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这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浮躁,而大部分都很浮躁。
眼下就是十月底了,四阿哥的生日就在十月三十,也就是月底这一日。海棠没等着四阿哥上门,就直接带着莹莹去了他家的园子送贺礼。
四阿哥和四福晋亲自接出来,海棠下车后四福晋拉着她的手说:“妹妹,昨日的事儿多谢你了,要不是你这十万两银子还是我们家出。”关键是家里这十万两拿出去后日子就紧巴巴的。这眼看着弘晖的年纪大了,还有其他几个阿哥呢,总不能孩子娶媳妇的钱都没有吧。
海棠说:“嫂子你也太客气了,再说这事儿我也没出力,说到底还是汗阿玛仁慈。”
四福晋说:“是是是,皇上他老人家向来仁慈,但是没妹妹这会儿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这回事,妹妹快进来到家里坐。莹莹,舅妈牵着你的手,哎哟这肉手真招人喜欢。”
海棠跟四阿哥说:“四哥,过两天你过寿,寿礼我先送来,这几日忙,就怕送迟了这才凑着时间送来的。”她赶紧叫住莹莹:“乖,不能跟舅妈走,咱们等会去你祖母那玩儿。”
四阿哥就说:“本来哥哥想带弘晖去你那儿一趟,让他给你磕头。”
“别别别,不是什么大事儿,”海棠说:“这十万对四哥来说不是大事儿,也就是额娘在那里淌眼抹泪,远不到让侄儿来谢我的地步。只是这事儿还是要有个妥当的办法才是,我心里已经有谱了,就是这几日忙没来得及细化,等这几日把积压了几个月的折子给汗阿玛送去后再和四哥你细说。我也不进去了,四哥四嫂你们回去吧,我带着孩子进园子去。”
四福晋立即说:“你放心走吧,等会我也去额娘跟前,我给你带去。”
海棠看看莹莹,这肥妞想和舅妈一起玩儿,就说:“那就麻烦四嫂了。”
四阿哥送海棠出门,对海棠这次的行为他心里很高兴也很感动,就说:“这次的事哥哥多谢你了。”
“四哥别这么说,四哥对我向来是掏心掏肺,我对四哥不能回报于万一,四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四阿哥微笑起来,看着海棠上了车这才回去。海棠在车里搂着盐宝,她没说出口的是:四哥的事是我的事,四哥的权力是我的权力,四哥的江山也是我的江山。人说天无二日,可没说每天的太阳都是一样的,夏季的比冬季的热,春季的又比秋季的更明媚,每一天就是新的一天,是值得争取的一天。
很快就到了四阿哥过寿的日子,一大早天不亮四阿哥就起来,弯腰洗脸的时候二哈嘴里叼着绳子从外面抽疯一样狂奔而来,在屋子里收不住爪子直接一头撞到了桌子上,头昏眼花的状态下一番横冲直撞,被四福晋骂了几句,这狗子歪着头狗眼瞪着四福晋,然后一转头看到正在洗脸的四阿哥,直接弹跳起来冲过去砸在了四阿哥身上,四阿哥整个人倒在地上,还打翻了脸盆架子,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四阿哥身上的新衣服湿了一半。
屋子里的侍女赶紧扶他起来,四福晋看着这新衣服又湿又脏,又气又急:“这可是专门给爷祝寿做的衣服,等会还要穿着给皇上和娘娘磕头呢,这可怎么办?二哈,小心我让厨房炖了你。”
二哈速度极快地躲在了四阿哥身后,四阿哥说:“一身衣服罢了,洗洗还能穿,你吓唬它干什么?”
“可……算了,换一身旧衣服吧。”
四阿哥点点头,跟二哈说:“今日带你进园子,不可淘气。”
二哈嘴里的绳子啪地掉了,转头就跑。
四阿哥一想,这是二哈知道盐宝在园子里要躲开,弯腰捡起了绳子就跟四福晋说:“二哈很聪明啊!”
