笑半步癫和别的毒,让你——”一口气说了太多,我感觉有点缺氧,紧紧薅着他的衣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这次再醒来,是在夜晚的床榻上。屋内烛火昏暗,鬼方端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擦着他的剑鞘,见我醒来,起身上前一步,又顿住,远远地问我:“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狠狠威胁他的时候,听他这么温和地问我话,有点衔接不上,环顾了一圈,生硬地回了句:“还成。”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叹道:“你可真是……凶啊!从来都没有人敢薅着我的领子威胁我,连灵力比我高的都对我不是恭恭敬敬就是忌惮。你倒好,连吓带威胁的。你放心,我没带你走回头路,我们还是在去往西炎城的路上,马累得不行了,我换了两匹马。”说罢他抛了抛钱袋子,又道:“喏,眼见着瘪了,回头你可要好好还我一笔大的。”
气氛缓和了不少,我想想之前对他那么凶,不禁道歉道:“对不住,是我太急了。回头我一定给你一大笔酬劳,外加一个大红包。”
他走近床边,蹲下平视着我:“要我说,你昏倒不说话的时候,最乖了,一醒来我就有点儿怕你。”
我翻身仰面朝天躺着,回道:“你放心,你帮我,我是识好歹的,不会再动不动凶你了。”
第228章 西炎
一路紧赶,终于我俩在第二十天头上来到了西炎城。
西炎崇尚深色,是以西炎城通体黑棕砖瓦,仅于显眼处暗暗雕了纹,偶在边角处点缀了些金边,居高临下地铺展开去,显得庄重肃穆,气势恢宏。
我无心观赏细看,只让鬼方端去买了两顶斗笠纱帽,把我俩罩上,便一前一后隔着几个人进了城。城中往来男女老少甚多,大多身穿玄色,熙熙攘攘。想到我和涂山璟终于身处同地,一直揪紧的心稍稍放松了一点点。
鬼方端稍稍靠近我,开口问道:“这里人这么多,那个谁……犹如鱼儿入海,去哪里找啊?”
我想了想,好像没提到过涂山璟到底被关到了哪里,只知道他在西炎城,看来只能先找个消息灵通的地方打探打探。
心念一动,我想起一个人,便随手拦下一个青年男子,行了一礼问道:“在下有礼了。请问阁下知不知道,那艳名远扬的舞姬金萱姑娘,是在哪个酒楼呢?”
他哈哈一笑,目光在鬼方端身上转了一圈,凑过来低声道:“金萱姑娘竟这样出名了?远道而来的客人都要争着去一睹风采?她在醉花楼,但是不是天天出现,端看美人儿的心情。二位若是想去一睹芳容,怕是要破费了。”
我谢过他,和一脸疑惑的鬼方端骑着马走出几步,鬼方端这才开口问道:“你……难道你……?!”
我隔着面纱瞪了他一眼,然后想起来他大概看不到,便回道:“我不是要去喝花酒的!我是要去打探消息的!”
他恍然大悟:“是哈!确实这青楼酒馆里鱼龙混杂,最是能打探到消息的。只是……”他掏出他的干瘪钱袋子在我眼前晃了晃,继续道:“白大姑娘,你也听见了,你要看的那位美人儿贵得很,我们却又……囊中羞涩啊!”
我此时很是后悔我平时不怎么戴首饰的习惯,要不然纵然钱袋子贡献给了牢狱守卫,拔下头上的金簪子撸下手上的金镯子什么的也能支活一阵子。堂堂的鬼方家下任家主,涂山家的一等大丫鬟,被银钱难倒,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抬头看不远处有一家当铺,我一咬牙,下了马走了进去。
掌柜的迎上前来,问我要当什么。
我手抚上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我耳畔摇曳的珍珠耳坠,一狠心摘了下来递给他:“我要当这对儿珍珠耳坠。”
掌柜的拿了耳坠子对着光细细看了看,把一个还给了我:“姑娘,对不住,这只浸染了血迹,估计是去不掉了,当不了。你这珍珠虽然水头儿和质量都是上乘,但是耳坠子一对儿才值钱,你这只落了单,怕是只能改项链坠子或者戒指,还得添手工费,价钱就当不了那么多了。”
我接过他还我的珍珠耳坠,见背面连接处确实有一小块晕开的暗红色,想到可能是那天小灰的血,心下一痛,眼睛一酸。
我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呼吸,回道:“那就只当那一只,劳烦掌柜的。”
他笑笑,拿了剩余的那只走进内堂,不多时取出了几张银票和一纸契约,交给我道:“姑娘数一数,如果觉得可以,在这里签字按手印即可。”
我想着日后再来赎回这耳坠即可,先打探到涂山璟的消息要紧,便也顾不上讨价还价,签了字拿了银票便走出了当铺的门。
鬼方端见我出来,牵着马走过来说道:“我刚刚打听了,醉花楼往那边走。”
我点了点头,随他往城南方向走去。
醉花楼名副其实,隔着老远就闻到酒香扑鼻,再走近些,看楼外装点着各色鲜花,花香混着酒香、脂粉香,配合楼上的丝竹声声,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鬼方端哪里见过这种靡靡场面,不由自主地退到了我身后,悄声问我:“我们……要住在这里吗?”
我回道:“是啊,姐姐带你开开眼!走吧!”
