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十四了然地点头。
海棠问:“你问这个干吗?”
“这不就是想问问他的礼能不能收,你看四哥和您都没收,我心里有些犯嘀咕。”
四阿哥对李煦没什么好印象,李家也不热脸贴冷屁股,礼是送了,四阿哥看了一眼让人给退回去。海棠是收了,让杜富贵给了价值相同的回礼。兄妹两个都表示李家别粘上来。六阿哥是收,六阿哥这种才是正常的,就是收礼不办事,想让办事这点东西是不够的,因此收了什么都不过问,十四这样子看来是有盘算。
康熙暂时没收拾李煦的意思,因为他还没收拾八阿哥,而且李煦是备胎,这备胎做了很多年,是预备着曹寅出事儿了暗地里的差事交给李煦,只不过李煦不知道。现在曹寅的儿子慢慢长大,估计再过几年李煦连个备胎都不是了。
马车路过十四家的家门口,十四要下车,在他下车的时候海棠叫住他:“十四,八哥不是傻子。”
十四微微一笑:“放心,弟弟也不傻。”
他下车回了自家园子,海棠带着女儿回去。
莹莹说:“祖母的珠珠真好看。”
“想要?”
“嗯!”
“额娘有一串东珠,那是你皇玛法的朝珠上换下来的,我小时候用来绑头发,明儿给你绑上……不行,东珠你用不了,额娘还有几颗大珠子,用大珠子给你绑着头发,明儿让你跟着祖母站一起都有珠珠戴,好不好啊?”
“好啊!”
十四回家后跟十四福晋说:“那金子入库吧。”
十四福晋问:“我明儿就叫文嬷嬷来?”
“嗯,行!”
次日下午文嬷嬷来了,十四福晋和她坐着说笑,寒暄了半日后说:“我们爷听说十二姐姐产子很高兴,让人去打了一把小金锁,麻烦嬷嬷给姐姐带去。”
文嬷嬷说:“您客气了,奴才给十四爷和您跑腿是修来的福气,是求都求不来的。”
这时候十四福晋的侍女把盒子端来,这盒子就是昨日文嬷嬷送到外室那里的盒子之一。
十四福晋什么都没说,但是什么话都说了:“金锁就在这盒子里,打开给嬷嬷看看。我们年轻不懂,这上面的几句吉祥话该是合适的,嬷嬷帮着看看。嬷嬷是见多识广的人物,这北方南方都去过,一双眼睛火眼金睛,就和那孙猴子一样,去过大雷音寺也去过小雷音寺,是不是嬷嬷?”
文嬷嬷就知道这是敲打自己,让自己认清楚谁才是主子!
特别是这时候侍女把另外一个盒子端出来,里面放了些糕点,十四福晋笑着说:“嬷嬷昨日送了大礼,我们没什么好回礼的,这一匣子点心您带回去慢慢吃,东西不好,别嫌弃。”
看来这两件礼物都在福晋跟前过了明路了!文嬷嬷死了巴结那外室的心,更加小心谨慎地奉承十四福晋。
说笑了半天,十四福晋才说:“去请爷来,嬷嬷不是外人,该让嬷嬷见见的。”
这时候十四才姗姗来迟,十四福晋找了个理由带着人出去了,十四坐在文嬷嬷跟前说:“李煦身上的事儿也不少,当初噶礼和他是有交情,虽然都互相弹劾过,后来的事儿嬷嬷清楚,江南的银子李煦也拿了一份!”
文嬷嬷怕的就是这个!有时候那点事儿不足二两重,一旦上称,两千斤都打不住!
她一脸乞求拉着十四的手说:“阿哥爷,您说得对,谁能想到噶礼后来出事儿了,奴婢和他额娘几十年的交情,因为当初一起侍奉主子爷,连带着他和李煦曹寅的关系都不错,当初是想不到有今日的。官场的规矩您是再清楚不过了,李煦虽然也经手了,但是不多,大头还是噶礼拿走了。”
“嬷嬷,您说的这个爷信,您该问问施世伦信不信?不说这个了,您不是外人,一直都是自家人。”
文嬷嬷连连点头:“奴才一家都忠心主子爷和阿哥爷。”
“就因为你们家一直忠心,爷也不忍心看你一把年纪了各处拉关系求告,爷心里不落忍,看着都心酸,你这年纪还远涉江湖来给儿孙操心,真是……不说了,回去吧,有爷在,噶礼的事儿牵涉不到李煦身上。”
文嬷嬷大喜过望,这可是这些天的头一句实在话!
文嬷嬷赶紧跪下给十四磕头,十四拉着他说:“嬷嬷别磕了,回去吧。”
文嬷嬷立即说:“奴才一家都感念您的恩德,”她压低声音说:“但凡您有差遣,奴才一家绝不推辞。”
这是她反复衡量之后才说出来的话,他不是没去求过八阿哥,八阿哥的意思是静等消息,然而刑部越审理牵连得越大,多少去年还一起说笑的人家今年都发配宁古塔了,这些都是八阿哥的人,他又救下了几个?她敢等吗?
