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云烟波
因此,这会儿也只是跟顾晓略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 之后便不怎么开口。隆安侯夫人之前宫宴上就担忧女儿,这会儿忙不迭就问起之前的事情。
顾晓也不想让父母担心, 何况本来也没什么事,便自然轻描淡写略过去了。
隆安侯这才问道:“你之前问南洋之事,莫非王府也想要在海贸上插上一脚?”
顾晓也不打算在事情还没确定的情况下跟隆安侯说移民分土之事,只是说道:“爹你也知道,家里钰儿的前程是有了,以后府里的家产,多半都是钰儿的,末儿能分到的也是有限,他未来封爵,不出意外,顶多也就是个镇国将军,能分到的爵产自然也不会多。明明是亲兄弟,总不能想差太大了,因此,女儿私心想着,多给孩子们积攒一些家业,到时候均分下来,末儿日子也好过,兄弟之间不至于生出什么龃龉来。”
隆安侯想着,便也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唉,有爵人家便是如此,爵产只能分给袭爵之子,其他孩子均分的也只能是公产,未免手足不和,分派私产的时候,也不能过于偏颇。朝廷对宗室封爵素来谨慎,开国至今,能够分派的爵产也只会越来越少,还是早做打算为是!”
顾晓叹道:“正是如此呢,咱们府里虽说顶着个王爵,实际上无官无职,并无半分实权,光是听起来好听,在京中真算不得什么。想要在京中置办什么产业,没得落得个与民争利的名头。至于到别处置产,这离得远了,也没法管,真有什么出息,送到京城,还不定剩下多少呢!既是如此,也只能外求了!”
隆安侯听了,说道:“顾家倒是认识几个海商,只是对于南洋商路也不是很了解,你若是有心,回头我打听一下,再给你找几个懂行的人,只是一时半会儿,此事却也成不了!”
顾晓本来也不算着急,夺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海上之利何等之巨,哪能什么人都能掺和一把!若是个愣头青,直接扎进去,说不定船才出了港口,就有海盗拦路!
听得隆安侯这般说,顾晓便赶紧应道:“爹说得是,我本来也就是个想头罢了!”
隆安侯夫人说道:“这海外贸易,无非就是丝绸瓷器茶叶之类,如今茶叶卖得却是不如以前好了,听说是有人偷了茶种,被人种在南洋不知哪个地方,虽说品质不如咱们中原的,但是外头那些夷人,本来也喝不出什么好坏来,有了便宜的,自然不要咱们这边的了!”
隆安侯夫人也是怕顾晓不知道行情,到时候弄错了货物,别说赚钱了,闹个血本无归就不好了!
顾晓笑道:“女儿明白,这丝绸的事情,我们府上是插不上脚的,但是瓷器嘛,我之前买了几口瓷窑,弄出了几个配方,烧制出来的瓷器虽说不比官窑的珍品,但是拿出去糊弄那些夷人却是绰绰有余!”
隆安侯一愣,顿时怕女儿被人糊弄了:“南边瓷窑早就专门烧制各种外销的瓷器,做得也都精细得很,你们府里烧制的,能比他们强?”
顾晓笑道:“爹要是不信,回头我叫人送一些回来,爹一看便知!”顾晓可不好意思说这里头加了骨粉,一方面这算是秘方,另一方面,这也是为了防止别人生出忌讳来。
隆安侯倒是不贪图女儿的秘方,便笑道:“你这丫头,既是有这样的好东西,怎地不早点送过来给我瞧瞧!”
顾晓解释道:“以前一直在试制,烧出来的不太好,哪里能拿来,今年送来了几套用具,看起来倒是不错,听说工艺也成熟了,这才好跟你们说!”
