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云烟波
洗砚见徒嘉钰不以为意的模样,只得用一个同情的眼神瞥了一眼末儿的书童洗笔,洗笔的名字是跟着洗砚取的,年龄也小一些,他是管不住末儿的,本来想着叫徒嘉钰这个兄长管一管,结果竟是听到这般言语,不免有些失落,他也听到了徒嘉钰的话,赶紧劝道:“三公子,大公子说了,一会儿还要去个大酒楼,您这会儿将这些小食吃多了,别的可就吃不下了!”
末儿一听,也觉得自己刚刚吃多了,他摸了摸肚子,立马便说道:“嗯,我这个糖人吃完就不吃了!”
这外头的东西未必就比家里的滋味好,但偏偏对末儿来说,就有莫大的吸引力。
徒嘉泽在一边看着都有些汗然,然后便有些郁闷,他一方面是味觉灵敏,嘴比较挑,另一方面也是身体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好,夏天的时候,便是佳婉佳姝都能吃上一碗冰酪,但徒嘉泽却是连井水湃过的瓜果都不能多吃,多吃两口就要闹肚子,所以,瞧着末儿胃口这般好,他难免羡慕起来。
徒嘉钰之所以选择午餐去大酒楼吃,也是考虑到徒嘉泽的肠胃,早餐的时候,徒嘉泽是真没吃多少,只是今儿个出门,钱倒是戴了不少,却没带什么吃的。这会儿忽地瞧见前头有个茶楼,里面似乎还有人在说书,当下便说道:“这会儿也不早了,早上吃得也有些咸,不如到前头茶楼里面歇个脚,喝点茶解个渴!”
徒嘉钰这话一说,别人也就罢了,几个下人都是松了口气,毕竟,哪怕做好了出来拎包的准备,也没想到这些小主子们这么疯狂啊!
贾瑚贾琏倒是没这样的感受,他们家出门就是荣宁街,街上本来也是极热闹的,便是贾琏,也跟着奶娘和两个奶兄弟一起在外头逛过。荣宁街上本来住着的多半是贾家的族人和贾家的家生子,便是有外来的人,也都依附于贾家生活,因此,只要不出荣宁街,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贾琏看着王府的一干人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竟是生出了一些优越感。
徒嘉钰说的茶楼,饮茶方法倒是与各家不同,这边喝的不是清茶,而是茶饮,加上香花干鲜果品、芝麻、豆菽等物,或加入盐、姜调制,其实就是可饮可食的茶食,再有说书先生在台上说书,那些闲人能在里面耗一天。那等贵族士大夫瞧不上这样的茶,觉得失了自然天趣,但是在市井里头还是比较受欢迎的。毕竟,普通的茶楼也不会有多少好茶叶,用来泡清茶的话,多半是苦涩有余,清香不足,若是不用其他调味,那跟外头那等卖大碗茶的有什么区别。
几个人以前没喝过这个,徒嘉钰这会儿看着挂在曲制柜台上的水牌,不免有些茫然,不过他也没露怯,直接叫了伙计过来,问道:“你们这边拿手的茶水是什么,可有什么讲究?”
这茶楼面向的算是这年头的普通中产或者是小康家庭,偶尔也会有一些富家子弟来尝新鲜,因此,伙计瞧着几个人的穿着,立马就热情起来,忙说道:“几位公子且安坐片刻,小人先跟公子分说一番!”
“咱们家的茶,咸甜都有,几位公子要是喜欢咸口的,那就有木犀芝麻熏笋茶、胡桃夹盐笋茶、盐笋芝麻木犀茶、八宝青豆木犀茶,甜口的是蜜饯金橙子茶、木樨金橙茶、玫瑰卤子茶,也有咸甜口的,胡桃松子茶,橄榄白果茶,榛松茶,咸樱桃茶。”那伙计利索地报了一下茶名,只听得几个人目瞪口呆,只觉自己是土包子。
他们在家的时候,顾晓煮果茶和奶茶,徒嘉钰私底下都觉得是暴殄天物。当然,这些他们倒是都吃过,何曾想过还有这些花样!
末儿听得两眼亮晶晶,忙说道:“拣你们拿手的,三种口味都先来个两三样,我们尝尝看再说!”
末儿先开了口,其他人也不好驳了他的意见,徒嘉钰看贾瑚没表态,便摆了摆手:“既是如此,就这样吧!”又吩咐几个下人:“你们也找个桌子坐了,想吃什么茶就点吧!”
