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你放心,佟家的花只有一枝儿在朕的花瓶里,你妹妹的事儿朕不答应,回头朕给她找个好人家,顺便告诉你阿玛别白费力气了。”
皇贵妃心里苦笑:“表哥,我今日说这话不是为了阻止妹妹进宫,也不是为了配合我阿玛给我晋位,我说了这么多,是要你给我个说法。”
康熙把她的手放进薄被下面盖好,彼此都明白,但是话说的太直白了也不好。
他板起脸,脸上没了笑容:“朕乃是九五至尊,你想要什么说法?”
皇贵妃看了他一会,拉被子蒙住头:“臣妾病重起不来身,请皇上宽恕臣妾无状,臣妾恭送皇上。”
康熙站起来就走,走到门口回头看看皇贵妃,她的被子还盖在头上。
康熙心里叹口气,走到阳光下才长长的呼出气来。
他看着面前的四阿哥:“等会陪你额娘说说话。”
四阿哥答应了一声送他出承乾宫,承乾宫的前面就是景仁宫,康熙出生在景仁宫,他额娘生他的时候是景仁宫佟妃。
他小时候和表妹在景仁宫中玩耍,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娶她做嫡福晋。
康熙坐在御撵上被抬着往乾清宫去,夕阳下他看着景仁宫的墙苦笑了一声:表妹,你能做王府的嫡福晋,却不能做紫禁城的皇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四阿哥进了寝宫,皇贵妃的眼泪早就擦干净了,对着四阿哥招手。
四阿哥赶紧过去,皇贵妃的手放在他的小脑门上拍了拍:“你怎么没走啊,这里药味大,还这么素,你小孩子待的久了不好。”
四阿哥乖巧的说:“儿子想陪陪额娘,今儿的事儿也是一件喜事,此时儿子陪着额娘,和额娘一起高兴。再有就是汗阿玛走的时候吩咐儿子多陪您说说话。”
皇贵妃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胤禛,那不是你阿玛,那是大汗,那是皇上!大汗是大汗,阿玛是阿玛,你可别弄混了。”
四阿哥露出呆呆的表情。
皇贵妃再次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额娘没教过你什么,现在把额娘一辈子的教训告诉你,你阿玛是皇上,他永远是皇上,侍奉他的时候,你不要把你当成他的儿子,要做他的臣子。”
皇贵妃收回手看着帐子顶:“孩儿,额娘这辈子都做不了皇后了,活着的时候做不了,死了之后万事皆休,好啊歹啊的又有什么用。刚才额娘走了一步臭棋,将来你就知道了,记住以后要谋定而后动,万不可冲动!”
胤禛还不立理解,只能呆呆的点头。
皇贵妃叫宫女:“丝绢,你进来。”
宫女小跑着进来:“娘娘,您吩咐。”
“送阿哥回去吧。”
丝绢上来拉四阿哥的手,四阿哥刚想说话,丝绢说:“阿哥,走吧,让娘娘好好歇歇,明日宫外的福晋和夫人们都要来了,要让娘娘养精蓄锐才是。”
胤禛只能被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回到阿哥所,他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今日的事儿,就是因为想不明白,皇贵妃的几句话在他心里被牢牢的刻了下来等着日后揣摩。
虽然佟额娘好的时候特别好,不好的时候特别不好,但是胤禛有分辨她语气的本事,他相信佟额娘这话是真心的。
只是这话真的很难懂啊!
第13章 各宫妃
宫中册封了皇贵妃,在京城的内外命妇都要来祝贺。
内命妇就是皇后嫔妃和未婚的公主们,外命妇是出嫁的公主,宗室各福晋以及大臣的母亲妻子等这类受封的女人。
钮钴禄贵妃和四妃带着各宫的嫔,贵人,常在答应们来承乾宫给皇贵妃磕头,随后就是大格格领着几个妹妹来恭祝皇贵妃升迁。
皇贵妃还病着,在这样的日子也没法接着躺下去,被宫女们簇拥着坐在殿上,无悲无喜跟泥塑似的对着一排又一排磕头的宫妃视若无物,全靠太监和宫女们唱礼维持着整个恭贺的过程。
海棠第一次对宫中的生态有了体会,哪怕是封了一只猫做皇贵妃,对这座皇城都没影响,缺了谁离了谁,这宫中仍然是宫中。
皇后也罢,皇贵妃也好,都是一个符号,是外面勋贵人家的权力在这宫中的代表,在这些符号出现的时候,其本人的喜怒哀乐没人会关心。
宫中女眷祝贺之后,外面的福晋们领着诰命夫人进来,哪怕皇贵妃一言未发,连个笑脸都没有,整个过程井然有序且持续的时间很长。
海棠被抱着打哈欠的时候看向皇贵妃,皇贵妃腰杆坐的很直,表情许久都不变一下,似乎这事儿和她没关系一样。
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只是她年纪小,不知道从哪儿扒。
观察皇贵妃没什么意思,海棠这时候歪着头对着满场的人看,那些大臣的家眷拜完就走。因为离的远,能看到来磕头的都是一些老奶奶和中老年老阿姨,表情妆容看不不清楚,但是诰命礼服也掩盖不住这些人年纪苍苍,跪下起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是颤巍巍的,海棠叹口气,这仪式也挺折腾人的!
