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他额娘却有种到了黄泉永远沉寂,陷入永恒,不再思考说话,因此死寂是最终的归宿。
回到王府,刚下车就听见王府的管事说显亲王来了。
他听了就打算去前堂见见这位族兄。
此时海棠和显亲王衍潢聊她二姐荣宪公主的病情。
衍潢和海棠说:“这都是心病,岳母她一辈子争胜好强,可是日子哪里是一帆风顺的,任何事儿都让她歇斯底里。我们两口子没孩子,她着急,每次逮着我们两口子唠叨得没完没了。您侄儿媳妇被她拉着一数落都是两三个时辰,侄儿就说让她别去岳母跟前了,她还心疼岳母,还忍不住想去,每次去都是哭着回来。劝又劝不了,拦又拦不住,现如今真没法说。”
衍潢说到这里叹口气。
荣宪的丈夫也就是海棠他们的表哥在去年病逝了。老王去世,未亡人荣宪公主和婆婆巴林公主一样回到京城养老。但是她失去了丈夫,又看到三阿哥家日子过得不好,再看看女儿,成亲了很多年也没孩子,更是着急上火,因此整个人焦虑,进而开始尖酸刻薄。
海棠除了一声叹息没别的办法,是她自己看不开放不下。
这时候弘阳来了,和衍潢打招呼后兄弟两个说起话来。
衍潢说:“今儿来见姑妈是因为有人求哥哥向姑妈引荐他们。哥哥想着姑妈大概用得上他们就跑来打扰了。”
海棠说:“你衍潢哥哥向我引荐山西那群票号的东家,这群山西老财啊可真够能忍的。前几年能忍得住,这是今年看到钱庄赚钱了,才忍不住跳出来,这时候出来早没有肉,能不能喝到肉汤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弘阳作为和舒宜尔哈一起掀起钱粮大战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对以山西晋商为主的北方票号也了解过。
晋商首创“票号汇兑”,就是凭着银票到异地提银子,而两地票号之间经过对账后冲抵差额再运送银子。这样的做法是减少两地白银流通,最大的好处就是便捷安全。这在当时是极其大胆的金融创新。
北票号南钱庄,就是眼下的经济格局。
因为晋商早在明朝的时候和关外的满人有联系,在刚入关的时候甚至还提供过军费。因此尽管山西老财看着个个寒酸上不了台面,他们比江浙一带的富商在京城更有底蕴。南方富商要一路孝敬才能勾搭上一个王府的管事,而晋商有的时候能直接和王府的主人对话,就是因为早先两处有联系。
所以他们才能请到衍潢这个铁帽子王来海棠跟前引荐。
海棠就说:“让他们过几日来吧,年前的二十八我下午有空,让他们来吧。二十八他们要是来不了就年后了。”
衍潢说:“他们必然是有空的,就是不回家过年也要来拜见姑妈。”
他这话是实话,他把消息传给晋商的银号东家后,这群人就开始准备,大过年上门拜访送些礼物倒是小事,要紧的是见面了怎么说?北方票号和南方的钱庄相比,优势在哪儿?又靠什么让亲王放弃钱庄的钱不用而用票号的钱?这伙人趁着这几天开始准备起来。
十四自从回到京城就很活跃,目的是要帮着姐姐选个合适的东床快婿。
他的办法就是混迹在各种场合里面和人家喝酒,想看看各家的芝兰玉树。恰巧年前的聚会比较多,京城豪门子弟八成都被他看了一遍。
十四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后,把一些合适的人记下来就回家休息了几日。
十四福晋看他出去连着喝了半个月,终于在过年前没再乱跑心里才舒服一些。
她趁着十四阿哥酒醒就问:“前几天听你说喝得烧心,现在怎么样?”
十四听见这个问题之后忍不住揉了揉心口:“老话说得对啊,酒乃穿肠之物,还是不喝为好。”
十四福晋就冷笑:“爷这嘴脸变得也太快了。前几天我略微说了两句,让少喝一点儿,您就嚷嚷着说什么‘酒是粮□□,越喝越精神’,今儿怎么就变了?”
十四被问得恼羞成怒:“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管得还多,少说几句不行吗?”他站起来后说:“今天爷不在家吃饭了,不用等爷了。”说完就准备出去。
十四福晋一把拉着他:“这是又要出去喝吗?”
