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云烟波
一边一个丫头笑道:“听说是在作诗行令呢!”
这话一说,便有几个人面上露出了一点讪然来,自家孩子自家知道,说不得今儿个就要露怯。反倒是几个原本门第就不高的,倒是没什么想法,她们带着孩子过来,原本就没指望在这么多贵女圈子里头掐尖露头,毕竟,你小门小户的,硬要那些大家小姐的强,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顾晓却是早听说佳婉佳姝找人做了枪手,因此毫不担心,看起来就极为笃定,叫一直看着顾晓的几位夫人心里也有些不确定起来。要是又有钱,又有才,这样的条件,自家会不会太高攀了!只是,之前也不曾听说平王府的姑娘有才女的人设啊!
等走过去,听明白这些小姑娘行的令之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一帮小姑娘在的地方却是一处小山坡,山上还有溪水蜿蜒而下,溪水边上设置了小几和矮榻之类,大家就坐在矮榻上,上游又有一枝桂花顺流而下,旁边有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手持鼓槌,在那里击鼓,鼓点一停,看那枝桂花在谁面前,便由谁行令。行的也不是什么新令,只需要说一句带着桂花,菊花的诗句就行,可以是古人诗句,也可以自己现作,但是不能重复,要不然,就得罚酒。
这其实就是比较简单的飞花令,饶是如此,也有几个这会儿已经两靥微红,显然已经错了好几次,被罚了好几次。
佳婉和佳姝两人比邻而坐,神情都有些紧张。她们读书并不是很用心,诗词之类的也学过,但是真正记下来的并不算多,这令已经行了一阵子,之前的人已经将比较常见的诗句说了个七七八八,她们手里倒是攥着周卫氏帮忙写的诗,但这令又不是只行一次就结束,毕竟溪水就这么长,上游有人看着往水里放桂花呢!偏生为了防止作弊,大家的座位都间隔了一些距离,想要交头接耳都是不行,只得在那里苦思冥想,免得轮到自己的时候丢脸。
那击鼓的少女也是出身宗室,她因为母亲出身将门,在家的时候,舞刀弄枪比较多,读书什么的,那真是能敷衍就敷衍,她第一时间抢到了击鼓的差事,这会儿脸上就带出了明显的得意来,只看得几个与她熟悉的少女都是气得牙痒痒,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慢了一步,没抢到这个差事。
瞧见郡王妃一行人过来,一群少女忙起身行礼,郡王妃笑道:“我们就是来看看,你们继续玩吧!”
说着,她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了一番,但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当下便若无其事地带着一行人在不远处的一座亭子那边歇了下来。那边已经有下人搬来了矮榻椅子和雕花填金高几,榻上都铺了锦缎包边的芙蓉簟,高几上用攒盒摆放着一些精巧的点心,又有丫头重新奉了茶,摆在几上。大家各自落座,瞧着那边鼓声又起,不免都是一乐。
她们的到来还是影响了那帮小姑娘的,有几个原本略歪着的少女已经恢复了坐姿,一个个看起来都淑女了许多。
鼓声骤停,大家都探头看去,见那枝桂花刚好经过一个穿着豆青色满绣紫藤褙子的少女,少女一惊,旁边伺候的丫头从溪水里取了桂花,递到了她手里,她伸手接过,思索一番,便说道:“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说出来的时候,她原本松了口气,结果就听几个人笑道:“错了,错了,刚刚这句柔姐姐说过了!快罚酒三杯!”
少女顿时露出沮丧之色,自己取了面前矮几上的自斟壶,连饮了三杯。虽说喝的只是比较淡的桂花酒,但是三杯下去,她也是脸一红,连忙拿筷子夹了一片雪藕吃了,压下了那几分酒意,这才说道:“你们尽是欺负我,我都轮了三回了!”
“兰妹妹,是你自个运气好,怎么就我们欺负你了!”几个小姑娘笑嘻嘻说道,倒是上头击鼓的少女窃笑了两声,她素来眼神好,都看着呢!
