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渔
风婆婆的声音在耳边断续，小小的她不敢哭泣，怕听不见风婆婆的话。
“奈绪会长大的，对吗？”风婆婆的声音温柔，眼里的生机却在消散：“发生这样的事，奈绪也不想的，这和奈绪没有关系，要勇敢地活下去啊，奈绪……”
她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风婆婆的表情，可眼里一片模糊。
老人怜爱地想抬手，抚摸她的头顶，可已经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喘息了一声道：“可怜的奈绪，你已经不适合待在村子里了……有机会……就逃走吧……”
那双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她的结局：“逃去……去……”
最终婆婆没有说出她要逃去哪里，也没有再次睁开眼。
村子里遭遇剧变，风婆婆死了，里琪姐姐死了，熟悉的小伙伴，只留下了凉太，但凉太的腿没了，很多人都死了，很多人都残了。
风婆婆是村里唯一的女巫，她的死亡让剩下的村民们格外惊恐。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先安葬风婆婆吧。”有人提议。
温奈绪被村民从风婆婆怀里拽出来时，引起了村民们的哗然。
“你们看！她是妖怪……她和妖怪是一伙的！”昔日的伙伴惊声指控，眼里似是喷薄起了仇恨，“是她害死了风婆婆！”
温奈绪不明白，为什么昔日温和的大家，今天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怪不得温氏离开了，我们村就开始被妖怪们袭扰。”
“是啊！什么咒术师，除妖师，都是骗我们的吧？他们一家都是怪物才对……”
“都是你害死了我的丈夫，你该死！”
有人捡起石头砸下来，年仅三岁半的孩子，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她不明白，为什么往日里温和的伯伯，昔日里会保护自己的小伙伴。
会对自己怒目而视，明明杀死他们亲人的，是那些怪物，她是想帮忙的……
不该是这样的。
她下意识去看风婆婆，却看到了她胸前的破洞，血肉翻起，沟壑纵横的脸颊已然生机尽无。
“不要用你肮脏的眼睛去看风婆婆！”石头砸在了他的额角，巨大的力量让她小小的身子晃了晃。
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和风婆婆喷溅在她脸上的血液混杂在一起，同样地鲜红。
“杀了她！”有人这么吼着，冲了上来。
“都怪你，全怪你，我的家啊……”女人崩溃得哭声震天。
有人拿着锄具，慢慢靠近，泛着冷冽杀机的光弧闪过。
温奈绪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歪着头，宝石般炫目的紫色眸子里，映着眼前的一切，火光在眼里跃动，小小的孩子发出疑问：“为什么？”
可这句话，在崩溃的村民眼里，就是挑衅。
锄头砸下，没有如愿将她打死，她的身上，咒力和妖力本能放出，抵挡了伤害。
她疑惑地转头看向那个想要杀死她的村民：“小衫伯伯，为什么要用锄头打我？”
“怪物，怪物……”被叫做小衫伯伯的男人跌坐在地，“你是怪物，不要叫我，不要叫我……”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里琪的母亲死死盯着她，那个一向温柔如水，喜欢摸着她的头夸她可爱的女人，此时满目仇恨地看着她：“里琪就死在你面前，你却被那个妖怪放过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小的孩子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愤怒的村民怎么可能放过唯一的宣泄口，即使那个被认定是罪魁祸首的，是一个年仅3岁半的半妖。
她的身体本就有问题，经过几轮冲击，最终晕了过去。
她是被痛醒的，再次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被人折断了四肢，扔在了狭小肮脏的房间。
好痛，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明明大家一开始对她很友好的……她想挪动身体，但只要一动，四肢的断骨处的痛感就会加剧。
“救救……我。”小孩子的声音，在空荡的狭小的房间回荡。
“……你们就不怕他们回来？”
“怕啊，如果不怕，就已经把那小鬼弄死了。”
“你说，控制住她可以抓住那个女人吗？咒术师，不过也是人嘛……只要给她下.药，嘿嘿嘿……”
小小的孩子，努力消化外面的信息——
妈妈生病了吗？生病了是吃药，不是下.药，下.药在故事里，是坏人会干的事。
她没有杀死任何人，只是想救人，可村民却打断了她的双腿双手，所以村民也是坏人。
可是村里的叔叔阿姨，以前对自己很好……
但童话里的坏人，也会扮作好人。
要……在观察一下呢。
奈绪要惩罚坏人，保护好人呢。
小小的女孩，四肢扭曲地躺在破旧的木板上，澄澈的目光看着头顶腐朽的木头，露出了纯净的微笑，眼里是近乎残忍地天真。