顾家虽说外头低调,家里头却也是锦衣玉食,经济上头从来没有过什么问题,因此,顾晏和顾昀也只会为顾晓高兴。别以为孩子爵位高是什么好事,若是光有爵位,撑不起架子来,难免被人笑话。如今不少开国勋贵就出现了类似的情况,人口繁衍日多,几代下来,原本再丰厚的家产也不够用的,为了保持表面上的体面,内里已经开始吃紧。
这里头典型的就是史家。有道是阿房宫,八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说的就是史家人口繁茂。贾史氏出嫁的时候,一方面自个是侯府嫡女,嫁的又是贾代善这样的国公世子,还能准备丰厚的嫁妆。轮到下一代,就开始吃紧起来,等到了史湘云的时候,一家子女眷都得自个做针线,好节省用度了。
平王府日后便是如此,徒嘉钰不用担心,将来府里的爵产都是他的,哪怕不要公产,都能保持体面,但是徒嘉泽和末儿,将来爵产却不会很多,若是府里公产不足,他们的日子比起分府之前,就要一落千丈。偏生只要有了爵位,就得分出去,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以至于如今宗室里头,许多人家怕下面子弟爵位低乃至没有爵位,将给子孙请封的事情一拖再拖。
刘氏在一边听着顾晓的打算,心里也开始盘算起来,刘家算是完蛋了,顾家不肯拉拔一下,子弟日后还不定沦落到什么地步,自己就算私底下补贴,那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想办法给他们找个长久的营生。如果平王府准备外销瓷器,刘家是否能够从中分一杯羹呢?
她心里这般思索,但是当着公婆丈夫的面,却是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只等着有机会私底下与顾晓求情。
顾晓也没注意刘氏的神情,隆安侯见女儿身体还算康健,对未来儿女之事也早就有了打算,便也没了多少不放心的地方,只是听说顾晓与雍王府交好,也没阻止的意思。
在他看来,圣上如今虽说年龄已经不小,但看起来依旧龙精虎猛,起码昨儿个在宫里领宴的时候,还听说宫里有宫人有了身孕。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圣上如今还没到力不从心的时候,再喜欢甄贵妃,也不至于就为甄贵妃守身如玉了。大明宫这边后殿就有一些宫女伺候,这些宫女多半都是被宠幸过的,无非就是出身比较低,圣上又不打算将她们归入后宫的范畴,依旧叫她们顶着宫女的名头,实际上在大明宫享受的却是低位妃嫔的待遇。
顾家人素来长寿,在隆安侯看来,虽说前头几位先帝寿数都不长,但那是因为他们都曾经征战沙场,身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一些隐患,加上也不如当今这般养尊处优,这才寿数略短了一些。如今这位,说不得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都不成问题,既是如此,雍王这样年长的皇子反而没什么机会。
至于说徒宏轩和徒宏憬,实际上,隆安侯也不是很看好,徒宏轩身上四王八公的印记太深,徒宏憬外家甄家却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却根基虚浮,将来究竟是何人能够脱颖而出,还真是说不清楚。
隆安侯琢磨着雍王府就是平王府的邻居,将来都是宗室,交好一些将来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倒是叫顾晓提防着一些颖王太妃和安王太妃,她们以前与顾晓差不多,如今却是因为没有亲生的儿子,如今圣上还对那几个儿子有些愧疚之心,或许还好过,但再过几年,这两府上只怕待遇就要大不如从前,到时候,她们不敢怨恨别人,说不定就要怨恨到顾晓头上来。
顾晓口中说不至于如此,心里却也不敢轻忽,毕竟,人心难测,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情况呢?
一番交谈之后,便到了吃午餐的时间。
顾晓时隔数年才归宁,府里头自然很是精心准备了一番,要不是找不到,只恨不得连龙肝凤髓都一并送上来。
饶是如此,席上也有好些稀罕玩意,尤其年前的时候,顾家的船才跑了一趟茜香国,竟是还带了不少那里的特产水果回来,像是椰子,香蕉,芒果还有西瓜都有,香蕉芒果都趁着还青的时候就从树上摘下来,走海运送到长江口,再趁着运河还没有完全封冻,送了一部分到了神京。一路上虽说损耗了不少,但是也还有不少保存得不错。
像是这回,为了招待顾晓,桌上就有一道拔丝香蕉,一道芒果糯米饭,一道椰子鸡,还有一道果盘,只看得几个孩子都两眼发亮。平王府里虽说有不少水果罐头,但是这哪有新鲜的水果好吃呢?