少女正好瞧见,一下子就叫嚷起来:“好哇,就是静芝你搞的鬼!换人,一定要换人!”
静芝听了,忙争辩道:“怎么就是我搞鬼了,就是你运气不好而已!”
几个小姑娘嚷嚷了一番,忽然想到还有大人看着呢,很快偃旗息鼓。静芝死活要继续击鼓,几个人拗不过她,一商量,直接叫人拿了一扇屏风过来,挡住她的视线,免得她再“公报私仇”。
一边一位夫人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家这丫头被惯坏了,性子有些顽劣,见笑见笑!”
顾晓转头过去一看,发现是宣王府的次媳,看她神情,要是女儿就在自己面前,只怕已经一戒尺敲上去了。
顾晓笑道:“令爱天真活泼,我倒是喜欢得紧呢!”
宣王府二奶奶嘴里谦虚了几句,心里却是发苦,你喜欢有什么用,你儿子又不能娶我家这丫头。静芝已经及笄,但性情跳脱,跟活猴一样,她原本指望着在外头好歹装出个淑女样子来,结果竟是没一会儿就露了原形,这就有些尴尬了。
这年头,对女孩子的要求,自然是以贞静为重,活泼可爱也可以,但不能过头。而静芝,虽说名字里头有个静字,可惜,性子却是相反,看刚才那架势,有点活泼过头了。
宣王府二奶奶偷眼看了一下几个之前有些意向的夫人神色,心中哀鸣一声,今儿个算是白来了,回去之后,非得找个严厉一点的教引嬷嬷,将自家那丫头性子掰过来不可。
这场赏花宴办得还算是成功,等着下午散去的时候,许多少女还有些意犹未尽,一些刚刚熟悉起来,性情相投的女孩子恋恋不舍地告别,有的还商议着结个社,回头轮着作东道,小姐妹们一起热闹热闹。
佳婉和佳姝也结识了几个小姐妹,她们两个之前带了几个红珊瑚打磨的戒指,对方也带了些小礼物互赠,又约了到对方家里玩,就差直接义结金兰。
坐在马车上,顾晓笑道:“有要好的小姐妹了?”
佳婉有点害羞地点了点头,佳姝倒是大大方方说道:“是啊,清宁姐姐和薇姐姐都很好的,还有菲妹妹,也很有意思!”
顾晓也没问那几个女孩子是谁家的,只是笑道:“既然这样,回头你们下了帖子,请人到咱们家玩就是了!”
佳婉这回也放松下来,兴冲冲说道:“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清宁的生日,到时候我跟妹妹一块过去给她祝寿!”
顾晓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我在亭子里,看到溪边有一处似乎空了一个位置,那边是不方便坐吗?”
佳姝拧了拧帕子,说道:“是一位陈姑娘,她丢了一只八宝镯,硬说是另一位许姑娘拿的,两人便闹将起来,结果那八宝镯后来被一个丫头捡到了送过来,那位陈姑娘觉得丢脸,就说自己不舒服,找了个地方歇着了!”
佳婉也忍不住说道:“也就是那位许姑娘脾气好,要是我被冤枉了,非扇她一巴掌不可!一个镯子罢了,一时找不到,叫人私底下去寻便是,竟是在别人家里闹将开来,真叫人受不了!”
顾晓见姐妹两个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一笑,说道:“你们啊,如今算是何不食肉糜了!你们一年到头,头面首饰能有好几套,小时候的戴不了了还都留着,但是其他人家,说不定一大家子就那么一两件能拿得出手的首饰,这突然丢了,人家小姑娘家家的,能不害怕?”
佳姝一愣,又摇头说道:“不应该啊,那位陈姑娘可是齐国公府的!”
“说不定只是齐国公府的旁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就没几样了呢!”顾晓随口说道,又问道,“那位许姑娘又是谁?”