至于近处的这些福晋侧福晋们,有的年轻有的年老,只要年轻,满脸的胶原蛋白看着个个青春洋溢,还能夸一下长相,要是长相没法说,只能夸气质很好。
目前这些人都是满蒙贵女,个个人高马大,个高也就算了,那劲头很硬很凶。说话的时候带股子飞扬跋扈,特别是不服气旁边人的时候,那股子争勇斗狠是盖不住的,典型人物就是庄亲王的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这位福晋嗓门大也就算了,旁人说话的时候她立即打断人家,满蒙语说的又快又急,表情也很生动,眼睛里都带着凶光。被她怼的人要是这时候识趣的退缩她得意洋洋,要是敢和她怼,她恨不得撸袖子跟对方来一个全武行。
海棠看她们说的很“热闹”,急的抓耳挠腮就是听不懂她说什么,要是能听的懂了,倒是想知道她是怎么骂服对方的。
这位庄亲王福晋身边的人也不是真的服了,看一圈人的表情似乎都不怎么服气,每人不约而同的送她一对白眼球。
哪怕是听不懂也让海棠看的津津有味,这时候太监来报,宴席已经齐备,请皇贵妃娘娘和各位娘娘福晋移步入席。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没来,派人送了赏赐。今日皇贵妃坐在主位,旁边坐着宫中的几个格格,钮钴禄贵妃带着四妃和诸位福晋坐在下方,宫中的贵人们和王府的侧福晋还能捞个座,那些答应常在们只能站着端盘子伺候。
在这些人里,皇贵妃的娘家人也来了不少,佟家的女眷能坐满一张桌子。
饭菜流水一样的端上来,钮钴禄贵妃就领着大家举杯恭贺,她嘴里的吉祥话刚说了一半,她身后的宜妃赶紧捂住嘴,接着宜妃就发出一阵子干呕的声音。
满场人都看向宜妃,宜妃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干呕了好几下。
在场很多人都是生育过子女的,看她这样子都知道八成是有胎儿了。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微妙了起来,每人的心里都在想:宜妃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在这场合曝出这样的事儿无疑是抢了皇贵妃的风头,对皇上来说又有了儿女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儿,对于皇贵妃这个丧女的人来说,这是在她的大好日子恶心她。
佟家的人一瞬间面容阴沉了起来。
钮钴禄贵妃笑容不变,她是唯一一个没看宜妃的人,嘴里的恭贺词儿也没断,举着酒杯把一套词儿说完,收尾的一句:“……臣妾为皇贵妃贺”说完后把杯子的酒饮下了。
她身后的人同时跟了一句:“臣妾为皇贵妃贺”同时把酒喝了。
皇贵妃还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宜妃,宜妃硬着头皮把酒倒在嘴里,赶紧低头,借着擦嘴角的时候把酒吐了。
皇贵妃看的真真切切。
宜妃也没办法,众目睽睽之下不能不喝,喝了又对孩子不好,只能出此下策。
皇贵妃站起来就走,扔下一堆人在这儿,她带着宫女们回去了。佟家的两位夫人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场的妃嫔福晋们告罪一声追着皇贵妃去了。
钮钴禄贵妃赶紧替皇贵妃把场面圆回来,招呼着各位福晋开席。四妃中除了慢了一拍的宜妃,其他三妃也赶紧招呼众人提筷子。
宜妃这下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是真不是故意的,她有多想不开在今天捅皇贵妃的肺叶子!
可是没办法,事儿发生了只能应对。她把自己的宫女叫来,让她去打听康熙的行踪,此时她六神无主,觉得能救她的也只有皇上了。
德妃松了一口气,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因为她以前侍奉过皇贵妃继而成了贵人,在大家看来这是背主,两个人中间因为养育胤禛更是矛盾不断,所以这些年来,德妃没少受到承乾宫的施压。
今日有了宜妃这“神来一笔”,看来接下来这一段日子她受到的压力小了很多,因此德妃笑的满面春风。
荣妃和惠妃也笑的开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乐的坐山观虎斗,谁能拒绝看大戏呢?