和扮家家酒一样，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职责。
好人留下，坏人清除……不，改造就好了。
时间在流逝，日夜交替几个轮回，小女孩的目光在逐渐冰冷。
她一笔笔，将村民的恶行记录下来，大概是，所有人的灵魂都被替换了吧，她想。
不然她怎么可能看到了那么多，那么多恶心的灵魂。
被那些恶心的人类看着，真的好讨厌好讨厌，想要把所有恶意的窥视全部消灭。
想要……把那些，在暗中观察她的那些眼睛，全部捏爆。
意识在消散，眼皮沉重地阖上，可体内的咒力和妖力在孩童单纯又强烈的执念下结合，奈绪会是大英雄，要救好人，杀死坏人……
进来送饭的人，见她毫无声息地躺在地板上。
抬脚踢了踢她幼小的身体：“喂，死了吗？”
地上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的女孩，忽地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凉太叔叔，和奈绪玩个游戏吧……”
那双眼睛太过诡异，凉太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下一秒回神，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生了什么，他恶狠狠地看向地上的女孩，“好你.妈！怪胎！”
恼怒地抬脚踹去。
那小小的女孩，却露出了微笑，身体在快速复原，在他脚即将落在身上时，点了点头，“凉太叔叔是要伤害我吗？”
“不可以哦。”小小的温奈绪笑得纯真，“这样不是好大人，凉太叔叔不乖，坏孩子是要接受惩罚的。”
第91章 松木的香气填满鼻腔。
“坏大人也是一样的。”她稚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怪物……怪物……”男人惊恐地看着她, 但很快，他就发不出声音了。
黝黑的皮肤变成了粗糙的布面，底下的血肉。忽然失去皮肤包裹, 忽然被布面包裹, 渗出鲜红的血液。
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 布面下的血肉正在以极为缓慢的进度, 变白, 变软绵。
“啊啊啊啊……”凉太发出惊恐的声音, 整个人蜷缩在地上，看上去像是一个诡异的玩偶，“不要，不要杀我……我……你小时候, 我还抱过你的, 奈绪，不要……嗬……”
小小的孩子看着倒地不起的大人, 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长期地饥饿，加上忽然无节制地使用力量, 让她看上去格外单薄。
“大人！就是这里，那个怪物就在这里……”一个带着恨意的童声传来，昔日的伙伴带着一个身着法袍的男人走近。
可却只能堪堪停在十几米开外。
温奈绪没有去理会地上痛苦翻滚的男人, 一步步, 走出这个狭小肮脏黑暗的房间。
风裹挟着寒意, 夹带着雪花灌进屋子, 小小的女孩面上没什么表情，紫色的眸子里, 却全是茫然。
如果没有记错, 被关进这个破屋的时候, 小草才刚刚冒出新芽，妈妈说，那是春天的独有的景象……
她抬起手，许久未能使用的手还很僵硬，但长期无法打理个人卫生，枯瘦的小手满是污渍。
一颗细小的雪花，飘落在她的掌心，停留了一颗化为一颗水珠。
“雪。”她盯着手上不断出现的水珠。
已经是冬天了啊……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和风婆婆一样，死掉了呢？
“确实是个独特的半妖。”那僧人眉目含着慈悲，可眼里却浮现出了贪婪，很少能见到这样的半妖呢，如果没看错的话，那是妖力和诅咒之力的融合。
他激动上前，嘴里却分泌出了涎水，如果……吃掉她……
“空相大师，您看……”
“她就交给我吧。”僧人缓缓开口，“村子里的灾厄确实都是因她而起，我这就帮你们除去这个灾厄……”
“这是我们给您的一点心意。”
温奈绪没有理会，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但记得风婆婆的嘱咐。
——有机会就逃走吧。
冷冽的风刮过，她想到妈妈的话，冬天要穿得暖和一点。
光着脚，走出了这个困了她将近一个季度的狭小房间，她看了眼那个用恶心目光看向自己的光头。
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踏入了雪地，缓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暗自窥探她。
她只是看了眼，不想去做到妈妈要求的礼貌，友善。
想让这些用恶意目光看着自己的人，通通消失……
“空相大师……”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跟着她。
“你是想左右我的行为吗？”那个名叫空相大师的僧人不善地看向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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