四福晋一脸无奈:“是很聪明,比一般人聪明多了,知道这家里谁才是主子,惯会讨好您,要不然就这么天天折腾的样子,放我跟前早赶出门了,说到底都是爷您惯的。”
四阿哥心想二哈的好这些人都不知道,他一直羡慕盐宝是个有灵性的狗子,二哈其实也有灵性,就是调皮了一些,别人只看到他调皮就忽略了它的灵性。这时候家里的孩子来给四阿哥贺寿,两个女儿还送了荷包扇套做寿礼,四阿哥把这两件礼物挂在了腰上。他在家吃了一碗长寿面后准备去园子里,走的时候交代四福晋今儿妥善接待来宾。
他换了衣服出门想找二哈,可是二哈躲起来了,弘时说二哈和花花一起跑出去玩了,四阿哥这才作罢,随后就带着弘晖进园子,弘晖去读书他去给康熙和德妃请安。
先去给康熙磕头,康熙看他穿了一身有八成新的旧衣服,就温和的说:“今儿是你的生辰,平时俭省着没什么,这种好日子还是要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服的。”这几句话让感情丰富的四阿哥感动了一下,心里很高兴,觉得二哈真的是一条福狗。
再去给德妃磕头,回来后都已经天亮了。外面来给他贺寿的人家陆陆续续送了礼来。
因为四阿哥那稀烂的人缘,大部分人家都是礼到人不到,比如宗室里面除了福全家的几个小儿子其他人都没来,连常宁家的人都没来。
其他一些送礼的人往往不够资格入席,比如四阿哥的门人和门下佐领们,都是送礼后请安就走。还有一些不算亲戚的亲戚,比如说德妃的娘家和他王府侧福晋的娘家,这些人就是想来吃席,这种日子也轮不到他们上桌。
所以也就是姨妈家和四福晋的娘家送了礼来了人,当时阿灵阿家里来的是几个表弟表妹,四福晋的几个异母兄长都拖家带口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家很高调地送了礼物来,就是佟家,来的人是隆科多。
除了这三家没外人了,四福晋就招待这三家贵客,对着隆科多后娶的媳妇多问候,对着钮祜禄家的表弟表妹们多照顾,至于娘家的人,她不太想搭理。
早早来帮忙的是十三福晋,十三阿哥不在家,他送妹子十三格格出嫁还没回来,一大早十三福晋就拉着一家人上门给四福晋搭把手。
没一会六福晋急匆匆地来了,进门就说:“四嫂子,来迟了,我还说来给你帮忙呢,今儿被弘杲给绊住了。本来该一早送他去读书,结果孩子起不来,我说读书是大事儿,就该直接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套上衣服给送尚书房去,我们爷不愿意,非要等到孩子睡醒了才送去,刚把那爷俩送走!我们爷一会儿就来,估计会被皇上骂几句溺爱孩子。”
她说话又快又响亮,人还很热情,很快就帮着四福晋把场面撑起来了。过了一会十四福晋也来了,抱着孩子进门,进门就跟四福晋赔罪:“来迟了,四嫂子恕罪,这小祖宗闹人呢,好不容易哄住了才敢抱来。”
“说这话就外道了,弟妹快坐。”
十四福晋坐在了六福晋身边,刚坐下五福晋七福晋他们来了,几个人坐在一起没事儿就说闲话。十四福晋就主动去帮忙招待佟家的人和那拉家的人。
五福晋从荷包里抓了四五个金瓜子放在了茶盘上,跟六福晋说:“我赌今儿是三爷一家压轴。”
六福晋也从荷包里抓了几个金瓜子放到一起:“我赌八爷家,十三弟妹你来做见证。”
十三福晋说:“既然托给我了,我就把这金瓜子收着,待会谁赢了给谁。”
她数了数交给了身后的侍女,刚来的七福晋就说:“你们两个也是闲的。”
九福晋也是刚来,觉得很好玩儿,就说:“我也跟,我赌宫里的小阿哥们最晚。”她说的是还在读书的十五十六十七这几个。
五福晋和六福晋立即说:“去去去,你这心眼用错地方了,谁不知道他们放学了才能来,你这就是故意的,不带你这样的人玩,只能在三爷和八爷两家里选。”
七福晋就问:“怎么就他们两家?”
五福晋压低声音说:“三爷如今装大哥,就想最后来,显得这哥哥分量重。”
七福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九福晋一想:“这也像三爷的行事。”别管干吗,先摆谱!