几个下人都应了下来,他们倒是没什么讲究,各自点了一碗,就当尝个新鲜罢了。
伙计很快就将他们要的茶饮送了上来,还额外送了一些茶碗,让他们可以多尝试一番,徒嘉钰原本以为这等茶饮都是异端,结果略尝一口,初觉古怪,但仔细回味,竟是还不错。
当下几个人安心喝茶,此时台上说书先生瞧见茶楼里人多了起来,当下一拍醒木,见众人都停了闲谈,看了过来,便是挥开折扇,开口道:“一片残山并剩水,年年虎斗龙争。秦宫汉苑晋家营,川源流恨血,毛发凛威灵。白发诗人闲驻马,感时怀古伤情。战场田地好宽平,前人将不去,留与后人耕……”
第139章
这说的是隋唐时期的演义故事, 这说书先生说的却是中宗复位,韦后独揽朝政这一回。
这说书先生也是说惯了的,只将中宗的胆怯懦弱, 韦后的嚣张狠毒说得活灵活现,里面还夹在一点荤段子,只听得众人心潮起伏, 感慨不已。
顾晓觉得徒嘉钰还没开窍,实际上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已经懂得一些男女之事了!弘文馆那边, 这帮孩子私底下看什么西厢牡丹亭的多了去了,还有从家里偷了春宫和避火图来的。
反倒是其他几个人都有些茫然, 徒嘉泽虽说年龄只比徒嘉钰小不到两岁,却还真没发育到这个程度, 对于那说书先生说的那些段子很是茫然,不知道其他人都在笑什么。
至于末儿, 他是看过这本书的, 顾晓在外头开了书局,还自个出了点子叫人写, 因此,一年到头,家里少不得这些传奇演义,话本小说。
她也不阻止孩子们拿了看,甚至还跟他们一起讨论剧情, 主要是被顾晓放在自个书房里头的,肯定是没有那等什么“XX艳史”、“XX传奇”,一般都是些历史神话游侠演义, 还有一些比较含蓄的话本。末儿对于正经的四书五经学的不是很上心,但是对这些闲书却看得不少, 私底下还做了各种游侠小说上的什么奇门兵器暗器什么的,当然,都是木头做的模型,看着好看罢了!这年头不比后世,后世你找个小工厂,随随便便做个几千副铠甲,人家只当你好玩,但是这时候,你敢在家里蓄甲试试看?
像是王府的侍卫,虽说也可以披甲,但用的都是普通的皮甲,而且,都是要登记在册的。各家勋贵的亲卫也能披甲,同样也都严格限制,除非是你跟着主将出征,否则其他时候要是敢披甲,那就要治你一个谋逆之罪!
那些游侠话本里的游侠肯定是不可能穿铠甲的,那还怎么飞檐走壁啊,而且用的兵器,也多半都是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小孩子觉得好看又好玩,实际上,除非真的有什么真气内力什么的,这些玩意大概也就是回旋镖还有点杀伤力。
所以,这会儿末儿就听得有些无聊,他喜欢的是隋末群雄争霸那一段,像是后来那等宫闱变故,委实没什么意思。
倒是徒嘉钰听得若有所思,忍不住想起了那场让他失去了父亲的宫变,再想想如今的情况,心里居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徒嘉泽不喜欢看书,倒是喜欢听戏。以前他懒得出门,后来听说正月里各家都有戏酒,就缠着徒嘉钰也带他出去作客了!这会儿听得说书,也觉得挺有意思,当下压低了声音跟徒嘉钰说道:“哥,这个有意思,要不今年过年的时候,也请几个说书的回去给咱们说点乐子吧!”
徒嘉钰也是轻声笑道:“你要是喜欢,那回头跟母亲说便是了,母亲也是个喜欢热闹的,肯定会答应的!”
徒嘉泽点了点头,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贾瑚和贾琏也听得饶有兴致,贾家娱乐活动其实不少,贾史氏是个喜欢热闹的,家里头有点喜事就摆戏酒,也常请了女先儿进内宅给她说笑,伺候贾史氏的下人,也得知情识趣,会抹骨牌,行酒令,还能说笑话。
贾琏虽说没听懂那些荤段子,但是竟是记在心里,准备回去说给贾赦张氏两口子听,也好给自己捞点零花钱。贾瑚要是知道自个弟弟这个想法,只怕这会儿将他揍一顿的心都有了!毕竟这次是他主张将贾琏一起带出来的,结果叫弟弟学坏了,贾赦倒也罢了,他自个年少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跟着老公爷到处跑,各种三教九流的地方都去过,但是张氏这边却说不过去,回头怎么着都得挨一顿批!