她说完为难地说:“只是八爷那里,若是有差遣不能不去……”
十四就知道这空口白话是套不住李家的,想套住李家首先要证明在老爷子跟前受宠,其次还要让李家对老八死心。
他说:“八哥是哥哥,爷是弟弟,自然是长幼有序,没事儿,过年的时候让李煦来爷跟前坐坐说说话。”
文嬷嬷立即感激涕零,嘴里对十四的赞扬如潮水一样汹涌澎湃。
出了十四家的园子后,文嬷嬷再三思索,决定信十四一回,收拾了东西去拜别八福晋回苏州了。果然等到九月,噶礼案完结的消息传来,都没人查李煦,文嬷嬷和李煦才算是松口气。受到噶礼案的影响,江南的官员被换了七七八八,很多人都不熟悉,这些新来的官员有的是八旗学宫新学出来的,有科举出身的,有捐官儿的,有京城大户人家来镀金的,林林总总什么人都有,江南又迎来了新气象。
没人关注噶礼,李煦还是从朝廷的邸报上得知了噶礼的结局:噶礼凌迟,他的妻子被勒死,他弟弟和拆屋子的干儿子一同处斩,收养的赫舍里家的孩子押送去和家人团聚,一起流放。其余牵连到的一干人犯按照刑部决议执行。
李煦火速准备谢礼,派出面生的心腹悄悄地给十四送去,嘱咐心腹说:“如果十四爷不在送给福晋收着也行,过年的时候老爷我再登门谢恩,只是这事儿要悄悄地做,千万不能让人知道了,特别是不能给八爷那边的人知道了。”
这心腹说:“您放心,小的装成商人去,把家里的婆娘也带上,预备着十四爷不在让女人家去说。”
李煦满意地点头。
十四福晋悄悄收了这份厚礼,日常不露声色经常来陪着德妃说话。偶尔还会遇到海棠,越是临近十月,海棠越是焦躁,面上看着没什么,但是会在坐下后时不时地转动扳指缓解这股子焦躁,她觉得这个十月特别难熬!
十月的一个夜里,木兰围场的帐篷中,四阿哥和弘晖睡下不久,父子两个包括帐篷里的太监们都陷入了酣睡,帐篷中间的火塘里火光明明灭灭,二哈的狗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二哈睡在床头,有一个软软的狗窝,它四脚朝天露出肚皮睡的打呼,忽然它翻身睁开眼,再然后跳上了床在四阿哥的身上使劲蹦跶,四阿哥和弘晖都痛苦地从睡梦中醒来。
弘晖梦呓地说:“别闹了。”
四阿哥睁开眼看看二哈,二哈没发出一点声音,这很奇怪,这狗子不是没大早上叫过人,他也不止一次跳上床闹四阿哥,每次都是连蹦跶带叫唤,张大嘴昂着脑袋学狼“嗷呜~汪!”
这次这种正经还不发出一点声音的事儿很反常,二哈已经从床上跳下来,它跑到帐篷门口看看又跑回来,把脑袋贴在地上,随后焦躁地走来走去。
四阿哥赶紧下床,也学着二哈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沉闷响声!
这是骑兵行军的声音,大晚上没听说今日有晚上的围猎,怎么会有动静?
他赶紧起来捂着弘晖的嘴摇晃了几下,这动静已经让帐篷里的太监们醒来了,四阿哥低声说:“不许掌灯。”
他披上衣服悄悄地站在帐篷口朝外张望,外面静悄悄的。
他此时焦虑地来回走,弘晖坐在床上披着被子,看着阿玛和二哈都在来回走忍不住想笑!
他的嘴角还没来得及上扬,外面一声炮响,父子两个都心头一跳,接着传来模模糊糊的喊杀声。
大家都赶紧穿衣服,父子两个携带兵器和狗子赶紧去御帐,此时鄂伦岱带着人守在御帐外,密密麻麻的护卫把御帐包围得水泄不通。
哪怕是皇子皇孙也不能进入,哪怕是这些皇子们扔了兵器情愿被搜身也没能进入御帐。
大家在外面等着,各自都在盘算,但是面上都是一副被吓死了还很焦急的表情。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太子被人架着过来。三阿哥一看,跑过去大骂:“胤礽,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你居然想行刺汗阿玛!”
太子冷笑一声,对他十分轻蔑。
三阿哥还想再骂,御帐里面弘阳小跑着出来,说道:“各位舅舅,别说了,先让二舅舅进去。”
侍卫们押送太子进了御帐,四阿哥恨不得拉弘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并没有问出来。三阿哥倒是追着弘阳问,弘阳只说:“三舅舅,我也不知道。让人检查你们,身上没有带利刃就能进去,进去听皇玛法说吧。”
大家纷纷扔了兵器,侍卫上去搜身,连腰带和辫子绳都解开扣留。八阿哥在解开腰带的时候还在想:太子这下是彻底翻不了身了,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噶礼案明面上是清理太子的人手,实际上牵连的都是自己的人!江南的钱袋子算是瘪了,只盼着这次册立太子放到两三年之后,两三年时间足够自己在江南重新布局了。
他心里这么想着,随着一群人进了御帐。连二哈都跟着钻了进去,找了个角落蹲下了。
太子就跪在康熙跟前,其他皇子们跪在太子身后,皇孙们跪在第三排。弘阳赶快和表兄弟们跪在一起,大家都没说话,静等着康熙骂人。
康熙看看下面跪着的这些儿孙,把每个人都扫视了一遍,很平静的说道:“胤礽狂疾未愈,废太子位,囚禁咸安宫!”