佳婉答道:“许姑娘的祖母原本出身虞国大长公主府……”
明白了,这真的算是皇家的穷亲戚了,虞国大长公主那是太祖皇帝的妹妹,她当时嫁的也是开国功臣,只是却一直无子。太祖皇帝再如何,也不能叫功臣绝嗣,虞国大长公主便允许驸马纳妾,又将庶长子养在了自己膝下。但是既然都允许驸马纳妾了,这不可能生一个儿子就停手,说好听点,是一个儿子不保险,万一夭折了呢!说不好听一点,那就是驸马不能提上裤子不认人,将小妾当生孩子的工具,之后就不管不问吧!
因此,名义上,虞国大长公主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但既然不是亲生的,虞国大长公主又不是犯贱,非要给庶出的孩子争什么待遇。也就是驸马自个有爵位有钱,反正便是名义上养在虞国大长公主膝下的那个庶长子,最后也没继承到虞国大长公主什么遗产,人家临死之前,直接将自己的私产都赠给了宗人府,用于接济那些穷宗室。
那位许姑娘名义上算是皇亲,实际上跟皇家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祖母或许还能沾上生父那边的光,轮到她这一代,那位驸马家的爵位都差不多到头了,对于已经远了的亲戚,自然也顾不上。
这样一个要钱没钱,要势力没什么势力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被家里找了路子,打扮一新送到了贵女圈子里头来,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还是个好欺负的。那位陈姑娘不找别人,就找她,不也是觉得在场的人里头就她最穷,最有可能贪图自己的镯子?
佳婉佳姝这次赏花宴,也算是真的见识到了世界的参差,以前她们也见识过穷人,但那根本跟她们不是一个阶层的,当时觉得可怜,事后也就过去了。今儿个遇上的那些小姑娘,算起来都跟自己有些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结果有许多,虽说看起来光鲜亮丽,但是仔细看一下,真是看得出来的窘迫。搞得她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交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碰了人家的痛处。
顾晓在她们心中素来是个慈和宽容的嫡母形象,她们也很少在她面前遮遮掩掩,因此,这会儿两人便叽叽喳喳将这次遇到的不少人和事都说了一通,还顺便吐槽了一下。
虽说这些小姑娘在外头不会自爆其短,家丑外扬,但是,她们爆起其他人家的短却是挺利索的,姐妹两个因此吃了不少瓜,只恨之前自己总是待在府里,各家亲戚的事情竟是半点不知道,好在如今有了几个共同吃瓜的小姐妹,日子不会再无聊了。
而顾晓一开始听得有些漫不经心,毕竟能叫家里女孩子知道的事情,多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很快,顾晓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免竖起了耳朵。
第165章
“听说北静郡王有些不好了, 陈国大长公主想要给世子娶妻冲喜呢!”随着当今上位,如今的公主是当今的几个女儿,原来的公主自动往上长一辈。像是陈国长公主, 如今就是大长公主了。
水芮要死了?顾晓有些纳闷,没听说这个消息啊!而且,为什么水芮快死了, 反而让水溶娶妻冲喜!
佳婉和佳姝也没听明白,之所以今儿个听说了这个消息, 无非就是对于许多宗室人家来说,水溶是个金龟婿, 所以,一些宗室人家跟北静郡王府有了接触。
一帮小姑娘知道得其实也不多, 但是小女孩,对于冲喜什么的, 本能地都有些不喜, 只想要赶紧远离。
而顾晓之前也没怎么关注过北静郡王府的消息,怎么水芮突然就不好了, 之前似乎也没什么征兆啊!至于这个让儿子娶妻冲喜的操作,也未免太迷了点。还不如早点备了棺椁寿衣冲一冲呢!