可惜的是,贾瑚不知道,他自己倒是听懂了,只是当着弟弟的面不好表现出来,心里头却是略微回味了一番,毕竟,他这样的读书人,跟同窗出门的时候,也不可能都是玩什么风雅的游戏,总得放下点身段,叫别人不觉得自己这个国公府的公子是什么异类嘛!那么,在适当的场合说点带典故的荤段子,就是个很好地跟那些同窗打成一片的手段。
几个人原本打算就是在茶楼里面略坐一坐,结果这会儿来了兴致,硬生生听说书先生说了好几回,还点了一些瓜子点心吃着,又给了一波赏钱,这才意犹未尽地出了门。
“这外头这么好玩,难怪你们男人都喜欢在外头呢!”佳婉嘀咕了一声。
徒嘉钰赶紧喊冤,说道:“这话可就是冤枉我了,我一年到头除了念书,休沐也是在家里,何曾出去过几次!倒是瑚哥儿,如今算是熬出头了,不知道过得有多自在呢!”
贾瑚也分辨道:“国子监比弘文馆管得还要严呢,监规严厉得很,以前咱们是五日一休,如今十日才能一休,平常也不许出国子监的门,哪里就自在了!”
徒嘉钰忍不住撇了撇嘴,没有拆穿贾瑚,国子监规矩的确多,但是开国多年,监生来源多,真那么管着,早就管不过来了!不过,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拆穿了贾瑚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因此只是说道:“能在这等地方消磨时间的,都算是小有家资了,如今又是冬日里头,没什么营生,才这么热闹!”
佳婉和佳姝还是比较羡慕,毕竟,男孩子出门,最多多带几个人就行了,她们想要出门,只能跟着兄弟一起,实在是有点不公平。
徒嘉钰见着两个妹妹的眼神,不由心一软,说道:“以后等我休沐,多带你们出来转转就是了!”
佳婉和佳姝顿时喜形于色起来,没有谁真的喜欢成年累月就待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头,平王府里因为没有正经的平王,便是顾晓这个太妃也不经常出门,更别说她们这些女孩子,如今得了徒嘉钰一句许诺,不免兴高采烈起来。
徒嘉泽和末儿顿时不干了:“哥,我们也要出来玩!”
徒嘉钰顿时有些懊悔,这两个弟弟正处在人憎狗嫌的阶段,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好,到时候一起出来玩!”
之前就说了要选一个好一点的酒楼,这会儿一行人便直接往附近的鸿宾楼去了。
这鸿宾楼名字取得不小,规模也极大,在京中虽说不至于首屈一指,也算是前三。
这边酒楼主要以鲁菜为主,因着常年使用海肠粉提鲜,在京中老饕中颇有份量,一些人家设宴,自家厨子忙不过来,就直接在鸿宾楼订席面,或者是如上次顾晓一般,请了酒楼的大师傅和帮厨回去,也由酒楼这边准备食材调料,让他们自个料理。
之前徒嘉钰就叫人过来订了一个包间,包间里面自然有跑堂的伺候,随行的下人也可以在一楼大堂用餐。
徒嘉钰原本选这里,一来是给弟弟妹妹们吃个新鲜,二来也是图个清静。这边作为高档酒楼,也没搞什么戏楼子,只是叫人弹琴奏乐,自然颇有几分雅意。
哪知道,徒嘉钰这边才在跑堂的指引下准备进包间,隔壁就冒出个人来:“我刚刚听声音就觉得耳熟,原来真是侄儿你!”
徒嘉钰一看来人,只得拉着弟弟妹妹一块儿躬身行礼:“侄儿见过顺王叔!”
贾瑚也带着贾琏过来行礼:“贾瑚(贾琏)拜见王爷!”
隔壁竟是顺王徒宏轩,明明酒楼里面因为用了地炕和铜火柱,温暖如春,但是他依旧拥着一身雪白无一丝杂色的狐裘,这会儿见得徒嘉钰,也不理会贾瑚贾琏兄弟两个,便笑嘻嘻说道:“自从我出来之后,竟是少见你们几个了!这几位是你弟弟妹妹?”
