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绿SeaMist
小薇“唔唔”地表示顺从,我才半拉半抱地把她弄上楼去。
到了森莺的房间门口,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森莺的有些惊恐的声音:“是谁?!”
我轻声道:“森莺,是我呀,你莫要害怕。”
“吱呀”一声,门开了,森莺惶恐地向外探了探,见走廊里四下无人,一把把我薅进房间,关上门,转过身来问我:“你房里,昨夜也进人了?”
我想了想,回道:“没进来,但是在外面窥探来着。”
森莺吓得拍了拍胸口,说道:“可吓死人了!我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就觉得怪怪的,因为平日里我定要起夜的。起来发现我的衣服动了位置,包袱打的结也不一样了,我就吓得赶紧去问俞大哥,他说让我莫要惊慌,许是贼人想偷钱财,见没有什么便抽身走了。你说我哪能不惊慌?!女子的卧房,让贼人进来了,他要是不只图财……想想我都后怕!”
我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背:“好了,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不是?后怕虽然后怕,但是没有实际损害,以后我们加倍留意便是。你若害怕,日后跟我睡一个房间?”
她抓起我的手:“我的好姐姐,若能如此,自然最好!可惜公子要和你扮成夫妻,怕是不方便我在。我只恨我以前光顾着练琴,没拿那时间好好练练武艺,提升我的灵力。以后我睡紧挨着鹿鸣大哥的房间吧,心里能安生点。”
我紧了紧她的手,安慰道:“也行,你莫怕,虽然你我灵力都不高,但是不是还有公子、鹿鸣大哥呢嘛,再不济俞信和瑞阳是能打的呀!咱们收拾收拾赶路吧,公子说下一站要去晚枫庄。对了,你饭吃过了吗?”
森莺叹了口气:“我如何吃得下?吃了两口白粥就撤下去了。唉,你去收拾吧,我自已能行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已。”
第36章 不能不行
我看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大概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恢复,时间紧迫,再不出发不知道楼下那两个贼人又出什么幺蛾子,就拍拍她的手,径自回自已的房间收拾了。
一进门,我看见小薇背着个小包袱,手里还拎着那个大的,奋力地要往外走。我忙接过,说道:“小薇都打包好了?辛苦你啦!”
小薇扬着两个小辫子笑道:“力所能及罢了!森莺姑娘可还好啊?”
我扫了一眼床铺和桌子,见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便背上了大包袱,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她呀,有点害怕。不过正常,没出过远门嘛,难免有未经见过的,日后适应适应便好了,莫要担心。”
小薇笑着和我走出门去:“说得像姑娘又曾出过远门,经见过多少似的!”
我心说那可不,姑娘我坐过飞机出过远门,又博览群书加上看了那么多电影电视剧,自然是大大经见过的。
出门没多远,走廊里迎面碰上瑞阳,他见我背着大包袱,颇有眼力地接了过去,顺口问道:“姑娘可看见你那个朋友小灰?这一早晚都没看见他。”
我奇道:“小灰不是跟鹿鸣大哥一起,守行李去了吗?”
瑞阳挠了挠头,说道:“这就奇了!昨日他跟鹿鸣大哥回房先睡了,我还未守完上半夜,鹿鸣大哥就来了,说早点换我回来睡觉,来时我没见他跟着呀!早上我去给鹿鸣大哥送饭,大哥说以为他在房里睡觉,下半夜也没见着他。”
我把小薇往瑞阳旁边一送,进了他的房间。房间里有一股男人的气息,被褥凌乱。
我在桌子旁转了一圈,没见着小灰的身影。我走到窗子旁边打开窗,看外面的窗台上也没有什么脚步痕迹,应该不至于被贼人掳走。我又关了窗,对着梁上轻声叫道:“小灰?你在吗?在的话出来吧!”
半晌没有应答,梁上也没有他那黑豆豆眼出现。
我走到床铺,掀开枕头和被子一看,小灰化成了一只大灰耗子团成一团儿,缩在床尾睡得正香,小肚子一鼓一鼓。大概是他化成原形睡的时候,吸入了迷香。那剂量对于人来说刚刚好,对于他这小身量来说可能是过了,是以他现在仍昏睡不醒。瑞阳他们夜里来回,估计是一掀被把它给盖住了,早上起来匆忙,也没看着。
我掏出帕子把它包裹起来,托在掌心走出去,对着瑞阳一努嘴:“喏,在床尾被里盖着!”瑞阳一撇嘴:“他倒是个贪睡的!”