坐下后德妃招呼着孙嬷嬷把海棠送来,抱在怀里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也不和别人说话,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拿着勺子喂她吃蛋羹,喂的时候还教孩子说话。
海棠和额娘配合的天衣无缝,海棠的小胖脸对上一桌子宴席,那股垂涎三尺的馋样都看出来了,她指着烧鸡对着德妃咔擦卡擦的眨眼:“啊~~~”
声音能拐十八个弯儿,小小年纪就会撒娇,一桌子的人不停的夸海棠聪明,毕竟夸皇上的女儿总比议论皇上的妃子安全的多。
德妃一勺子蛋羹填在海棠的嘴里:“乖,肉肉和蛋羹是一个味。”
骗人!
海棠还是一口嗷呜了蛋羹,指了指一道羊羹,德妃又往她嘴里填了一勺蛋羹,又骗她:“羊肉羹和蛋羹也是一个味,都是羹呢!”
行叭!你说是就是!
小孩子吃的不多,海棠吃了一会不吃了,德妃把剩下的蛋羹一口气吃完,拍着海棠问:“咱们九格格是不是想困觉觉?”
海棠睁大眼睛:额娘,看我的大眼睛,不想睡觉觉~~
德妃一把抱着她站起来,跟在座的各位说:“九格格睡了,本宫先把她送回寿康宫,几位先坐着,回见。”
她才不回永和宫呢,回去要路过承乾宫,如今佟家的女人在气头上,路上碰到了,人家阴阳怪气几句,她能跟皇上的舅妈吵起来?
德妃窜了。
其他的妃子也不坐了,各自找借口离开,比如说十格格这会是真的犯困了,然后整个延禧宫的人借口带格格回去睡觉一起颠了。
有孩子的宫里,因为照顾孩子这理由很充足所以走的很从容,没孩子的宫里理由是各种各样,一转眼席面上的人稀稀拉拉。
各王府的福晋们一看,咱们也别坐着了,又不是没吃过饭,还是回家吃去吧。
这些福晋们纷纷告辞。
钮钴禄贵妃赶快把人给送走,这些人都是近亲宗室,往上数祖宗都是努尔哈赤,压根没出五服。
等钮钴禄贵妃忙完之后发现嫔妃们都跑了,留自己面对着没动几筷子的酒席,气的咬牙骂四妃不是好东西,把这残局丢给她处理,看看她们起的坏头!
宜妃在回去的路上很着急,抓着郭贵人的手:“这可怎么办?”
郭贵人没好法子,只能劝她:“皇贵妃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这事儿回头求求皇上,给皇上解释一番,你我一起去给皇贵妃磕个头就完事儿了。”
宜妃叹口气:“我倒是不担心皇贵妃,就是宫外的佟家……”佟家不会善罢甘休。
六格格跟着她们,看额娘和姨妈这发愁的样子,年纪不大的六格格就说:“额娘你们发愁什么?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姨妈本来就有孕在身,胃里反酸干呕几下怎么了?难道皇贵妃在上面坐着,咱们连喘气都是错的?要是这样,她要是做了皇后咱们也别活了,先找根绳子吊死自己拉倒!”
郭贵人赶快捂着她的嘴:“我的祖宗啊,你说什么呢?这宫里可不能说什么生啊死啊的!”
六格格不服气,一把推开郭贵人的手:“额娘,您也别拦着我,就是汗阿玛来了我也敢问问,怎么,这爱新觉罗家的宫院要看他们佟家人的脸色?我倒要问问佟国纲和佟国维,他们家何德何能敢叱咤朝廷!敢藐视宫眷!”
宜妃捂着头:“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正所谓‘阎王易见,小鬼难缠’,你敢问这些话,佟国纲必是要下跪请罪的,但是佟家的那些小鬼就要整你舅舅他们,你舅舅他们家底薄,哪敢拿鸡蛋和石头碰啊!”
郭贵人也跟着叹气!
六格格气的跺脚:“就是你们唯唯诺诺才让她们的气焰这么嚣张!”
荣妃也是搂着女儿三格格走着回去,路上奴才们也是远远的跟着。
荣妃就说:“这事儿啊,要看你汗阿玛的意思,瞧出来了没有,今日这两位都是他的心尖子,受不受宠只看她们住的地方就够了。
后宫里面最尊贵宽敞的宫殿是坤宁宫,承乾宫在坤宁宫的左边,翊坤宫在坤宁宫右边,翊又是辅佐的意思,没点宠爱能住进翊坤宫?”
三格格问:“您瞧着最后谁会赢?”
荣妃想了想:“这里面没输家,也没赢家。至于宫外,郭络罗家肯定要吃亏,他们必会对着佟家服软。”
三格格冷哼一声:“那不还是翊坤宫输了。”
“不是这么论的,你这孩子,看事儿从来是非赢即输,这样不对。我问你:佟家求什么?无非是求一个他们家的皇子,求了这几年也没求来,看似赢了,一直在输着。
你再看看郭络罗氏,这会低头服软吃亏了,但是他们家有皇子啊,还不是一个,三十年后你再看,谁比谁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