他眼神好,也看出来佳婉佳姝是女扮男装,也没有遮掩的意思,直接就问了出来。
徒嘉钰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王叔明见,正是家里几个弟妹!侄儿今儿休沐,蒙了母亲允许,便带他们出来走走!”
徒宏轩不免有些羡慕,他如今这个身体,很是畏冷怕寒,原本瑜妃想要求个恩典,让他一起去温泉行宫避寒,但是他压根不想过去!主要是他不想面对自己那个偏心的老爹。他早就认定了自己之前遇刺受伤就是甄家搞的鬼,结果徒宏憬也就算了,毕竟是皇家血脉,结果甄家居然也就是罚酒三杯,竟是继续干着盐政的肥缺。徒宏憬如今更是声势浩大,俨然有了储君的势头。
徒宏轩对此,那是满心不爽,偏生胳膊拧不过大腿,如今就是想法子给徒宏憬和后头的甄家添堵。甄贵妃一门心思要给自家儿子找个好媳妇,徒宏轩就是半点不着急,横竖长幼有序,他这边不定下来,徒宏憬就得老老实实等着!
他也是在自家府里待得烦了,下头人都将他当做玻璃人一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碎了!哪怕事实的确如此,但是徒宏轩依旧不乐意!因此,他便准备出来听个曲儿,发散一下心中的郁闷!
只是那等烟花之地,王府上下是没人敢让他过来的,最终折中了一下,就是到鸿宾楼来找个包间,然后再叫个淸倌儿过来唱曲!
这也是许多官员的正常操作,毕竟按照律法,不论文武,官员是不许女票宿青楼的,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不能去,那就将人叫过来呗!
这种事情也不能一个人,因此,徒宏轩找过来一起喝酒听曲的便是西宁郡王府的表兄金锐、锦乡侯府的世子韩昌,又叫人去芙蓉楼请了楼里当红的蕊儿过来唱曲。
原本是想要放纵一把,结果金锐知道他身体不好,只许他喝一点烫过的黄酒,半点烧酒都不肯给他捧,韩昌又是个小心的,只是一味附和金锐,难免叫他觉得扫兴,结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便探头来看,结果是一帮子半大的侄儿侄女,一方面觉得有些意外,一方面又有些失望,毕竟,若是来的只有一个徒嘉钰,还能跟他喝两杯,结果另几个都是半大孩子,他敢在这里叫他们一起喝酒,回头被外头知道了,非得说他仗着身份欺负晚辈不可。
徒嘉钰也不太想跟徒宏轩打交道,因此便说道:“王叔且自在高乐,侄儿一会儿过来给王叔敬酒!”
徒宏轩原本性子就算是傲慢了一些,但也还算通情达理,但是自从受了伤坏了身子之后,性情就古怪刁钻起来,见徒嘉钰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不免就起了逆反之心,当下不容分说道:“急什么急,还怕我这个叔叔吃了你们不成!我这边地方大,你们也一块过来,有我这个叔叔在,也不用你们会钞,岂不是好?”
徒嘉钰又不缺这点钱,只是瞧着徒宏轩这个样子,就知道别想溜号了,心中暗自后悔,只得说道:“那就打扰王叔雅兴了!”
说着,硬着头皮带着众人一块进了包间。
金锐和韩昌都起身行礼,西宁郡王府也就罢了,锦乡侯府跟荣宁二府也是有些往来地,韩昌也认识贾瑚,这会儿互相见了礼,干脆坐到了一起。
蕊儿瞧着一下子又来这么多人,多半还是孩子,不免松了口气。
她是清倌人,但是之前来请的是王府的下人,她那时候就担心王府不讲规矩,如今瞧见来了些半大的孩子,甚至里头还有两个小姑娘,顿时就知道今儿应该不会有事了,这位王爷便是再如何,也不好当着侄女的面跟自己有进一步的接触吧!
蕊儿倒是想多了,徒宏轩如今真没什么男女之思,或者说,他对女人兴趣不大,叫了蕊儿过来,无非就是过来活跃一下气氛罢了,别的根本就没什么想法。
他之前将人硬是叫了进来,这会儿一看几个才十岁出头的侄儿侄女,不免又有些后悔,不过既然已经做了,他也将懊悔之意抛到一边,吩咐跑堂将之前的席面撤了,换了圆桌,重新上一桌酒菜,然后又吩咐蕊儿说道:“拣两支清雅一点的曲子唱了!”