我笑笑不作声,戴上斗笠纱帽,带着他们下楼去了。
楼下那两个贼人还没走,在那里一杯一杯喝着酒,我不去看他们,目光飘向门外。
穿过前面的院子,我看见门口马车已停好。涂山璟和俞信还留在柜台处站着,像是在等我们。
我让瑞阳领着小薇先上车,自已走近前去,只听俞信在那唉声叹气:“哎呀老胳膊老腿儿,不中用啦!赶了几天路,昨儿个了二两酒下肚,竟睡过头了!起来是腰也疼腿也疼哇!”
涂山璟轻纱下的嘴角翘起,半嗔半笑道:“那也得走!再晚两天盘缠花光了,我看你还疼不疼!”
俞信愁眉苦脸道:“公子,到那时候,我该是头疼了!”
涂山璟拍拍他的肩:“莫要头疼,待我们回了老家,奶奶会接济我们的!”
俞信接过了伙计递过的一包烧饼,继续愁眉苦脸:“老太太接济公子你,我说不定要挨板子了!好好的生意让我干成这样,愧对她老人家啊!”
涂山璟见我走近,看向我,嘴里说着:“天灾难料,也怪不得你。怪只怪我只晓得读书,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否则你领着我做买卖,我能给你出出力,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我心下不禁好笑,还“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要说做生意,这大荒之内涂山璟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这会子他俩倒在这一唱一和地演上了。眼神余光瞟到那两个贼人,正在向我们这边看,于是我笑意盈盈地跟他说:“哎呀公子,莫要自责,生意上的事学问也深着哪!哪是你随便学学就能懂的!还是带我回乡,老老实实当个教书先生,攒钱给我开个点心铺子吧!”
涂山璟略鞠一躬:“娘子所言甚是,莫要贪图本非自已之物,也是一种智慧。我们这就走吧,领你去赏枫可好?”
我点点头:“公子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看什么都是好的。”便跟着他往外走。
身后传来那邢老三那粗噶的嗓音:“跟着他当个穷酸教书的娘子,有什么好的?!他还不行!”
涂山璟往外迈步的脚顿了顿,随即他转身对着邢老三怒喝道:“你又怎知?!”
我和俞信都一愣,随即我忍笑推了推他的后背:“好啦好啦,你行你行你最行了!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一会儿打起来了可就走不脱了。”
涂山璟一甩袖子,大踏步走了出去。俞信拎着烧饼,大气不敢喘,和我紧跟在他身后。我想想素来脾气温和的他,在这种问题上居然也是要恼的,不禁“噗呲”笑出了声。
他回过身来,手指点着我的脑门:“不许笑!”
我抿着嘴,“嗯嗯!”了两声,偷眼看他,只见他脸色涨红,正嗔怪地望着我,眼睛特别亮,透过薄纱也能看出。
大概是我低眉顺眼又偷眼看他的样子比较滑稽,他缓了缓也笑了,又轻轻点了下我的脑门:“真是服了你了!想出那种怪理由!走了!”
我抿着嘴美滋滋地跟在他身后走到马车处,心想你就说令不令人信服吧,这是最能说服那两个贼人的理由好嘛?
俞信扶他上了车,他又拉了我一把。车内小薇和森莺正在分吃着枣花糕,见我们上来,忙抹抹嘴行了一礼。待我们全在车内坐好,俞信便一扬鞭子出发了。
出发没多久,涂山璟便吩咐道:“俞信,我要买六个软垫子,你若路过市集或是店铺,记得下车买一下。”
俞信在车外“好嘞!”地应了一声。我挪了挪屁股,感激地看了涂山璟一眼。
第37章 缘由
路过那市集,俞信果然停了车,买回六个松松软软的棉花垫子,一人发了一个。这回我坐上去舒服多了,感觉今天大腿根儿和屁股不能遭罪了,开心地掀开一角帘子打算欣赏欣赏风景。
俞信在前面赶着马车,听了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姑娘莫怕,那伙人没有追上来。估计接下来我们的旅途就有一段清静了。”
我“哦?”地奇道:“怎么说?”
俞信回道:“昨夜我听得窗外有悉悉索索的动静,索性随他们去,中了他们迷香。料想他们是奔着打探消息来的,见我们身份没什么疑点,又没什么钱财,自然会离开。如果就此跟着我们去晚枫庄,属于是绕路了,必要耽搁些时间,他们惦记着涂山家运的东西,自然是不肯跟我们这几头瘦羊盘桓的。”
我问道:“你怎知他们是打探消息来的?”