隆安侯夫人笑道:“听说茜香国那边因为水果品种多,而且一年四季都有,所以便以水果入菜,吃起来颇有风味!”说着,又催促顾晓快点尝尝看。
顾晓上辈子不是没吃过这些,但是如今看着隆安侯夫人殷切的模样,也是心中一暖,每样都夹了一筷子,尝了一遍,这年头的水果,其实不如后世的品种丰富,口感也略差了一些,茜香国的西瓜品种更是一般,瓜瓤还是红白相间,甜度也不够,倒是水份很充足,只是顾晓却并无挑剔之意,口中连连称赞。
隆安侯夫人见顾晓吃得香,不免还有些遗憾,这头一年经验不足,送过来损耗太多,要不然就该放一部分到给平王府的年礼里头。
顾家几个孩子倒是没有因此有什么想法,果子送过来有一阵子了,因着不怎么耐放,还有些品相也算不得好了,因此前阵子几乎天天在吃,年三十还拿了一些供到了祠堂,之后也拿出来被他们一帮孩子给分了,这会儿便很有兄姐风范,还给徒嘉钰和末儿夹菜。
做长辈的,总喜欢看着小辈和睦,瞧见孙辈们亲亲热热,隆安侯夫妇都是面露笑容。
吃过饭后,隆安侯夫人便说道:“你出嫁前的院子还留着呢,不如在家住几日再回去!”
顾晓有些心动,不过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就我一个人,那也罢了,但是还有两个孩子呢!这除服头一年,宗室里头各家怎么着都得走一趟!”
隆安侯夫人顿时不放心了,忍不住问道:“钰儿如今大了,不好再跟你一处,难道吃酒的时候,叫他一个人在前头?”
顾晓忙说道:“自然不是,还是托了隔壁雍王爷,请他帮忙带着钰儿宗室各家走一走!”
隆安侯听着点了点头,说道:“那也不错,钰儿终究年纪太小了点,有个长辈带着才放心!”
“你们府上也会有人来拜年吧?”周氏问道,“若是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尽管说便是!”
顾晓笑道:“真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凑手,到时候定是要麻烦两位嫂子的!”实际上还真没必要,他们府上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孤儿寡母的,外院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要只是什么赏花会之类的活动也就算了,大过年的,哪有只请女眷孩子的道理,因此,起码在徒嘉钰成婚之前,府里的年酒都不会办了。
腊月里的时候,正月里各家宗室就已经将请年酒的日子排了开来,平王府这边也收到了一封,那真是从正月头到正月尾,浑然没有一日能清闲的,这也是各家商量过之后的结果,免得日子冲撞了,到时候去哪家不去哪家呢?
“说起来,今年家里面请年酒的日子可定下了,到时候女儿定然也是要回来的!”顾晓笑道。
隆安侯夫人便说道:“咱们家如今在京里也没什么亲友,各处该送的年礼也都送了,你父亲就想着正月初九的时候,只宴一下同僚下属,你也就别凑这个热闹了!等过了正月,咱们一家子再清清静静聚一聚!”
顾晓便答应了下来,忽然想起一事,说道:“之前倒是还收到了荣国府的帖子,他们家正月里也要摆酒,请了我过去呢,我给推了,家里头可收到没有?”
隆安侯夫人撇了撇嘴,说道:“帖子也收到了,但我也给推了,咱们家也就是跟你张七姐姐有点亲戚关系,凑这个热闹作甚!”
荣宁二府跟隆安侯府从来不是一路人,之前看在张家的份上,拉张氏一把,但是他们却是不愿意跟这两府扯上什么关系的。
隆安侯夫人又无奈道:“倒是年前还收到了林家的年礼,说是翻看以前的礼单的时候,发现了跟咱们府里的关系,便要走动起来,我又回了一份礼回去了!后来也收到了林家的帖子,也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呢!”
顾晓笑道:“我听说,林夫人虽说是贾家女,行事倒是与贾家有些不同!”