蕊儿顿时心领神会,毕竟有小孩子在,那等充满了挑逗暗示的曲子是不能唱了,琢磨了一番,便拨弄着乐器,唱了一支祝酒的曲子:“大雪纷纷压老梅,朔风凛凛透香闺,佳人怕冷停针线,红炉暖酒待郎回,郎饮酒,奴奉陪,庭前梅占百花魁,劝君年少须当乐,迅速光阴如箭催,劝君饮数杯!”
徒宏轩听着一乐,不顾金锐吹胡子瞪眼模样,自个提了银壶过来,斟了一杯烧酒,哈哈笑道:“蕊儿这般盛情,正该引一杯才是!”
徒嘉钰也是吓了一跳,不过还是说道:“王叔,人家说的是红炉暖酒,你这酒,可不对!”
金锐连忙说道:“正是如此,而且,小王爷他们几个也还小了,略喝点温酒也就罢了!”说着,忙叫跑堂重新换了酒上来,又看着几个年纪小的,干脆又叫了几样饮子。
徒宏轩却是冷笑一声,直接将杯子里的烧酒喝了,他其实也不习惯喝这个,这会儿只觉喉咙都烧得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只慌得金锐连忙叫人拿水来。
徒宏轩咳嗽了两声,也便缓了过来,将杯子一丢,说道:“吃点酒也这般不爽利,实在是无趣!罢了,蕊儿,你再唱一曲吧!”
蕊儿这会儿心里发慌,早知如此,自己就不瞎唱了,不过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又唱了起来:“大雪冬至瑞雪飘,万里山河粉画描,半空纷纷梨花坠,画阁楼台似玉堆,竿竿绿竹头垂地,翠柏青松挂琼瑶,你那里,雪拥兰关马不进,俺这里,望性云山悴又憔。”
金锐瞧着徒宏轩不乐,便是凑趣道:“蕊儿姑娘这却是唱错了,如今虽说是冬日,却也没雪,也早过了冬至了,该罚一海!”
蕊儿赶紧赔笑道:“是奴家唱错了,该罚!”说着,忙起身自个斟了一大海,仰脖喝了。
“爽利!”徒宏轩倒也懒得为难一个女子,见她这般,便是一拍手,又看着其他人笑道,“人家一个小女子尚且如此,倒是你们这般,羞也不羞!”
末儿在一边撇了撇嘴,却没理会,而是转向了那蕊儿,问道:“姐姐,你还能唱别的吗?”
蕊儿松了口气,问道:“小公子想要听什么,蕊儿尽力而为便是!”
末儿想了想,说道:“我们之前在茶楼听人说书,说那隋唐演义,可有说那时候的曲子?”
蕊儿不免有些尴尬,那些曲子其实多半不适合女子唱,不过她想了想,说道:“奴家也学过几支,只是唱的不好,小公子莫要嫌弃!”
末儿忙说道:“那便唱吧!”
蕊儿又看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都没反对,便又唱了起来:“杨令爱姬张紫燕,夜至三更,战战兢兢盗得令箭暗来到,站立营门,不敢高声,秦琼你的大事犯了,只因你夜打登州,勾来绿林那夥贼强资,黄罗帐老千岁,出了一张追魂票,私资令箭,妾罪不小,叫将军,速备黄膘,赶出潼关道,秦琼闻言不怠慢,即备坐骥,恍恍速速,跨上雕鞍,扭项回头,观见佳人,拔剑自刎,寸心如割把泪珠吊。”
徒宏轩听着故意抬杠,说道:“好一个英雄豪杰,竟是叫人家弱女子为他赔了一条性命!”
金锐心里叹息,自家这位亲王表弟如今性子愈发古怪起来,人家唱个曲,也得挑点刺出来!
末儿在一边听得有趣,笑道:“我在家里看话本子,似乎这样的段子有许多,有给伍子胥指路的,还有什么替信陵君盗虎符的,又有替杨四郎盗令箭的,还有什么红拂夜奔呢!”
徒宏轩瞪大了眼睛,疑惑道:“侄儿你在家看这些?”
末儿撇了撇嘴,说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家里话本子多着呢,我妈看得比我还多!”
徒宏轩哈哈笑了起来:“嫂子倒不似那等俗人!”
金锐暗中翻了个白眼,难道这意思就是宫里我那表姑母是个俗人了?
倒是佳婉和佳姝急了,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看这些,怎么不跟我们说?”
末儿一愣:“干什么要跟你们说?”
佳婉和佳姝忙说道:“你这许多话本,我们也要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