“你想什么呢?今儿是有事儿,要去十二姐家。”
“别是为了出去喝酒又骗我的吧?您要是再这样,我就进宫找皇额娘说了,我是管不了你,我只能把她老人家请出来了。”
“你要是不信跟我一起去!”
十四福晋还真的跟着去了,她担心十四压根不是去姐姐家,而是顺道去平王家,两人再支起酒桌还能再喝一场。
这次车子进入桂枝家里,十四福晋口气才软了下来:“冤枉您了,还真的是来见姐姐的啊!”
十四就说:“前几天去园子里拜见额娘,被哥哥姐姐们塞了个差事,给英儿找个婆家,这事儿要和姐姐商量,你知道就行了。”
十四福晋就埋怨:“有这差事您早说呀,当媒人是好事儿,这可是积功德的事儿,算我一份,咱们一起出力。”
十四瞟她一眼,显得很不乐意。
可是今天桂枝家里很热闹,舒禄克下属家的女眷来拜访,这些人也不是一起来的,而是三三两两来了,属于这家来了那家走,一整天就有人来。
十四一看这架势,都是些女客,自己也不方便留下,就把十四福晋留下离开。走的时候跟十四福晋说:“你先在姐姐家里面待一会儿,我出去把姐夫找回来。”
他让太监打听了之后立即跑到了马齐家。舒禄克果然在这里,这里今日也很热闹,因为弘历来了,舒禄克今日是来陪客的。
十四心里对这场面忍不住冷笑一声,他虽然笨,智商让人感到捉急,在兄弟姐妹中间不够看。然而也是看过见过经历过的,就弘历这小崽子的手段比起老八来差远了。人家八贤王礼贤下士的时候那是真的能把朝廷里的老狐狸给感动哭!
他进了马齐家,因为身份显贵,弘历并富察家的人全部接了出来,请十四上座。十四直接拒绝,对舒禄克说:“爷是来找你的,走走走,找地方喝酒去。”
弘历就说:“十四叔,哪里都能喝酒,不如留下一起啊。”
十四说:“侄儿,这是我和你姑父的恩怨,不干你的事!”
他的口气很冲,把大家吓了一跳。舒禄克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把这小舅子给得罪了。思来想去没想到自己得罪过他,只能笑着说:“十四爷说笑呢,各位请回吧,我们这就走了。”
舒禄克跟着十四出了富察家。
十四出了大门就斜着眼问:“听说你往这边跑得挺勤快的呀?不知道地以为你们两家真的是血脉至亲呢。”
舒禄克不知道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笑笑。
十四就说:“要不是看在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儿的面上,今天爷非要对你剥皮抽筋不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不出富察家和你三心二意?”
舒禄克当然看得出来,说到底他的名利心更重一点儿,自家比不上人家,靠近人家自然是想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就说:“奴才和他们家走得也没有那么勤快,只是今天五阿哥来了所以才被请来陪酒。”
十四冷笑着问:“你也想混个拥立之功?我劝你有这心思赶紧掐灭了,你要是真的有这动作,别说你是驸马了,你就是个亲王照样也会被皇上剥皮抽筋。今天是爷好心提醒你,下次你再跳得高就不是爷来和你说话了。”
京城水深的道理舒禄克不是不知道,夺嫡的风险他是亲眼看过的,他也不是真的为了拥立之功来的。
就连忙解释:“十四爷,您误会了,奴才不过是想让家里面显赫一些,哪敢有这样的心思。奴才家里是靠什么发迹的心里太清楚了,本就是尚公主得到的富贵,属于幸进之家,做梦都不敢掺和这等大事!”
十四就说:“那你就离富察家远点儿,富察家如今暧昧着呢,别到最后你被人当枪使后遭到连累,要真的有那一天,富贵不用想,说不定小命都没了。我姐姐是不用吃苦受罪,但是你和那三个孩子将来发配到哪儿还不知道呢。”
说完就上车去了,舒禄克赶紧追着他也上了车。
舒禄克追到了车上,跟十四阿哥说:“奴才再不敢来了,只是往日关系还好,若是片刻之间冷淡了也不行,”他说到这里看十四的眼神不好,赶紧说:“您放心吧,再不来了。”
十四冷哼一声,就问:“弘历来这里干吗呢?”