隆安侯夫人摇头说道:“这我倒是不清楚,咱们两家都多少年没走动过了!唉,当年老林侯与你祖父政见不同,在朝堂上就撕破了脸,后来两家便没了往来。如今算起来,也有个三十多年了,也亏得他们家能将以前的帖子找出来!”
周氏在一边说道:“母亲,媳妇倒是觉得,只怕是林家觉得自家血脉单薄,又无甚姻亲,也只能多找些故旧,也好帮衬一二!”
隆安侯夫人笑道:“你也别把咱们家看得太高了,林家跟咱们家一样,初封都是侯爵,只是他们家几代人都寿数不高,子嗣不繁,才开国几年,就已经是第六代,这才没了爵位。但是如今那位林大人可是一榜探花出身,为人处事也是极有章法的,要不然,他守制回来,怎么那么容易就进了御史台?鸿胪寺跟御史台比起来,可就差远了,他哪里需要你们父亲帮衬什么?”
周氏也就是随口说说,奉承一下公婆,被婆母这么一说,便笑着认错,只说自己见识短浅,想不到这些。
倒是隆安侯想了想,说道:“说起来,林家似乎至今还没有子嗣呢?”
顾晓倒是知道一些,不免叹道:“我倒是听人说过一些,之前是因为要守制,后来便是因为痘疫,林夫人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流掉了!请了大夫回来,说要好生将养几年才行!”
这年头的当家主母,不能没孩子,但也不能光自己生孩子。一般情况下就是先剩下嫡长子,最好还有个嫡次子做备胎,然后就可以将丈夫推到小妾姨娘那里去了,免得连续怀孕伤身。
贾敏这一小产,为了林家的子嗣计较,就不能再执着与嫡长子了。好在林家也没爵位,家里真正传家的是林家的人脉关系,还有林如海的科举窍门和心得,这些看的不是嫡庶,而是能力和资质。所以,贾敏酸的其实是与丈夫之间的感情之中不得不加入别人,倒也没有想过其他事情。
隆安侯夫人听顾晓这么一说,不免念了一句佛,然后叹道:“可怜见的,这也是缘分未到,好饭不怕晚,先将身体调养好了,自然也就好了!”既然能怀,可见身体没问题,那么什么时候有孩子,就是看缘分了。
隆安侯作为鸿胪寺卿,在朝堂上就是个透明人,但是对林如海,还是有些赞赏的,这会儿便说道:“林如海此人虽说还年轻,但已经颇为老辣,每每弹劾,都言之有物,并不是那等只知道风闻言事的!再历练个几年,也该进一步了!”
隆安侯夫人听了,点了点头,说道:“毕竟也是老交情了,林家后继有人,那也是好事!”
结果隆安侯想着林如海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难免就要训诫自家孩子一番,当下便对顾晏和顾昀说道:“咱们家的爵位往下便要降三等,轮到你们这一代,便只是个男爵了,再往后,更是不值当什么,你们也当居安思危,不仅自己要用心,等以后成家了,也得好生教导家里的孩子才行!”
顾晏和顾昀连忙起身,躬身应了,顾晏还好,顾昀可没有爵位承袭,前两年回乡参加乡试,结果不曾得中,原本不想再折腾了,如今看起来,还是得有个举人的功名才行,要不然,以后教导孩子,都有些底气不足!
顾晓看着父亲教导两个兄长,不免有些庆幸,自己要不是身为宗室太妃,不用多考虑儿孙的前程,换做是嫁了哪个读书人家,只怕如今不是在催着夫君上进,就是盼着孩子争气!若是摊上个一心只想考功名,半点不理会家里俗事的,那就是坑上加坑了!真要是上辈子卷自己,这辈子还要卷丈夫鸡娃,顾晓只怕穿过来就过不下去了!
一番闲话之后,顾晓瞧着日已西沉,便想要回去,隆安侯夫人忙说道:“这正院里头,宵禁延后一个时辰,你急着回去作甚,好好在家用个晚饭再说!”