陈国大长公主原本与水芮夫妻感情极为亲厚,水芮也表现得特别情深义重,结果前几年,陈国长公主才发现, 水芮居然跟王府臣僚的妻子有染。或者说,水芮原本就与那位勾勾搭搭,后来要娶公主, 就将那位嫁给了僚属,婚后, 双方依旧没停止。
陈国大长公主私底下叫人去查过那个臣僚家的孩子,长子据说跟水芮年轻的时候长得还有点像,只是水芮年纪大了,蓄了胡须,如今不太看得出来而已。而那个孩子,只比陈国长公主的长女小不到一岁。也就是说,自己当时怀着女儿的时候,水芮又把老情人的肚子搞大了。
陈国大长公主之所以确定那孩子是水芮的,还因为水芮私底下给了那个孩子不少帮助,甚至可以说是帮那位铺路了。先是给他找了名师,甚至还专门改了户籍,让他参加科举。只是他资质有限,能在竞争压力比较小的省份考上举人都是侥幸,按照先生的意思,那就是除非突然开窍,否则的话,只怕这辈子都考不中进士了。水芮不想让他蹉跎下去,便叫他以举人的身份补了个官,如今就在外头任官。
陈国大长公主之所以发现这事,也是水芮怀了侥幸之心,想要给自己外头的私生女一个好的归宿,让那个私生女给亲女儿作伴读,又在陈国大长公主那里说了许多好话,指望着能将那个私生女嫁个宗室有爵人家,从此不缺富贵。
陈国大长公主搞清楚情况之后,也是不动声色,她四个孩子,水溶年纪还小,对父亲又颇有些孺慕之心,她不可能直接跟水芮撕破脸。但是,她又不肯忍了这口气。
陈国大长公主当年在公主里头也是极受宠的,要不然,也轮不到她嫁到北静郡王府,尊荣了一辈子,她也不想让丑事外扬,变成一场笑话。
但她也不可能在原谅水芮了,她想要让水芮早点去死,叫水溶继承爵位。
陈国大长公主也是个狠人,为了麻痹水芮,她真的当做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亲自做媒,还以赏赐的名义给那个私生女准备了一份嫁妆,让她顺利嫁给了一个郡王府的庶子,就算是庶子,回头封爵也是奉国将军,是一个郡王府僚属的女儿这辈子也不可能够到的层次。
她这般上心,水芮自然不会怀疑事情泄露,反倒是在老情人那里给自己表功了一回。
陈国大长公主早就在那家僚属家里安置了眼线,得知消息之后,愈发愤怒起来。
陈国大长公主下手也很果断,她年少那会儿,正是西学盛行的时候,传教士带来了大量来自西方的书籍,有的事自然科学类的,还有的就是些什么戏剧小说之类。陈国大长公主一度对此很感兴趣,甚至还学了西语,然后她在一本书里头就看到了一个贵妇人为了给情人腾出位置来,给自家丈夫下毒的事情。
说是下毒,其实也算不上,因为用的是钻石磨成的粉末,这玩意一度在西方贵族圈子里面很流行,一点点放在菜里头,半点也不起眼,但是吃下去之后,便很容易造成胃出血,而且,这并没有什么中毒反应,大家只会按照胃病来治,但这玩意黏在胃粘膜上,吃什么药都排不出去,时间长了,那就可想而知。
陈国大长公主少女那会儿只当是奇闻异事,如今想要报复丈夫,第一就想到了这个。她这样的身份,想要点钻石有什么难的。自从西方那边的钻石首饰流入中原之后,中原便也有了用钻石镶嵌首饰的做法。这玩意切割打磨比较困难,但这玩意其实很脆,将其磨成粉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这种事情不好假于人手,陈国大长公主借口研磨颜料画画,私底下研磨了一些钻石粉末,然后,极小量地放在冰饮乃至羹汤里面,给水芮喂了下去。
一开始陈国大长公主还以为这玩意就是小说家言,其实没用,但是水芮吃下几次之后,没多久就出现了胃痛的症状,她便知道,这事成了!