第413章 了无痕
和上一次废太子相比,这次康熙没有愤怒,没有对儿子教育的自我反思,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当侍卫把太子押下去后,康熙站起来说了句:“散了吧”,就转到屏风后面表示要休息了。
皇子们的心情极其复杂,在这里的有三、四、六、八、十、十二、十四、十五、十六、十七这几位。
有心思的极其兴奋,如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没心思的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如六阿哥和十阿哥,剩下的都是一脸蒙逼,这事儿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如十二他们。
三阿哥觉得这会该轮到自己了吧?老爷子只有一个嫡子,长子也圈了,这一对哥哥们倒霉了之后轮也该轮到他去摸摸太子的宝座了吧。他看着老爷子转身去了屏风后面的床榻,立即问:“汗阿玛,太子乃是储君,废了罪人胤礽,接下来立谁为太子?”
大家都看着他:你这也太急了吧?这问题能现在问吗?
康熙压根没回复,是一个年轻眼生的青年太监含笑走来,跟大家说:“各位爷,请回吧。”
这不是大家熟悉的梁九功,大家纷纷找熟悉的人对视,从太监到今晚的喊杀声都证明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已经有激烈交锋了!眼下真的是通报一下这场交锋的结果而已,也就是说,这些跪着的人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甚至都没资格知道!
四阿哥和六阿哥对视一眼,八阿哥和十四对视了一眼,十五十六十七这三个缩在一起对对眼神。十阿哥第一个站起来出门,接着四阿哥和六阿哥起来,八阿哥随后也站起来,大家一起出了帐殿。
弘晖自然是紧跟着阿玛,二哈也跟着跑了出去。大家纷纷散了,留下了弘阳,弘阳有一张小床就在康熙的床榻旁边,他晚上是住在这里的。
刚才的青年太监殷勤地蹲下来给弘阳拍了拍腿裤上的泥土,小声说:“阿哥爷早点睡吧,明儿要回热河行宫。”
弘阳心事重重地点点头,去屏风后面准备睡觉。
他把衣服脱了躺进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康熙就说:“逢大事要静心。”
“是,玛法。玛法……玛法,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明天就回去。”康熙的心情显得很好,还有心思问弘阳:“你是不是想你额娘和妹妹了?过几天就回去了。”
弘阳乖巧地应下:“嗯。”
帐篷外皇子们各自散了,这时候大家不敢聚在一起,就怕招了老爷子的眼。四阿哥带着儿子回来后彻底睡不着了。
他也没脱衣服,坐在床边长吁短叹,今晚上的事儿对弘晖的冲击也很大,弘晖披着被子坐在床上,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
二哈反而在小窝里睡得香甜,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弘晖问:“阿玛,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
四阿哥听了,说了一句:“怎么发生得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心想要是桂枝在,说不定早就察觉出蛛丝马迹了,甚至他怀疑海棠也知道点什么,要不然她的举动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给南山集翻案?这显得很不合时宜,很不合理。他虽然这样想,却没什么证据,后来想想觉得兄妹感情好,不至于做出不告知的事儿来。
弘晖问:“日后?”
“你没听你皇玛法说吗?他说废太子是狂疾未愈。”
“听见了,这,”弘晖压低声音问:“他老人家不会是还想着三立二伯吧?”
四阿哥叹口气:“你皇玛法一直疼他,真的说不准啊!而且这是嫡出的儿子,虽然看着有时候不太好,但是……”四阿哥把自己代入进去,如果将来弘晖要是不成事还胡闹,要不要把爵位传给他?
此时弘晖点头:“二伯不仅是嫡子,还是爱子,皇玛法疼别人是假的,疼二伯是真的。”
四阿哥点点头,充满忧虑地说:“话是这样说的啊。这塞外风云变幻,也不知道京城怎么样了?”
京城里面简王府的老福晋又病了,这次比春天那次还严重,都坐不起来了,科尔沁的人来探望后没有走,对外说要参与新年朝贺,不来回跑了,实际上还是等着参加老福晋的葬礼。
五阿哥没去塞外的原因就是要给老福晋主持葬礼。
康熙在离开畅春园前,太后就说她要搬去和海棠住,康熙就应允了,毕竟海棠母女两个在家,扎拉丰阿和弘阳都随驾离开京城,太后去了之后海棠也有做伴的人。
如今老福晋病重,海棠每日还要送太后去看望老福晋,留他们老姐妹说半天话再把人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