七福晋问:“八爷家呢?”
九福晋说:“我知道,是八爷家太热闹了,天天有人上门请安,八爷要接待啊,所以来得晚。”
六福晋笑着说:“就是这个道理。”
大家相视一笑,和四阿哥家里这种冷冷清清的聚会相比,八阿哥家的门槛都被踩平了,自从二废太子以来,群臣和宗亲都在试探康熙的口风,在回到京城两三天后康熙也终于再次抛出一个他已经玩过的招数:推荐太子!
群臣推荐太子!
和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康熙时时刻刻想着复立太子,和群臣聊天他三番两次暗示,在某些人比如佟国维面前,几乎是在明示。那时候的大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会群臣也学精了,没听到康熙再替太子说话,似乎这次是真的废了太子,他已经死了复立太子的心了。
因此八阿哥的“拥趸”们再次行动了起来,这时候大家还克制了一些没太张扬,尽管克制,那么多人去拜访八阿哥弄得他家比庙会上还热闹。八阿哥也知道这样不像话,借口回京城衙门处理事情就带着八福晋和两个孩子回到京城住着,努力不让这份热闹落入兄弟们眼中,免得被大家惦记。
大家都不傻,只不过没点破罢了。
这时候园子里一群小孩子在玩儿,钮祜禄家的孩子也跟着一起玩儿,十四福晋陪着佟家和那拉家的人说话,大家一面闲聊一面看着外面的孩子。
这都是皇子皇孙,都带着些霸道,见面打架的事儿也有发生,年纪大一点的婉瑜在看着弟弟妹妹们别打起来了,肥嘟嘟的莹莹和别的小姐妹站在一起看热闹,与这些表姐妹们一比顿时显得特别壮实,那真是膀大腰圆。然而十福晋就喜欢这样的姑娘,莹莹从她跟前跑过去的时候她一把抱住在她脸上亲了亲。
大家说笑了半日,眼看快中午了,九福晋问四福晋:“四嫂,什么时候让吃饭?”
四福晋说:“各位略等等,我去问问。”
她赶紧带着人出去,想去二门那儿问问四阿哥这是怎么回事,就跟侍女说:“你们先去门口跟门口的婆子们说把爷请来,要是请不来爷,就让高无庸进来,这都中午了,不等他们两家了。”
侍女说:“可能是九格格没来爷才没让开席。”
四福晋一想大概是因为海棠没来的原因,就四阿哥的脾气是不会在意三阿哥和八阿哥来不来的。
她低头提着衣裙下了台阶出来,身后的嬷嬷提醒她:“福晋,您看啊!”
李侧福晋拉着四阿哥在说话,她身边的丫鬟抱着一身新衣服。
四福晋又气又笑,心想这心眼子动到这里来了,真是上不得台面。
四阿哥也觉得这殷勤献得不是时候,几年前那会不觉得,这会怎么看着李氏蠢蠢的。早上去拜见父母的时候穿一身旧衣服,怎么回了自家就换了新衣服了?
何况这时候福晋来了,他虽然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但是有一种被蠢到了的无奈。这种蠢不会给人一种蠢萌蠢萌的感觉,这种蠢只会让人想着离这傻子远点。于是跟四福晋说:“后院的事儿福晋多看着点,今日客人多,别什么人都放出来乱跑。对了,爷来跟你们说一声准备上菜吧,把大一点的孩子们送出来,我们带着他们在前院吃席。”
“还等妹妹吗?”