水芮被折腾得不轻,请了不知道多少名医,陈国大长公主做戏做全套,还亲自进宫将专门给太上皇和圣上看诊的御医也请了回去,结果大家都没查出什么病因来,连说法都不同,这个说是寒邪犯胃,那个说是气滞血瘀,还有说胃阴不足的,开了不知道多少药,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水芮如今是连半点难消化的东西都不能吃,只能吃流食,饶是如此,也有便血乃至呕血的症状。
陈国大长公主摆出情深义重的模样,各种求医问药乃至求神拜佛,在外人看来,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这次据说就是某个和尚跟陈国大长公主忽悠了一通,这才有了这个所谓冲喜的说法。
实际上,水溶比末儿还小一点,这个年纪,如果只是定亲,那是常规操作,许多人家孩子生下来就直接结娃娃亲了,可这一下子就跳到成亲这个步骤上,未免就显得有些古怪。
好在这事跟顾晓关系不大,因为水溶虽说年纪小,辈分却大,跟圣上是平辈的,所以,要是在宗室里头选,也选不到她们这些平辈的府上。
顾晓又不知道北静郡王府的那些恩怨情仇,只是想着水芮原本看着不像是短命的样子,如今竟是到了这个地步,也难怪原著里头水溶早早就袭了王爵。
陈国大长公主之所以闹这么一出,实际上也是为了水溶袭爵的事情。她跟太上皇兄妹之间有感情,跟当今圣上可没有。太上皇之前病了一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水溶不成亲,圣上就有借口表示他还小,不能直接袭爵,而成亲了,可就是大人了。
就像是史书上,但凡是小皇帝想要亲政,首先就得先大婚一样。这王府袭爵也是一个道理,多拖个几年,说不定就会生出变数来。因此,必须要趁着现在太上皇还在的时候,早点将事情定下来。
水芮不知道自己落得如此下场,是陈国大长公主一手为之,对于陈国大长公主的考虑也深以为然。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他们府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王爵,若是到了自己这一代就到了头,那他当初干什么娶公主呢?
陈国大长公主看着水芮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的模样,面上哀痛,心里却是冷笑,男人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才能老实,要是水芮当年不给她希望也就罢了,她作为皇室与异姓王府联姻的工具,可以安安生生做个郡王妃,便是府里头有侧妃和庶子庶女什么的,她那会儿也有心理准备。
结果呢,水芮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一边在外头表现得对她这个公主如何深情厚谊,一再保证无异生之子,结果呢,在外头儿女双全,老情人都人老珠黄了,两人居然还经常凑一块!这叫陈国大长公主一想到就觉得恶心!麻蛋,你真要是那么情深义重,你把人弄回来啊,结果叫人家顶着你僚属夫人的名头给你做外室,这又当又立的,玩得挺花!
水芮如今痛得厉害,御医已经给开了乌香,他刚服下一点,这会儿舒服了很多,强撑着问道:“公主打算给溶儿娶谁家的姑娘为妃?”
陈国大长公主在水芮榻前坐了下来,叹道:“咱们家这一代是尚不了主了,溶儿人品才学在那里,若是时间宽裕,那真是什么样的姑娘选不到,如今却是太仓促了些,只能先在宗室还有一些老亲里头选!”
水芮吃力地喘了口气:“如今上皇还在,不少人首鼠两端,咱们家不好掺和进去,那等人家,咱们家还是不要沾为好!”
陈国大长公主听得这话,又是来气,装作拭泪模样,低头说道:“溶儿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不能叫他陷进去!唉,当初谁能想得到,最后会是这位占了便宜呢?反倒是金家那边见机得快,先凑过去了!如今那位厚待顺王,连着东平王府都跟着水涨船高,倒是轮到咱们和霍家,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水芮挤出一个笑来,安慰道:“公主也莫要忧心,咱们家还是跟以前一样,莫要掺和到这等事情里头去,溶儿毕竟也有皇家血脉,怎么着也不会吃亏的!”
陈国大长公主又轻叹一声,说道:“你好生养病便是,这些事情,有我呢!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也早点跟我说!咱们家溶儿,什么样的配不上呢!”