俞信又道:“不瞒姑娘说,那涂山家的车马队已先于咱们两日出发。因着此番涂山家说要感谢赤水氏世代友好,丰隆少爷又出财出人,鼎力相助涂山家举办中秋庆典,涂山家自是感激。趁着各商户进献的宝贝不少,额外又添了珍藏的异宝相赠,是以身后必然跟了不少队跃跃欲试的贼人。我晚饭过后去酒馆转悠了一圈,花了些钱请那馆子里杂七杂八的客人们喝酒,就听他们说最近这镇上来了不少生面孔,还有那酒楼旅店住宿的客人们丢了东西的。奇怪之处有两点,皆是睡梦之中无人察觉,第二天晚起发现行囊被翻,另一点就是所丢之物虽然值钱,却往往把最贵重的首饰给人留下,只拿走一部分银票药材之流,还能给剩个住宿费路费之类的。”
森莺惊道:“我说我收拾包袱的时候,里面的伤药怎么不见了,那还是赵姨娘特意从北方采买来的……”
俞信接过她的话头:“那就是了,姑娘你想想,这伙人说他们是侠盗吧,又好赖人不分地盗,而且用的是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说他们是纯盗贼吧,最值钱的东西人家又给你剩下了。所以我干脆不管他们,由着他们去,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森莺问道:“那你看出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到底打探的是什么消息?”
俞信“嘿嘿”干笑了两声:“这个嘛……只品出他们的迷香是上等货,无色无味,一迷就倒,待我发觉时已是略有头晕乏力,其他的嘛……还需要再看看~”
森莺扁扁嘴:“敢情您老这是一碰就顺势倒下,索性呼呼大睡了,也没看出来什么嘛!”
涂山璟突然开口:“他们在打探,同时也是在示威。”
车中人目光齐齐看向了他,他继续说道:“遇上那可疑的队伍,查上一查,是同道中人呢,就来个下马威,让对方知难而退;不是同道中人呢,就捡点钱物回本。首饰贵重,而且多有背后情缘,万一拿走被报官了加紧追查,反而徒增障碍,是以不拿。大多数人出门图个破财消灾,药材没了再买就是,银钱没了再赚就是,若强出头惹了地头蛇,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森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愧是公子,竟参透了其中玄妙!同样是过了一宿,有的人就只知道呼呼大睡!”说罢朝车门外的俞信努努嘴。
涂山璟面色平淡,道:“倒也不是我推测的妙,只因我昨夜,特地寻着痕迹去他们的营地走了一遭。”
小薇奇道:“所以公子半夜还不睡,是打那儿回来的缘故?”
涂山璟回道:“不错。昨夜我见他们营地随意地扎了十来个帐篷,正中大咧咧地堆着一些财物药材,旁边有货郎的筐和扁担,想是得手的财物转手又要卖出。正待我上前看个究竟,那营地正中没有人的气息,却直射出一只箭——”
我不禁一声惊呼,惊呼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已听得入神,关心则乱,竟忘了涂山璟正好好地坐在我旁边,并无大碍。
他笑笑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我闪躲不及,被射中腰间。但是伤得不重,箭上也并未煨毒,只是箭发时破空而响,惊动了最大帐篷中的人。那人武艺高强,一直追着我,我七拐八拐,居然甩他不开,只能远远拉开段距离。后来还是趁机用了隐身毯,他也没执意蹲守,这才脱了身。”
森莺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公子的伤不要紧吧?何时伺候您换药呀?”
涂山璟看向她,答道:“多谢,不过昨天我让素兰帮着上了药,以后换药就都她来吧,她做熟了。”
森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答了声“是”。
正在此时,手里的小布包裹动了动,我欣喜地掀开手帕,森莺却一声大叫。这下小灰彻底是醒透了,眨巴眨巴他的黑豆豆眼,正看着我。我赶紧又把帕子盖上,低声道:“小灰,你森莺姐姐害怕,你快变回人形嘛。”
手中一个光团出现,小灰落地转身变回了那个腼腆的小男孩模样,对森莺鞠了一躬:“森莺姑娘,多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森莺斜过目光不看他,越过他对着我说:“你那帕子别要了吧?!”
小灰脸色暗了暗,僵在当地,有点不知所措。
我忙打圆场:“哎呀小灰,你这一通好睡呀,错过了好多故事呢!平日里你总爱听我讲那冒险故事,现在你成了故事中人啦!”
小灰好奇地看着我:“发生什么了?我只知道我夜里觉少,谁知睁眼竟是这个时辰?!”