舒禄克心想: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来这里拉拢富察家呢。
他不敢用这种口气和小舅子说话,就说:“是来祝贺富察家的女孩儿嫁到了十三爷家里。”
富察家人丁兴旺,男孩多女孩也都很多,十四觉得弘历想要和富察家的关系更进一步啊。
下午弘历坐车回去,喝了些酒躺在车里发呆。
富察家人丁确实兴旺,今儿出来见面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然而富察家也照样是滑不溜手,想要拉拢他们不给好处是不行的。他一方面惦记表姐英儿,一方面又眼馋富察家的实力。也就是在车上思考了一会,他忍痛做出判断:还是实力更重要啊!
做出决定之后就立即回宫想办法。
他先去洗漱后找了生母钮祜禄氏,弘历清楚知道生母是没办法帮自己的。她对自己最大的帮助就是她是满人秀女出身,这已经足够了!
弘历就去找皇后。
皇后这个时候正看着人收拾东西,因为费莫氏不是年底就是年初要生产。这对于皇家来说是一桩大事,对于皇后来说更是一桩大事。
弘历进来就看到坤宁宫进进出出都是人,各处都很忙。
皇后看到他就招手:“弘历来了?快来坐。”
“儿子今天在外边儿遇到了些好东西,特意买来孝敬嫡额娘。您这会很忙?”
皇后说:“这马上都要过年了,天天忙。没事,你尽管坐着,他们来回的都是些小事。”
弘历就说:“那儿子也不藏着掖着了,儿子今日来求您件事。”
“什么事儿啊?”
“就是儿子年纪不小了,该娶媳妇了。”
皇后笑了起来,弘历红着脸在皇后的笑声中羞涩地低下头。
皇后:“你这孩子!都已经到了想媳妇儿的年龄了,说吧,是看上了谁家的姑娘吗?想成美事儿来皇额娘这里撞木钟?皇额娘倒是想成人之美,可是咱们家的事是你皇阿玛当家。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说什么他未必愿意听。”
“说朕坏话呢?”
雍正背着手进来,一屋子人纷纷拜倒,皇后和弘历也赶紧起来。
弘历给雍正见礼后站在了一边,心里对皇父的到来觉得出乎意料,因为皇父太宅了,他很少出养心殿。
雍正今日来是问弘晖媳妇生产和弘昀病情这两件事。
雍正端着杯子问皇后:“你背地里说朕什么呢?”
皇后说:“孩子快娶媳妇儿了,到我跟前敲木钟呢,我说咱们家像是他们婚配这种大事儿都是您当家,我是做不了主的。”
雍正说:“他们娶媳妇这种事儿要慎重一些,要娶个好一点儿的姑娘进门。要是娶那种外面看着娴雅里面儿却是爆碳脾气的怎么办?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说完问弘历:“你看上谁家的了?”
雍正隐约记得弘历对英儿有不一般的想法,但是不确定,正想着趁着机会问出来。
他在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左右看了看,位置最近的趁手工具就是苏培盛手里的拂尘。要是这小子胆敢说出什么逆伦的话来,他打算立即操起这玩意儿当鸡毛掸子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弘历心里天人交战,一方面想说出来,觉得机不可失。另一方面就担心自己说出来之后会不会引得皇父多想。
最终他心一横,就说:“儿子想娶富察家的女孩。”
雍正的眼神并没有从拂尘上收回来,问道:“哪个富察?”他已经把杯子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
“沙济富察,米思翰这一支。”
雍正不动声色地问:“米思翰这一支?”
第569章 度日月
“是,是他们家。”
雍正把目光收回来,随手把刚才的杯子端起来问:“你看上他们谁家的姑娘了?”
米思翰出身显贵,在康熙初登大宝的时候正年轻,三十岁左右就已经是内务府总管了,当时有辅政大臣僭越,要用内务府为皇家专供的东西,被米思翰断然拒绝,因为其鲜明的忠君立场,康熙亲政后先做礼部侍郎,一年后又被提拔为户部尚书,成为当时的议政大臣之一。
在康熙十二年,朝廷商议是否撤藩的时候他同样旗帜鲜明地主张撤藩,并在平三藩的时候筹措军费粮草,可谓是有大功劳,因功加封太子太保。康熙对他很倚重,然而米思翰此人去世得早,年仅四十三就出去了,他去世的时候是康熙十三年。
米思翰虽然去世了,但是留下的四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在朝堂上也是一家不可小觑的势力。
弘历说:“不拘是谁家的姑娘,只要是他家的就行。”
雍正笑起来,就说:“你既然有所求,朕就同意了,下次选秀朕和你皇额娘给你操办。”说完转头看看皇后,皇后笑着点头。