水芮这会儿是真的觉得妻子贴心,便强撑着又安抚了陈国大长公主几句,这一个真心,一个假意的,竟是看起来颇为和谐。
这边说话间,水溶也进来了,瞧见父王枯瘦的模样,也是哀痛不已。他又不知道自己父王在外有人,甚至知道了,也未必能跟陈国大长公主共情,因为外室的孩子,是不会跟他争抢王府的资源的,水芮给私生子女安排的那点好处,对于水溶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说不定还要觉得自家父王委屈,因为母妃的缘故,只能将心爱的人放在外头。
陈国大长公主之所以不跟儿子说这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万一水溶反过来为丈夫抱不平,她岂不是里外不是人!所以,她宁可自欺欺人,相信水溶到时候肯定站在她这边,也不肯将这事说出去,如此方能母慈子孝。
水溶就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一样,接受了自己必须在父王重病期间成婚,以免父王死后,被上头辖制,不能袭爵。他不觉得是父母杞人忧天,反而是觉得圣上一定有过表态,不免心中暗生几分怨恨。
水溶年纪虽然小,但那真的是个金龟婿。水芮活不了多久,将来就是水溶两口子当家,便是头顶有陈国大长公主这么个婆婆,但正是因为陈国大长公主出身尊贵,反而做不了什么恶婆婆,毕竟,人家要脸。
因此,确定了冲喜的事情不是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之后,许多自觉有资格的人家都开始活动起来。
荣国府那边,贾史氏那叫一个扼腕,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还不如将元春留在家里,说不定这次也有机会。对于贾史氏这般说法,张氏嘴上“是是是”,心里头却是冷笑。陈国大长公主那是什么人,别说是贾政的女儿,便是贾赦这会儿有个年龄相当的嫡女,人家也是未必看得上的!毕竟,现在的荣国府,早就不是从前了,家里的女儿做个普通宗室郡王的王妃还行,但是给北静郡王府这样一个实权异姓王府做王妃,就有些不够格,换成贾敏还在闺中的时候还差不多。
而甄家那边,竟然也蠢蠢欲动起来。毕竟,他们家的女儿,连贵妃皇后都做得,怎么就做不得一个郡王妃了?
可惜的是,北静郡王府不这样想,别说他们不想胡乱掺和,便是想,甄家也绝不在他们的名单上。这一家子是属狗皮膏药的,沾上了想要揭下来可就难了。
太上皇和圣上同样关注水溶的婚事,这无疑代表了北静郡王府的政治倾向,他们看着手里没多少实权,实际上私底下还不知道藏了多少了。陈国大长公主嫁过去这么多年,实际上对于王府的许多情况,依旧是一知半解。如今水芮要死了,皇室简直是弹冠相庆,只恨不得水芮还没来得及将王府的一切传给水溶就一命呜呼。
可惜的是,水芮如今这个情况,便是绝症,也还能撑一段时间,他们府里吊命的人参便是当饭吃也没问题,再有乌香镇痛,按照御医的说法,且还能拖延一阵子。
不过,即便水溶能顺利接手王府暗地里头的那些势力,可他这个年纪,也难以服众,皇室应该可以趁机挥一挥锄头,看看能不能挖几个墙角。
可以说,太上皇和圣上在这个时候算是难得达成了一致,一个个都在私底下盯着北静郡王府的操作,然后,两人就发现了水芮和陈国大长公主的另一面,最后也只能感慨一句最毒妇人心。不过,这事终究对皇室有利,两人干脆半点不提,免得回头皇家连公主都嫁不出去了。
顾晓吃了几天瓜之后,对这事就没了兴趣,毕竟,她又不知道这里头的是非曲折,光看给水溶选妃,难免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佳婉佳姝有了合得来的小姐妹,这些日子正在兴头上,今天我们到你家做客,明儿个你们到我家来。她们都是一帮不会作什么诗词的,因此搞的就是类似于各种茶话会的形式,大家凑一块喝喝茶吃吃点心聊聊天,互相交换一下小礼物,要不是这年头女孩子不方便出门,只怕还会约着一起出门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