周氏和刘氏也是在一边苦劝,她们两个要不是娘家离得远,这会儿也乐意在娘家多留呢!
顾晓推脱不过,便只得又留了下来。
徒嘉钰和末儿倒也玩得挺开心,隆安侯府虽说没有那许多玩具,但几个表哥表姐都很照顾他们,末儿看中了顾辅书房里养着的金鱼,府里头池子里也养了不少锦鲤,都吃得有些痴肥,瞧着不如大缸里面的金鱼灵动可爱,顾辅也不多话,直接就叫人找了一个小鱼缸出来,捞了几条分给徒嘉钰和末儿。
徒嘉钰对养鱼倒是没多大兴趣,他过了元宵就得去弘文馆读书,也没空养着,因此便跟末儿说,将属于自己的那两条鱼也给末儿养着,末儿一听,愈发高兴起来,又开始给几条金鱼取名字。
他虽说已经开始念书了,但是取名的水平比起之前也没强到哪儿去,四条小金鱼按照身上的花色图案分别被他取名为“点点”、“团花”、“葡萄”和“玳瑁”,要不是力气不够,恨不得直接抱着小鱼缸去吃饭,吃饭的时候,也惦记个不停,只逗得几个大人都忍不住要笑。
第95章
末儿兴冲冲地将自己的小鱼带回家, 原本下人们想着也弄一口大缸,将鱼养在里头,但是末儿却是不肯, 硬要依旧放在小鱼缸内,然后叫人将鱼缸放在他床尾的春凳上。
末儿很快就尝到了苦果,宠物也是有嫉妒心的, 他昨儿个一心惦记着小金鱼,竟是将白白和花花两条狗都给忽视了。
京巴是一种嫉妒心很强的宠物犬, 白白和花花从小养在一起,有的时候尚且要为了争夺小主人的注意打成一团, 何况来的是几条鱼?
因此,丫头们值夜的时候没注意, 就叫两条狗直接打翻了鱼缸,鱼缸里的水撒到被褥上, 这才将睡在脚踏上值夜的丫头给惊醒了。
小孩子睡得沉, 鱼缸又是落在脚踏上的棉被上,之后滚落下来, 又是掉在下面的毛毡上,哪怕碎裂开来,也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因此,末儿是半点也没有惊醒, 依旧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值夜的丫头也怕吵醒了小主子,只得从被子里出来,披了一身衣服, 然后悄悄掌了灯,起来查看情况。
两条狗精怪得很, 一发现有人醒了,就默不作声地跑回了自个的狗窝里头,埋头装睡,但屋里就这几个会喘气的,总不能就几条跟末儿巴掌差不多大的小金鱼能把鱼缸给弄翻吧!
在这样的封建时代,作为伺候末儿的大丫头,论起地位,顶多也就是跟那两条狗相当,甚至明面上待遇还有些不如,两条狗还有专门伺候的小丫头子呢,她们这样的大丫头,虽说可以支使下头的小丫头,却不敢说可以叫小丫头伺候自己。
因此,哪怕猜出来这事跟那两条狗脱不了干系,值夜的丫头也不好去将那两条狗抓个正行,而且末儿的房间距离顾晓的也不远,也怕动静太大,惊醒了顾晓,只得忍着困倦,先找了个脸盆,打了水,将掉在被子上,还在挣扎的四条小金鱼给先放到了脸盆里,然后摆到紫檀五足盆架上,那两条狗又不会攀爬,那点小身板,力气也不够推翻盆架的这才小心地将摔在地上的鱼缸碎片给一一捡拾起来,再将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的毛毡也卷了起来放到屋子的一角,又重新铺上一条毡子,这才有心思将自己的被褥换掉。
亏得正院一直用着地炕,要不然,这一番折腾,非得将人给冻着不可。饶是如此,沾了水的毡子和被褥都沉重得厉害,也将这大丫头累得不行。
也亏得末儿如今已经不起夜了,被褥铺在脚踏上,距离下面的暖道也比较近,很快就暖和起来,她很快便睡着了。
及到第二天一早,末儿的奶娘高嬷嬷进来,没注意到别的,发现这丫头居然还在睡,不免脸色一沉,快步上前,直接将被子一掀,怕吵醒了还在睡觉的末儿,高嬷嬷只压低了声音,喝道:“小蹄子,昨儿个也没叫你跟着出去伺候,在屋里还歇得不够,这会儿还在睡,真当自己也是什么副小姐呢,也不怕折了你的福!”