“她刚才让人传信了,说是今儿汗阿玛留她一起用膳,中午就不来了,晚上留老六和老十三老十四还有妹妹一家再吃一顿吧。”
他说完就走,四福晋看看尴尬的李氏就温和地说:“你收拾收拾也过来吧。”
李氏赶紧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婉瑜带着几个年纪略大的弟弟妹妹去前面一起吃饭,前面也就隆科多是个外人,那拉家的人在更外一层房子里吃饭,是四阿哥的幕僚们陪酒。
此时莹莹也闹着去,十福晋拉着她:“你别去了,那些男人喝酒,酒是臭的。”
莹莹也有理由:“他们喝酒就不吃菜了,那里没人和我抢拔丝苹果。”
五福晋就说:“人不大却有八百个心眼子,去吧。”
莹莹跟着一起去了前面,这时候八阿哥才带着家眷急匆匆地来了,他刚下车就说:“四哥对不住,弟弟来玩了,本来出门不算晚,走到半路孩子们坐的那辆车锅炉不知道怎么就不能用了,路上又检查了半天”,这不过是个理由而已,说出来总比没有强,因此十一阿哥也没拆穿他。要是换在别的场合,十一阿哥高低要问问他是哪里坏了,你这么说不是砸我们造办处的牌子吗。
三阿哥家的马车就在此时跟着进了门。
十四和六阿哥咬耳朵:“老三绝对是在某条胡同里猫着等八哥,八哥进门了他才来。”
四阿哥很烦,老八是从京城来的,不管怎么说人家路上也是花时间了,老三就在隔壁,弄这一出就挺烦人的。
本来大家都坐好了,他们来了大家重新排座位。
四阿哥说:“三哥是哥哥,请上座。”
三阿哥挺想坐的,但是要假意推迟一下:“你是今日的寿星,你来坐。”
四阿哥心里腻味,就说:“就是过寿也越不过哥哥,正所谓长幼有序,请三哥上坐。”
三阿哥听得心里很舒服,他就喜欢长幼有序这个理由,而且十三还不在,更满意了。他环顾一圈发现隆科多在,又假意推辞:“舅舅在,还是请舅舅坐吧。”
隆科多说:“三爷身份尊贵,三爷请坐。”
三阿哥想弄个三请三辞,准备和隆科多再客气两下就去坐的,于是说:“诶,今儿是家宴,舅舅的辈分更高,还是舅舅坐吧。”
隆科多站起来就说:“既然三爷这么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走过去环顾一圈,看着在座的都是皇子,不是皇子也是驸马和宗亲,要真是敢坐下去,明儿皇上就能打烂他屁股,他就哈哈哈一笑走过去拉着三阿哥说:“刚才奴才那是开玩笑,您坐,这里只有三爷能坐。”
这时候隔壁的皇孙们等得着急,都问怎么还不上菜,莹莹从座位上跳下来,五阿哥家的二格格问:“妹妹你去哪儿?”
莹莹说:“我要和阿玛坐一起。”
她从隔壁跑进来,三阿哥还正在谢隆科多,莹莹不走心地说:“舅舅们好,我来和阿玛一起坐,怎么还不吃饭,我们都坐半天了。”
四阿哥摁着三阿哥的肩膀让他坐下,又把八阿哥安排在了主桌,这时候才开始上菜。
三阿哥端起酒杯说:“咱们今儿来是为四弟贺寿的,在座的不是外人,都是自家人,大家吃好喝好,来,咱们一起敬四弟一杯。”
这家伙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九阿哥头一个不服,端着酒杯说:“四哥,别的不说了,弟弟干了你随意。”
然后大家三三两两地来敬酒,这一轮敬完,四阿哥说:“都是自家人,别的也不说了,都吃吧。”
莹莹立即用手指着一盘子拔丝苹果吆喝:“阿玛,我要这个。”
一桌子都是舅舅没人和她抢,扎拉丰阿一边用筷子给她分割拔丝苹果一边说:“见笑了,这就是个爱吃席的,兄妹俩一个模样,看到大席就走不动。”
这桌是保按他们兄弟和十一阿哥一二阿哥他们,都跟着哈哈笑起来,都吃的不多,莹莹开始指使满桌子的舅舅给自己夹菜剥虾剔鱼刺,比起这桌热闹的氛围,隔壁那桌就只能用如今的气温来形容:深秋的寒冷!
三阿哥率先发难:“八弟最近在家干吗?”
八阿哥说:“衙门事儿多,吏部毕竟是大衙门,一两天不去就积压一堆事儿,不像是三哥,三哥那里很清闲。”
六阿哥就很不高兴,我四哥过生日你们不说点吉祥话来得晚都算了,怎么还较劲了!
六阿哥提筷子:“来,动筷子,趁热吃。”
九阿哥真的甩开了膀子吃,满桌就他放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