鬼方端被我牵着马的缰绳,硬着头皮随我上前。
自有那迎客的姑娘带着一股香风款款而来,笑意盈盈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请问贵客从哪里来?我们这里不是普通的酒楼,姑娘家……进去怕是不合适。”
我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晃了晃,又对鬼方端一扬头:“姑娘,我带自家表弟出来见见世面开开荤,久闻盛名,想在这里待上几天,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姑娘见了银票,媚眼如丝地笑道:“如若姑娘不嫌弃,我们自然是欢迎!二位,里面请吧!”
有那伶俐的小厮跑来牵走我们的马,我们便随她一路穿花拂柳般走到二楼,一路是千娇百媚,各花各色,红粉香黛,眼花缭乱。
她把我们引到走廊尽头的两间房,回身说道:“姑娘,这里最靠边儿,图个清静,您就住这间吧。令弟住您对面,这样既能照应着些,有什么动静也不至于让您听个真真儿的。”
鬼方端奇道:“什么动静?我不能住她旁边吗?”
那姑娘抬起涂了蔻丹的纤纤玉手,掩住嘴嘻嘻笑起来,媚眼扫了他一下,对着我笑道:“令弟……还是在室公子吧?回头我给他找几个温柔的清倌人。”
鬼方端听了面色一红,又要张口说话,被我制止:“你可先闭嘴吧!”
随即我赔着笑问那姑娘:“让您见笑了!回头我让他自已琢磨,有需要再找您安排。”
那姑娘听了,笑道:“也好,小女子名唤玉芸,若要找我去门口或是找小厮唤我都行。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我随口答道:“我叫余素兰,他叫方——”
“方思远。”鬼方端接得很快。
“那就请方公子,余小姐稍事休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吩咐下去。”玉芸笑着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了。
待她走下楼,鬼方端瞧着我的脸色,问道:“可以请你进来吗?我们商量商量?”
我“嗯”了一声,随他走进他的房间。
房间里依旧是香气扑鼻,富丽堂皇,随处可见上好的红木家具和瓷器摆件。
我赞道:“刚才你反应蛮快。”
鬼方端挠了挠头:“思远是我的字,我不像你,文思快捷,我只能拿现成的用一下。”
第229章 金萱
说罢他关了门,有点惶惶然地,问我:“接下来怎么办?听你问过的那个路人说,那个什么金萱姑娘,不是每天都出来的,要等她吗?万一这期间她们给我塞几个姑娘过来怎么办?”
我逗他:“那敢情好!你就顺势收下呗?”
他面上一红,急道:“你,你——唉!”
我瞧着他有点恼,不再嬉皮笑脸,正色道:“好了,不开你玩笑了。偌大的西炎城,要找一个被刻意藏起来的人,谈何容易。所以我只能从她这里入手,如果她都不知道,恐怕别人也难。”
鬼方端面上羞涩渐退,也换上了严肃的神色,问我:“她到底是谁?怕不只是一个消息灵通的舞姬吧?”
我走近他,压低了声音回道:“你可知,青鸟司?”
鬼方端双眼睁大,惊道:“她……?!她是青鸟司的?”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鬼方端不愧是一等一的杀手,心理素质很好,转眼之间便褪去了惊讶之色,喃喃道:“青鸟司的人居然在这里……”
我又道:“所以我直接找她,但是还不知道该如何接近。总之这几日我扮作男子,天天随你下去,你警醒着点,如果她出来了,我们随机应变,务必要与她搭上茬。”
鬼方端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我回忆了一下,进了西炎城这一路,不停的有人认出来我们是外来客,便支使鬼方端出去买了两件黑色锦袍,回来按照我这里看到的男子样子给我自已换了身装束,梳了个西炎式样的男子发髻,又让他也换上,给他也梳好了发髻。
他一动不动地任我摆布他的头发,等我梳好让他从铜镜里照一照,他照了下便笑道:“你手艺真不赖!这下子我们和本地的西炎男子没什么两样了!”
我也矮下身去照了照,对着镜子和他说道:“入乡随俗,尽量融入嘛。这你肯定比我懂得多。”
他在镜子里与我对上眼,垂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还是有点虚,此时感觉到有些疲累,便先回房休息了,告诉他晚上下去吃饭时记得叫我。
许久未睡过这样软的床铺,我迷迷糊糊地补了一觉,直到门口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兰——素兰姐姐,醒醒,该下去吃饭了。”是鬼方端的声音。
我应了声,起身草草把头发束上,又披好了挂着的锦袍,随他下楼吃了晚饭。
整整三天,每日银子流水似地花着,却丝毫没见到金萱的身影。我问那玉芸,她也只是笑而不语,后来被问得急了,便推说金萱姑娘最近身子不适,要休养一段时间,何时再出来不一定。
我无奈,只得把腰间不值钱的坠子、原来穿的衣服都卖了,换来碎银几两,不吃醉花楼的早饭午饭,仅以包子饱腹的话,还能再支撑几天。
第五天晚上,我在一楼吃着精致的晚餐,感觉被上两顿包子吊得够呛的胃口得到了慰藉。抬眼看鬼方端也是狼吞虎咽,想必他也被包子折磨得不行,盘算着要是金萱再不出来,要不要打发他去武馆打比赛挣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