那丫头被高嬷嬷叫醒,不免有些紧张,连忙低声解释道:“嬷嬷,不是我贪睡,实在是昨儿半夜有了点麻烦,我起来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做好了,这才醒得晚了!”
“又胡说,小爷如今夜里又不起夜,也不叫水,哪一天不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能有什么事!”高嬷嬷愈发严厉起来。
那丫头将事情说了,高嬷嬷看到放在墙角已经卷起来的毛毡子,还有湿了半边的被褥,再看到铜脸盆里的几条小金鱼,这才点了点头,又说道:“甭管什么事,该起的时候还是要起的,今儿个小爷又要跟着出去吃年酒,你到时候再补觉便是!赶紧叫几个婆子过来,将这毡子先拿出去,免得里头有碎瓷片,到时候漏出来,扎到谁可如何是好!你的被褥也早点拿出去晒一晒,这天虽说放晴了,但还是冷得很,估计得有个几天才能干!”
这丫头赶紧应了下来,立马起身穿了衣服,将被褥都收了起来,来不及梳头洗脸,就先去外头叫了几个粗使的婆子进来。
这毛毡子既然湿了,就算之后晾干之后,也不会再放到正房使用,主要是这年头的染料不太容易固色,过一遍水,再晒一晒,就会褪色,这放到屋里,就难免有些不像,说不得之后也就是赏给哪个下人用了。
等着一切妥当了,这丫头看着还趴在狗窝里面摇头摆尾装无辜的两条狗,忍不住指着它们说道:“你们两个小东西,闯了祸,倒是要叫我跟着收拾烂摊子!”
高嬷嬷听了,愈发没好气道:“这也是你的不是,小爷想着将鱼缸放在春凳上,你就得仔细想想,这春凳那么矮,上面还要放些衣服什么的,一个不小心给碰到该怎么办?小爷睡下之后,你就该将鱼缸搬出去,等醒的时候,再把鱼缸还搬回来,这不就行了?如今到哪里找个一模一样的鱼缸回来,等小爷醒了,还不定怎么闹呢!”
这丫头心里抱怨高嬷嬷就是个事后诸葛亮,怎地昨儿个晚上半句话都没多说,这一大早就教训自己。不过还是低头受教,又说道:“这事还得先报给娘娘听一听,别的不说,咱们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白白和花花吧,万一它们又作妖,那可如何是好?”
高嬷嬷听了,便说道:“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而且咱们屋里又是抬毡子,又是晒被子的,娘娘那边只怕早就看到了,要是不过去说一声,还不定当出了什么事呢!趁着现在小爷还没起,你先叫香蕙过来,免得小爷醒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跟我一块去正房,看看娘娘起来没有,没有的话,就先跟春香姑娘说一声!”
顾晓倒是已经起来了。这年头没什么夜生活,蜡烛点得再多,那光芒也不足以让顾晓生出熬夜看书的冲动,因此,如今的作息情况可比后世健康多了,一直就是早睡早起。
这会儿顾晓才刚梳了头,只松松挽了起来,一会儿还得出门,现在还是先让头皮松快一下。听得末儿房里的高嬷嬷和大丫头香兰有事禀报,不免笑道:“之前听说末儿房里叫人去晒被褥了,难不成昨儿个末儿玩了水,晚上尿床了不成?”
春香笑道:“是与不是,叫进来问问便是了!”
高嬷嬷和香兰一前一后进来,先蹲身行了个礼,然后才将昨晚的事情给说了。
顾晓不由笑了起来:“白白和花花竟也会争风吃醋了!这下就得叫末儿这孩子知道,什么叫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到底是要新欢呢,还是要旧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