我拉过他在身边坐下:“那就是了!事出寻常,必有蹊跷嘛!这个中缘由嘛,还需得晚上我慢慢跟你讲。你睡了半天一宿,现下倒是没什么,你身边的哥哥姐姐叔叔妹妹们,长路漫漫无聊得紧,都迫不及待地等着听我讲新故事解闷呢!”
小薇拍手笑道:“好呀好呀!今天还想听聊斋系列!刺激得紧!”
第38章 晚枫庄
我笑着点点她:“你倒是个胆儿大的!好,那我就讲一个,不那么刺激的,咱们狐族的故事。说是呀,有一个书生叫做王子服,十四岁就考取了秀才,母亲平时钟爱他,不让他去外面郊野游玩。直到一个上元灯节,舅表兄邀他一起出门,他随着去,在路上碰见一个美丽女子带着丫鬟……”
森莺捂住耳朵直摇头:“你一路上讲的故事里,只要碰到女子,尤其是美丽的,都没什么好事……我可怕了!”
我笑着拿下她的手,说道:“莫要害怕,今儿个讲的是个好人的故事。话说这女子手拈一枝梅花,美丽无比,笑容可掬,王生一见,注目不移,竟忘了顾及礼仪。那女子走过去几步,回头对丫鬟说道:'这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人看,像个贼似的。'……”
马车出了小镇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我这一个婴宁的故事讲完,顺着地形开始上坡。我早就腹中饥饿,揪着那梆硬的烧饼噎了一口,愁眉苦脸地咽下去了。
小薇听完有些怅然,但是手也不忘伸向我这边的烧饼:“那婴宁好可怜!原是那么爱笑的人,竟变得束手束脚,不能任意地笑。”
涂山璟沉思片刻,叹道:“她既入了世,便难以再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地笑了。悲凄念母,反笑为哭,的确是一个聪颖孝顺,让人喜欢的奇女子。”
森莺也感慨道:“我只觉得她好勇敢,为了王生可以改变那么多!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王生爱她宠她,为了她要死要活的,她也不见得就肯从深山里出来了。”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打断了我们的讨论。我们这车人多,几匹马儿吃力,费了不小的劲才把车拉上来,如今其中一匹瘦弱些的失了蹄,竟没拉住车,险些让车子向后滑了几尺。俞信一个甩鞭,要打那匹马,涂山璟飞身出去拽住了他的马鞭尾梢,淡淡地说道:“路不好走,难免马失前蹄。我们下车走一段便是了,让它们也省些力气。”
于是我们依次下车,徒步而行。路过那匹瘦弱些的枣红马,它仿佛懂了方才是涂山璟救它免于鞭笞,竟低低嘶叫了一声,用长着长鬃毛的脖子亲昵地蹭了涂山璟一下。涂山璟笑着抚了抚它的颈子,神色温柔。俞信气笑道:“你倒是个会卖乖的!”涂山璟缓步而行,徐徐说道:“万物有灵,它也是领情的。”
此山山脚处叶子还青黄交错,而从山腰中开始向上渐染式地,逐渐有红叶交错其间,直至一片火红的枫林斜斜向上,一直烧到山顶。涂山璟见我四处张望,一副新奇的模样,便解释起来:“此地地势所致,每年的枫叶红的都比别处晚,是以叫晚枫山。半山腰有个庄子,就叫晚枫庄。不过亏得它晚,让我们在此深秋之际看到的不仅仅是落叶枯枝,还有如此美景。”
我谢过他,抬眼望去,满眼绿绿黄黄、棕棕红红,只觉得这秋天的树叶色彩浓郁,连同蓝天白云一起,宛如画中景,不由得心情大好,步子也欢快起来,竟让我一路领先,爬上了半山腰。
随着脚步向上,先是看见一长排木头栅栏,接着看到它围住的,一个通体红砖加木头砌成的庄子出现在眼前。庄子前院好大的地方,几只母鸡悠闲散步,一条大黄狗晒着太阳打瞌睡,两头牛和两匹马在旁侧拴着,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干草。庄子后身一条溪水蜿蜒而下,水质清澈,偶有红叶顺流漂过,颇有一番质朴的宁静。
我回身见涂山璟在我身后约莫几丈远的地方,刚刚站定,正抬头望着我。我赶紧招招手:“公子快来!到了到了!今儿个我们可得吃点好的!要我说,早上买剩下的烧饼也掰了喂给马儿们吃得了!莫要再让我们强噎了!”
涂山璟不禁失笑:“看来那家店的伙食真是让你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